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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道小說網 第七章 荊棘初開,忽現急流(3) 文 / 東風西浸

    第三節

    「如此說來,你是奉那奸賊張賓之命,來武邑勸降我趙封麼?」

    乞活控制下的武邑,並沒有比石趙控制之下繁榮許多,自從崔甸擄掠武邑人口之後,武邑接連遭受到的戰火,讓這個城市一直十分蕭條。若不是武邑直當羯胡中央,而控制之下的塢堡眾多,張定甚至有拋棄武邑的念頭。此時,在武邑的郡守府邸,趙封手中拿著一封書信,堂下則站著兩個人。兩個人皆身穿石趙的官服,站在堂下相互怒視。

    趙封有些好笑,張賓此人或許不會如此糊塗。但這次前來武邑秘密招降武邑豪強的人竟然在走進武邑境內之後便有一人投奔渤海。得到消息的趙封立刻派兵將另外一人抓個正著。他看著那個報告消息的人笑道:「韓君心懷故國,不顧襄國的妻兒老小為我痛風報信,趙封感激不盡。若有要求,若是趙封力所能及,定當滿足。」

    「韓某早已家破人亡,如今在襄國不過一些姬妾。若不是有此機會,能從襄國逃出,還不知道要在羯胡之下忍耐多久。」他說著說著,眼淚就掉了下來。趙封看著此人滿臉的淚水,鼻子微微一酸,低聲勸道:「還請韓君節哀!若是按韓君所說,那奸賊張賓是否只派了你二人前來武邑聯絡?」

    「然!」

    趙封沉思了起來,張賓被人稱作算無遺策,自然不可能只派兩個人前來武邑。或許還有其中一些人他們互相不知。張賓此時派人前來,是否有意調動身在平原的孔萇配合冀縣的國人圍攻武邑。想了一會便向著親兵揮了揮手,看著另外一人笑道:「張賓令你前來說我,是否告知結果。我趙封不過寒門士子,若不是將軍,不過荒野之中一枯骨而已。如今張賓看我駐屯武邑,便來說我,早知道如此,何必當日縱容羯胡在河北大掠士民,讓我們不能安寧!」

    方纔還神情悠閒的另外一人在親兵的控制之下終於忍耐不住,他一邊掙扎著,一邊高聲喝道:「兩軍交戰,不斬來使,右候乃仁者,聽聞趙仲廉仁義之名彰顯河北,這才命我前來。不想一些虛名,皆眾人妄傳而已。」

    「張賓何曾有過仁義?你不過一說客而已,什麼來使!」聽到形容張賓為仁者,趙封不自主的笑聲說道:「我之名聲,也不過是借將軍而起罷了。若說仁義,將軍便有大仁之義,趙封不過小仁而已。張賓,哼!」寬大的袖子猛然甩出,正打在那個人的臉上,趙封一口吐在那人身上,聲音突然轉厲:「那奸賊張賓,奉羯胡石勒,罪孽纍纍,掘其之發也不可細數其罪。趙封雖然不才,也不屑與此人為伍!」

    「江左朝堂之上,高門無下品,寒門無上品。良禽擇木而棲,右候則大王而仕,有何不妥!」

    「不能用於江左,便可投靠羯胡殘害同胞不成。」趙封厲聲喝問,不等那人辯解,回首讓親兵將那人拖了出去。方纔還伶牙俐齒地說客此時心神皆慌,高聲嚎叫起來。嚎叫聲從大堂至在門外嘎然而止,趙封這才拿起那封信,向著親衛說道:「連同人頭一起收起來,一會連同我的書信一同送往將軍去。」

    他口中一邊說著,一邊看著因斬殺說客而顯得略微有些緊張的韓約,高聲笑道:「韓君為何如此緊張,難道韓君也是被那張賓派來武邑打探消息?」

    「怎麼會?」韓約用袖子擦了擦額頭的冷汗,顯得有些緊張。

    趙封看著他,眼光轉厲,輕聲說道:「不是便好。將軍令我坐鎮武邑,以當羯胡正面來攻,因而趙封不得不小心從事。若是韓君無事,切記勿要到營中以各處窺視。若是錯殺韓君,豈不是趙封之過?」

    韓約忙不迭的點頭應承下來,趙封嘿嘿笑了一下,這才讓親衛將韓約安置下來。趙封若有所思地看著韓約的背影,在說客被砍頭之時韓約複雜的眼神再次在眼前清晰起來。不會是張賓的連環用間吧,他自然自語道。

    「令人監視韓約,若是接近軍營之地,立斬不赦!」趙封輕聲下令到。看著親衛應命而走,他鋪開紙張,細細研墨。

    「定無所求,但望仲廉能守住一方晉土,護一方晉民而已。」

    想起張定臨行前叮囑他的話,趙封心中一熱。

    在張定的求援使到達樂陵的時候,天使劉胤正在青州的毫無消息之中失意地準備離開。河北之地早已成為一團亂粥,讓身在樂陵的劉胤在慌亂之中不知所從。先是李回圍攻河間的消息,讓劉胤大大的緊張一番,接著便是在渤海之時一付終君愛國的張定突然露出他的尖利牙齒,將河間太守崔甸驅逐北上而佔據河間。被張定趁盟友之危突然下手而驚嚇的張道誠整日跟隨在劉胤的身邊,試圖說服劉胤以糧食壓迫張定放棄對河間的控制。雖然張定及時的派來了解釋的使者,但這個使者剛剛離開樂陵,劉胤便緊接著傳來了石趙右長史張敬北上的消息。而寄托在劉胤身上緩解河北糧荒的青州之糧,即便在劉胤從厭次回來之後,依然毫無音訊。曹嶷,彷彿在猶豫不決當中。

    渤海的來使李業,是渤海李家的公子,這個當日在石生攻擄渤海之時從家中逃至渤海的年輕人,在擊破石生之後,便被張定啟用。在其他豪強質在渤海的質子在聯姻後逐漸啟用之時,李業便開始承擔起張定各處出使的任務。渤海李家雖然不是什麼大的豪門,但依然比那些寒門士子風度更佳。當天使劉胤與副使方潛以及樂陵太守張道誠看著下面的這個年輕人的時候,善以風度評判人物的眾人心中皆是一歎。張定果然會籠絡人心。

    「此次石趙右長史張敬北上,想要是見冀東逐漸穩固,於是遏制我等枝葉向北。若是高陽最終落入羯胡之手,只怕我等又回復到昔日石生屯軍武邑之時。樂陵雖無近憂,卻有遠慮。還望太守大人能履行出兵,與我家將軍同進同退。」

    張道誠看著下面的這個年輕人,心中卻微微有些冷笑。出兵武邑擊破石生,果然如同張定所講,樂陵之兵並無多大的損失,但那些回來之後的領兵將領,對於張定卻誇口不絕,讓他心中甚為生氣。

    張定擊破武邑之後,將那些收攏到的財帛金銀,皆分散給領兵之將,在張道誠看來,卻是收買人心的行為。如此下去,這些軍人再跟著張定打上幾次戰爭,戰勝的喜悅以及繳獲的公平,或許便讓張定收買過去。如今雖然張定已經停止在樂陵的布道,而自己也被張定奉上天師之位,但他心中對於張定的提防卻是越來越強,更不要說張定剛剛吞併了河間。他思索了一會,立刻給自己找到了免除出兵的理由,張道誠看了看下面自信滿滿的李業,沉聲說道:「非不為也,而是天使前往青州借糧,而青州卻音訊全無,彷彿意圖不明。樂陵雖不與羯胡交界,但若是曹嶷來攻,樂陵便首當其衝。」

    旁邊的劉胤與方潛皆愣愣的看著張道誠,雖然兩人沒有接到青州消息,而且兩日後便要離開,卻根本沒有想到曹嶷會反的情況上來。劉胤隨即明白這不過是張道誠的婉言拒絕,看著張道誠不顧大局,站起來便要說話。方潛卻一把拉住他,高聲說道:「張定自行攻取河間,已勢同反叛。若要樂陵援助,還望渤海退出河間,讓崔甸立足。如此,便不復有羯胡前來之禍。」

    劉胤被方潛差一點氣死,如此豈不是又被羯胡團團的圍困起來,成為死局。他剛想勸說張道誠幾句,卻聽到李業說道:「河間乃我乞活自李回手中收復而得,朝廷豈能無視渤海之功?曹嶷意圖不明,暫時之間未必有所行動,還望大人能履盟而助渤海,快速擊退張敬。否則曹嶷北上,樂陵一人應對麼?」

    這是張定的戰術意圖,不管曹嶷是否要北上,憑借留守樂陵的軍隊,支撐半月已經足夠。而在這半月之間,張定卻能夠憑借兵力上的優勢將石趙張敬抵擋在高陽之外。即便曹嶷過河攻擊樂陵,也可以將河間營調往樂陵,憑借城牆而抵擋曹嶷。但任憑李業如何說,張道誠心中已經打定了主意不再派兵支援渤海,聽到李業堪堪說完,張道誠作色怒聲說道:「便是你家將軍有意背盟,我樂陵自然可一人應對曹嶷。張定趁崔甸之危而佔據河間,豈不會趁著曹嶷攻擊樂陵而佔據樂陵。昔日之盟,在攻破武邑之後便已結束。擊破石生,張定獨得武邑之眾,如今以勢凌弱麼?」

    李業面孔已經全紅,他出使過幾個地方,卻都是在張定壓迫下有些喘不過氣來的豪強。遇到這種與張定平起平坐的人物,一時間不知如何應對才好,只好求助般的看著劉胤。劉胤微微歎了一聲,張道誠已經說明了不肯幫助張定,看來石趙張敬北上之事,還需要張定自己與崔甸宋頌等人處理。他長歎一聲,昔日劉琨與王浚不合,終使被兩人被石勒各個擊破。而當日冀東擊破石生,便是依靠相互幫助。如今張定吞併河間,卻讓眾人起了疑心,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勸說才好。

    「不如張大人支援張定一些糧草器械吧。」沉思了一會,劉胤覺得還是盡力彌補出現的空隙才好。渤海糧草缺乏,而樂陵卻稍稍有餘,若能支援一下,渤海樂陵之間的盟約也不會立刻破裂。

    張道誠沉思的一會,這才答應下來。

    沒有完成出使任務的李業傷心之極,強自支撐著身體走了出去。天使劉胤看著氣走李業之後有些得意洋洋的張道誠,以及失望而走的李業,長長地歎了一聲。劉琨王浚之事,或許又在河北重新上演。只是崔甸、張定、張道誠三人實力皆小,如此下去,河北平復不知又要到何年何月。

    青州意圖不明,還是需要早些報至江左。若是曹嶷有反意,從徐州北上,或許能南北夾擊而將青州受歸朝廷。他看著依然有些洋洋得意張道誠,心中卻充滿苦澀。

    南下,南下逃生,卻又能逃到何時?

    有漢523年二月初,張敬進逼高陽,晉高陽太守宋頌求援於渤海張定。樂陵張道誠以張定吞併河間之故而拒絕北上。天使劉胤苦等青州消息不至,南歸江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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