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激情甲午 第202章 急了 文 / Robin謝
第202章急了
只有徐健業、馬小六、曹大牛和那個吃了飯過來的發報員目瞪口呆:有這樣修發報機的?
薛興華自己小心翼翼地將繞制的銅線展開拉直,將銅線被劃破的地方出掉其毛刺,盡量不把上面塗的絕緣材料弄壞,再給傷了的地方塗上潤滑油作為絕緣用。
等木筒和電磁鐵研磨差不多了,他小心地繞著線圈。這個工作並不難,大學在學校金工實習時做收音機時就繞過,那種線很細繞的圈數又多,比這個複雜多了。當然,繞的時候盡量錯開銅線被劃破的地方,防止它們碰在一起短路而報廢。
將這個寶貝安上去後,薛興華吩咐那個發報員將外線、蓄電池連上。
等發報員小心地連上後,薛興華對他說道:「試試!」
總算沒讓薛興華失望,當半信半疑的發報員按下時,那個電磁鐵發出了輕微的移動聲。發報員驚訝地張著嘴。
徐健業連忙問道:「怎麼樣,怎麼樣?」
薛興華說道:「馬上給上海《風雨報》總編輯發報,就說『日寇三路圍攻,葉10日晚八點棄平壤而逃。薛。』」
這個發報員對民用普通的漢字代碼記得不錯,無須翻看代碼本就能直接在電報機上按下一連串的0和1。
看著發報員熟悉、靈巧地按著按鍵,發出一串串動聽的聲音,徐健業的神色就如前世劉德華的粉絲突然在街上看見了華仔。
薛興華得意地笑了一下,吩咐徐健業安排人員值守,暫時不許向外拍發電報後就離開了這裡。
曹大牛很實在,走在街上,他問道:「師長,聽說發報機這玩意值老鼻子錢,我們是不是讓這裡的木匠多做幾套?賣出去可以賺好多錢了。」
薛興華說道:「等我們不打仗了,就做這玩意賣。到時候你可要幫我的忙。」
「沒問題,那個在油裡抽一下插一下的事我保證做得比他好。」眼睛看著前面那個士兵,他現在一手的油,剛才研磨那個木套筒把他的雙手都弄得酸酸的。
「肚子餓了,快點吃飯去!」
……
不知薛興華是不是預計到了他發出的短短電報產生了什麼效果,當上海電報機房的打孔字條被扯下,技術熟練的電報員就直接從一排排小孔上讀出了內容。他異常驚訝地啊了一聲,然後送到翻譯房。
上海電報局的規模比平壤電報局的規模大十倍不止,裡面分工非常明確,有管機械的,有專門發報的,有專門校對的,還有專門編碼人員、專門翻譯人員也就是有人說的譯電員。至於經理、送報員更不會少。
平壤的電報局實際上也不是僅僅一個人,只是現在其他人跑了,這個沒跑的是本地人,家在這裡,又掌握的不是秘密代碼,所以留了下來。現在收報、發報、編碼、解碼全是他一人。徐健業雖然是通信參謀但他對這個並不熟悉,三發市培養的電報員將和田虎他們一起過來。
內容很快就被翻譯房的員工工整地寫在電報稿子上,連同收報人地址一同交給了值班經理。值班經理從神情不對的翻譯員手裡接過電報稿掃了一眼,立即如裝了彈簧似地跳起來,說道:「怎麼可能?誰是『薛』?」
他急忙按下桌上的電鈴按鈕,吩咐送報員馬上送到《風雨報》報館,另外又寫了一張紙條交給了秘密電報組發送到其他地方。
廖衛先寫了好久的稿子,聽看門人說來了給報館的電報,他親自走出來。松完懶腰順手接過電報紙,問道:「哪裡來的?」
「平壤。」電報員回答道。
廖衛先掃了一眼,脫口而出的第一句話是:「平壤這麼快就丟了?」他脫口而出的第二句話是:「他這麼快就成功了?」
送電報來的人氣憤地盯著廖衛先問道:「你說日本人成功了?」
似乎將「成功」這個褒義詞用在日本人身上有點刺耳,讓他很不舒服。雖然《風雨報》是上海電報局的大主顧,但送電報的人在大是大非的問題上還是毫不含糊的。
聽到送電報稿的人語氣不善,廖衛先笑道:「不是,我只是氣憤葉志超太無能了。」
送電報的小伙鄙夷地說道:「你們讀書人就是沒骨氣!日本人佔了平壤你還笑,你是不是漢奸?」
「對不起,鄙人有點失態。你請回。」廖衛先連忙收住笑。
「簽字!」送電報的小伙將簽字本生硬地遞給廖衛先。
廖衛先飛快地簽了字,想拍一拍這個愛國小伙的肩膀,卻見他轉身就走,嘴裡嘀咕道:「平壤是不是丟了還不一定呢。」
廖衛先連忙跑進房間,從保險箱裡拿出昨天收到的信息,然後坐在桌子前鋪開稿子快速地寫了起來。半個小時後他對外面喊道:「張大爺馬上通知大家印號外!」
在廖衛先寫號外稿子的時候,李鴻章和張佩綸、伍廷芳正在商議沙俄、英國調停中日之戰的事,突然主管情報的官員急匆匆地進來。
李鴻章不滿地看了一眼這個人,嘴裡說道:「什麼事這麼急?」
「中堂大人,上海急電!」說著他將一張紙直接遞給李鴻章。
李鴻章狐疑地接過紙張,拿起茶几上的眼睛,先看了一眼額頭出汗的官員,說道:「天塌不下來。還這麼毛毛躁躁,你已經不是年輕人了。」說著,他的眼睛才慢慢移動紙上。
張佩綸、伍廷芳眼睛都落在那張小小的電報紙上。
但是不到一秒鐘李鴻章就如屁股著了火似地跳了起來,身體敏捷得如小青年,接著大喊道:「不可能!」
等張佩綸上前扶住他,李鴻章才發現自己有點失態。他輕輕地坐回椅子上,又輕輕地揮手讓那個官員離開,然後將薄薄的電報稿子交給張佩綸,聲音蒼老地問道:「幼樵,你說這可能嗎?」
縱使張佩綸有了心理準備,當接過這張電報稿看了之後還是張大嘴巴,然後將電報稿遞給茫然的伍廷芳。
伍廷芳掃了一眼寥寥幾個字的電報稿,說道:「如果是真的,那我們就麻煩了。」
李鴻章眼睛看在張佩綸身上。
張佩綸說道:「可能性很大,只是有的疑問。」
李鴻章沒有插話,伍廷芳也沒有開口,都在聽張佩綸解釋他的話。
張佩綸說道:「自前天下午我們到平壤的電報線路就斷了。如果僅僅是設備故障,最多三個小時就能修好。可這條線中斷到現在已經超過四十二個小時,如果不是出了大事,不可能會中斷這麼久。在電報中斷之前,已經報告說北城門失陷,牡丹台落入敵手。如果日軍就此不顧疲勞連夜強攻,守軍有可能出現崩潰。」
李鴻章憤怒地說道:「日軍急戰幾個小時也不過佔了一門,下午日軍還進不了內城,怎麼到晚上八點就棄城而逃,一萬士兵怎麼可能這麼快就崩潰?他葉志超已經有罪在前,這不是落人口實嗎?……,你有什麼疑問?」
李鴻章的話裡透露出平壤是守不住,但葉志超也太無能了,即使要退也應該做一做樣子啊。現在這麼撒開腿跑叫我如果應對那些清流,如果在西方列強之間說得起,又如何能讓他們斡旋?
張佩綸說道:「按說如果日本人進了城,除了搶佔要地防止守軍反撲外,電報房應該是首先要佔領的地方。怎麼可能讓這封電報拍出來。」
伍廷芳問道:「也許日本人不在乎透露這個消息呢。」
李鴻章問道:「你是說電報裡有一個『寇』字?」
「是啊。不是日本人是不是在乎別人說他們是日寇,這個發報之人沒有必要冒這個險吧。萬一日本不高興,不就因為這個沒有必要的字丟了性命?」
李鴻章道:「這些都是細枝末節。現在我們必須搞清的是葉志超這個蠢貨是怎麼跑的,現在又到了哪裡。平壤城現在的情況怎麼樣,我們損失多大?還有這個姓薛的是誰。他是《風雨報》派出的記者還是其他什麼人。」
張佩綸說道:「小婿出和電報房說一下,讓他們繼續跟平壤聯繫。另外,我去找一下袁世凱,他對朝鮮的情況很瞭解,也許他知道這個姓薛的。」
上海電報房是一個群龍潛伏之地,當李鴻章從上海得了那封電報正在討論的時候,紫禁城裡的慈禧太后也得到了一封來自上海的電報,只是電報的內容跟李鴻章得到的電報內容有點細微的差別。
慈禧看了電報後,將其用手一搓,然後往痰盂裡一扔,怒氣沖沖地說道:「葉志超,葉志超,已經是一個該斬之人,你們還讓他戴罪立功,哼哼,他這下還真為你們立功了。丟漢城、失平壤,是不是要將我大清龍興之地丟了才肯斬了他?」
李蓮英彎腰道:「太后,這事也許是謠傳。怎麼可能這麼快就棄城?」
慈禧瞪了李蓮英一眼,說道:「人家報社都準備印號外了。他們有幾個腦袋敢撒這種謊?」
「可能是平壤統兵之將非葉志超不可吧。」
「嘿嘿,哀家也知道非葉志超不可,應該說是非他李家的人不可。……,一個皇帝沒有一點主見,難道奉軍統領左寶貴就當不了總統官,難道毅軍統領馬玉昆當不了總統官,非得這個沒骨頭的人才能當?結果呢?」
李蓮英哪敢議論這些,他將頭又放低了一些。
慈禧冷笑了一下自言自語地念叨:「只有本事跟一個老太婆鬧,哀家倒看看你們能走到哪一步。不要到時候又要哀家來替你們收拾……」
得到消息的速度似乎與一個人權力成正比,當慈禧慢慢陷入沉思的時候,光緒才知道平壤被日本人佔了。
他將所有人都趕了出去,一個人坐在書房裡,臉上青得可怕。抓著電報紙的右手猛地朝桌子上一拍,咬牙切齒地說道:「葉志超,朕繞不了你們。」話是一個字一個字從牙縫裡擠出來的。
過了好久,他又說道:「朕諭令你們星夜前進,直抵漢城,迅圖進剿,先發制人,你們置若罔聞,一味死守。朕看你怎麼『先定守局,再圖進取』。」
上海租界被這個消息驚呆了!
除了報童大聲喊叫外,其他人都茫然地站在原地。
「號外!號外!葉志超再次不戰而逃,拱手交出平壤!」
「號外!號外!李鴻章的『先定守局,再圖進取』宣告失敗!」
「號外!號外!日軍三路進剿,朝鮮故都易手!」
……
等看了報紙之後,一個市民說道:「葉志超無能膽小,怎能為將?」
一個市民道:「將是怯將,君是昏君,怎能不敗?」
一個旁邊經過的人說道:「現在朝廷掌權的是慈禧太后,葉志超肯定是送了很多錢給慈禧做壽,否則的話一個敗軍之將怎麼還能當總統官?」
一個青年悲憤地大喊:「恥辱啊恥辱啊,我堂堂大清國竟然被小日本打得毫無還手之力。這世道怎麼啦?」
一個長袍中年嘿嘿冷笑,說道:「牝雞司晨,天子闇弱,非士兵之罪也。」
「罪魁禍首是李鴻章!朝廷設機器養軍兵,歲靡金錢數百萬,中飽了李大人的私囊,養的是一群廢物!」
「錯!罪魁禍首是!此人嫉賢妒能,截留軍資,實在該斬!」
「諸位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國之大敗乃天子失德。天子正,則臣忠;天子斜,則臣佞。」
「你們真是大逆不道!」
上海租界因為其特殊性,人們說話往往口無遮攔,特別是血氣方剛的年輕人聽到前線慘敗,而朝廷又有明顯的錯誤,自然義憤填膺。朝廷在他們心裡殘留的那點點威嚴、敬畏在此時幾乎蕩然無存。他們紛紛發表自己的高見,闡述自己的主張,也有不少人提出自己的戰略戰術,雖然這些東西連紙上談兵都算不上,但他們都以為自己是對的,自己比那個遠在天邊的朝廷,比那個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李鴻章聰明百倍,更不用提那個人人喊殺的葉志超了。
這個消息在上海由《風雨報》披露後,其內容被日本駐上海的領事迅速傳到了日本國內。很快就傳到了戰時大本營。
當大本營總參謀長熾仁親王從侍從武官長兼軍事內局長岡澤精少將的手裡接過電報時,先是哈哈大笑連說太好了太好了,但他很快就皺了眉頭,狐疑地問道:「岡澤少將,本王記得他們是四路大軍進攻平壤,怎麼這裡只說有三路?」
雖然在平壤城外氣急敗壞的野津道貫中將在昨天上午就向頂頭上司第一軍司令官山縣有朋大將寫一封告狀、請罪、求援的信件。但送信的士兵們在出平壤不到一百里的地方被逃散的朝鮮軍伏擊。
他們的戰鬥力遠遠超過打劫的朝鮮軍,很快就擊斃了幾個朝鮮軍趕跑了那些傢伙。但是,他們也有幾士兵,戰馬被地雷炸死炸傷了好幾匹,而且那些朝鮮兵深知擒賊先擒王射人先先馬的精髓,子彈大部分都往日本人戰馬上招呼。戰鬥的結果是朝鮮兵被趕跑,日本兵也只能步行。直到走了幾十里遇到他們自己的一支部隊後才解決問題,將傷員交給部隊,他們重新騎馬朝漢城狂奔。
至於死在路上的戰馬,被去而復返的朝鮮兵拿去充飢了。
平壤離漢城在地圖上的直線距離是二百公里,但在多山的朝鮮兩地之間的實際路程有二百五十多公里,也就是五百多里路,雖然士兵加緊趕路,但直到這個時候還沒有進入漢城將信件交給山縣有朋。平壤發生的事連他都不知道,遠在日本國內的人自然不知道了。
岡澤精顯然也發現了這個「漏洞」,他說道:「親王閣下,我剛才已經向山縣大將發出了詢問電報。據我的估計,很可能是在平壤發報報信之人並不瞭解我軍的行動,不是軍事人員,他將我合在一起進攻北門的朔寧支隊、元山支隊看成是一路大軍。」
熾仁親王點頭認可,但隨即說道:「佔領平壤的電報應該由第五師團發給第一軍,再由第一軍發給我們。可是,現在竟然由一個報社的記者發到上海,是不是有點不合常理?」
這時戰時大本營的其他人員陸續進來,陸軍的臉上都掛滿了笑容,海軍的臉上則有點皮笑肉不笑的神色。陸軍參謀川上操六中將笑道:「親王閣下,您看到我們大日本陸軍佔領平壤的消息了吧?哈哈,清軍早已經腐朽不堪了。」
陸軍大臣大山巖大將故意謙虛地笑了笑,朝熾仁親王微微一鞠躬,然後在旁邊的座位上坐下。海軍大臣西鄉從道大將也沒有說話,朝熾仁親王微微鞠躬示意後在另一邊坐下。
海軍參謀樺山資紀中將顯然看不慣陸軍得意的嘴裡,說道:「川上中將閣下,您難道沒看出這是一張民用電報嗎?難道我堂堂大日本帝國大本營以一紙無法判斷真假的電報來研究前線的戰事?剛才親王閣下已經發出了疑問,請閣下為親王解釋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