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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道小說網 十四章 河水滔滔,清水漣漣(3) 文 / 東風西浸

    第三節

    第二日,在微微的潮濕還沒有被太陽烘乾的時候,露宿在樂安城外的降卒以及壯丁們便已經開始了工作。往日站在城頭不斷眺望著西方以及北方的曹嶷,一反常態的坐在郡守大堂之中沒有出去。他眉頭緊縮,手中拿著一個彷彿信物的東西,過了好一陣,才將眼睛從信件之上移開,看著眼前一個渾身短衣打扮,精壯異常的人。

    他擰著眉頭,彷彿一懷的猶豫不決。遲疑了半晌,這才向著那人說道:「薛君厚愛,曹某不勝感激。等到來日擊敗張定之時,便是回報薛君之日?」他裂開嘴巴,強自笑了兩聲,這才吩咐手下的親衛將這些半夜從城下攀城頭的短衣人帶了下去。等到帳中重新安靜,曹嶷站起身來,眼睛看著窗外,卻渙散無神。

    一夜之間,原本與外界隔絕了消息的樂安城卻忽然收到了幾個截然不同的消息。與這個從城下攀上城頭的人不同,在天亮之後,被士卒們撿倒的射進城來的信件已經被擺放在他的城頭,而曹嶷卻得到了幾種截然不同的消息。

    有著極壞的消息,例如張定火燒利津,徐邈大軍已被隔至河北,而被他寄於厚望的高梁,卻在梁鄒被乞活擊破,生死不知。有著樂觀的消息,高梁大軍從歷城東進,與乞活在歷城相互對峙,如今乞活兵小難敵,不得不派出騎兵助陣。而方纔那些攀上城頭的短衣人,卻給他帶來了一個更加誘人地消息。乞活的騎兵已經在昨夜向西急速奔去,而他在城頭之上看到的熙熙攘攘的乞活大營,裡邊的不過是一群青州的老弱病殘。

    守還是戰,走還是留?那個消息是真的,那個人最為可靠?他站在窗口,目光穿過高厚地城牆,彷彿看到城外的壕溝如同絞索一般懸掛在他地頭頸之上。一陣冷汗從他的身上滲透了出來。然後便是粗鄙的漫罵聲將他從猶豫之中驚醒。在罵聲之中,驚嚇出一身冷汗的青州王在片刻之後回復了從容。在罵聲之中,他帶著親衛衝上了罵聲傳來的城頭。

    一隊乞活騎兵向著城牆急速而來,在距離城頭不遠的時候,乞活手中張開的弓箭呼嘯著向著城頭飛來。喧囂聲猛然一頓,隨即便是如同雨點一般地還擊,只是城下的乞活,早已在他們停頓的空隙。撥馬向著一側衝了回去。乞活們不言其煩的從一側衝入,再從一側衝出,這種不斷的挑釁讓漫罵聲不斷的升起。等到曹嶷登上城頭的時候,卻在一片粗鄙的漫罵聲音之中,見到一個一臉蒼白地將領。

    「周羿,何事如此驚惶?」

    將領沒有回答,只是從身後遞出一方絲絹來。曹嶷接過一看,便知這個絲絹是被乞活幫在箭上射入城中的。他抬頭看向周羿。看到他微微點頭表明已經收了那些被射上來的絲絹之後,這才展開閱讀。絲捲上的話很直白,卻讓曹嶷在這個三月之中,感覺到了臘月的寒冷。

    「曹嶷以流寇殘害鄉里而據有青州,今日又因貪而稱王欲置鄉里於鼎中。平東將軍張定奉命南下,敗徐邈。破高梁,濟南、樂安已為我所有。小小樂安,又能守得幾日。

    「嗤∼」絲絹被曹嶷一把撕成了兩半,他抬起頭來,正好看到城下的乞活依然不斷地在城下挑釁。劈手奪過一張弓來,長弓拉開,一個乞活應聲而落下。歡呼聲響了起來,但是他們的主將的心中,卻依然不能忘記那一陣寒冷。

    沒有幾個士卒能夠識字,乞活不斷的射入這些消息。不過是為了讓城中的那些世家趕到恐懼。他緊緊的咬著牙齒。凶狠的目光不斷的在人群中尋找著那些世家的影子。世家的人沒有看到,他卻聽到了城下地喧囂。

    高梁敗了。乞活地聲音直衝樂安而來,城頭之上的歡呼聲慢慢弱了下去,士卒們面面相覷,暗自思慮。城下地遠處,一個中年士子正在新挖出的土堆之上,面色陰鬱的看著著一切,口中低吟著什麼。仔細聽來,卻是曹植的那首七步之詩。

    煮豆燃豆萁,豆在釜中泣,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聲音低沉,逐漸不聞。

    七步之詩正在蔓延在整個神州大地之上,張定與曹嶷的衝突不過是其中的一幕罷了。豪強們的相互衝突,流民與豪強對食物的爭奪,寒門與世族的相互傾軋,也不過是這其中的一幕罷了。而此時,跟隨在石勒手下大將孔萇手下的晉人,正在與孔萇手下的其他胡人一般在笑聲之中,探討著渤海張定離開渤海南下,孔萇是向北進攻武邑,還是向東直攻厭次的問題。而身在高陽的張敬,更是欣喜若狂,得到消息之後的張敬一邊立刻收拾整頓兵馬,一邊邀請代郡的石佗與自己會合,試圖在張定主力南下期間,有所收穫。

    十三日,停在樂陵城下,正在考慮著樂陵謀主譚知條件的徐邈,迎到了一個博衣高冠,自稱趙王石勒手下大將孔萇使者的人。徐邈見過石勒,那是在很多年前,他與曹嶷一起在王彌手下造反之時,見過那個追擊著司馬越,在沿途之中不斷製造著死亡的昔日奴隸。那個時候,現在已經已經佔據幽並冀三州,自稱趙王的石勒,不過是一個一個人神共同厭棄卻又恐懼的將領罷了。而如今他手下將領的使者,卻在他的營帳之中志高氣昂站在他的面前。

    他有些畏懼石勒,因而對這個使者也百般容忍。他歎了一口氣,向著使者行禮問道:「貴使前來,不知有何貴幹?」

    這個出身石勒君子營的使者卻只是微微地哼了一聲,眼睛向著帳外看了一看。便笑聲說道:「如今渤海乞活大軍過河,琅琊公(曹嶷被石勒封為琅琊公)身處水深火熱。卻不知道將軍勒兵此處,是何意圖?」

    使者的話讓徐邈的無名火猛然冒起,但是懾於石勒的威名,他最終又壓了下來。他冷哼一聲,向著使者說道:「區區張定,無需貴使費心。徐某受令取得河北諸地。豈能輕易渡河南下?」

    使者笑了起來,受令取得河北諸地。但是光是一個小小的樂陵便讓數萬大軍在此處損兵折將。根據當日的情報所說,圍攻樂陵的青州軍隊當有六萬餘人,但是如今按他所見,除去那些哀嚎地傷兵之後,剩下的不過是四萬多人。他也不揭穿徐邈地謊言,只是向他笑著說道:「昔日琅琊公與大王有共攻河北之約,如今將軍揮師北上。孔將軍便在平原厲兵秣馬,準備東進而迎將軍。若是以擊而下,厭次歸趙,樂陵則為將軍所有。」

    徐邈的腦子裡翁的一聲,彷彿什麼聲音都一咕腦的擁了進來,孔萇揮軍向東,是想要攻打厭次,還是想要逼迫自己投降?聯軍取得厭次。卻是甚為容易,但是只怕聯軍容易,自己想要再走,卻是難上加難。自從跟隨曹嶷佔據青州之後,看多了那些中原豪強之間相互攻擊,直到一方向著石勒求助。然後被石勒吞併的事情。這一次這個使者前來,只怕聯軍是假,勸降是真。若是張定攻破青州,他投降石勒或許沒有什麼,但是如今曹嶷卻被張定困在樂安城下,若是降了石勒,那麼曹嶷必死無疑。正想著,便聽見那個使者在耳邊笑聲說道:「若是將軍願為趙王效力,自當不遜於今日之位。」

    聲音輕輕的,直直的滲入了徐邈地腦海深處。跟隨那個讓他有些憎恨。又有些畏懼的石勒。恐怕比跟隨曹嶷,在這亂世更容易存活下來。只是。昔日跟隨王彌之時,曹嶷帶領著他與高梁共同作戰的事情,脫離王彌之後,跟隨著曹嶷在青州與苟晞相攻的事情,還有佔據青州之後的高官厚祿,美女良馬,也一起擁入腦海之中。他猛然一陣激靈,搖頭向著使者說道:「琅琊公與我有生死之誼,徐邈也非薄情寡義之人。若是孔將軍有意東取厭次,徐邈自當為孔將軍護佑前後。」

    使者哦了一聲,不置可否的搖了搖頭。他也未曾想過一次就將這個領有伍萬大軍的將領說的歸降。如今他大軍隔斷在黃河北岸,只要張定多拖一天,那麼無法渡河地徐邈便多一份機會投身在趙國。四萬餘人馬,說多不多,若是孔萇、石虎這些的人物手中,便可摧城拔寨,屠兵戮民。只是在他徐邈手中,只怕是

    使者呵呵的笑了起來,張定曹嶷自相殘殺,如今卻向趙國送地送人。他也不理會正在糾纏在投降或者南下之中的徐邈,逕自向帳外走了出去。大帳之外,天色湛藍,使者看著天空,心中想的,卻是若是趙國完全平滅河北亂賊之後,上表石勒稱帝的事來。

    使者徑直走了,而徐邈卻還在大帳之中苦苦思索。是同意譚知地條件,轉道南下渡河,只是乞活的水軍,依然在河上游弋。或者取得糧食之後,向北進攻渤海這個乞活的老巢來圍魏救趙,但若是樂陵欺騙了自己,那麼大軍就會陷入前後夾擊。難道,只有真的從了石勒不成?他咒罵著張定這個不守信用的小人,讓他陷於如此境地。他甫一想到張定,便聽到門外的通傳。

    「平東將軍張定使者求見。」

    聲音宏亮,正一聲聲的向著中軍營帳飄了過來。思緒紛亂的徐邈被聲音打斷,微微一愣。

    而此時,一隻羯胡的騎兵出現在武邑地境,在襲擾豪強的同時,不斷向著武邑挺進。

    而此時,幾幅染者鮮血地貴重衣甲,被扔到了樂安城下。高梁大軍覆滅地消息,如同野火一般在士卒口中流傳,不知道底細的消息讓城中世族彷彿愈發不安。而站在城頭之上地曹嶷,卻不聞不問的尋找著乞活騎兵。而此時,張定在城下正迎接青州士林。

    有漢523年三月中旬初,乞活據梁鄒,後以周林偽為梁鄒使者,詐青州兵入城,半入而擊。曹嶷將徐邈屯樂陵城下,樂陵欲和,而石趙,張定使者皆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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