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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 潛龍 三十七回 保奏 文 / 浮竹

    三十七回保奏

    兩天之後,他帶著滿腹對咸豐皇帝的痛恨與咒罵,終於從東便門入城,回到京師。

    咸豐聽說老六回來,當即在上書房召見。袁潛剛一邁步進去,立刻跪倒在地,放聲大哭。

    原本他歸京遲了兩日,皇帝早已打算好了非痛痛申斥一番不可,然後還要追問他何以花去了這麼長時間,可沒想到一見面他便抱住自己雙腿痛哭,這一來倒把個咸豐給哭得有些心慌意亂起來。

    袁潛一面哭,一面道:「奴才險些便沒命活著回來見皇上了!」將肅順部下官兵不聽約束,以致僧格林沁大怒的經過,添油加醬地說了一番,末了道:「僧王治軍極嚴,若非看在奴才這三層頂子份上,說不定就要把奴才一併連坐,就地問斬了呢!」

    皇帝皺皺眉頭,並不答話。護軍營都是自己的親信,肅順更是一個近臣,他僧格林沁身為蒙古藩王,居然如此不給面子,莫非連皇帝也不放在眼裡了麼?可是轉回頭細一想,從嚴治軍倒也沒有什麼不對,要怪,就只能怪護軍營的人不爭氣。

    袁潛見皇帝神色忽晴忽陰,連忙道:「奴才所言句句都是實話,皇上若不信,可以傳奴才的幾名侍衛前來對質。」說罷,拚命用力叩頭,只碰得殿磚光光直響。

    這卻是他弄的一個把戲,皇上經常出沒的所在,在大臣下跪的位置總要有一兩塊殿磚是空心的,在這些空心磚上面磕頭,聽起來聲音宏亮悅耳,腦門又不痛。只是這空心磚究竟何在,卻須賄賂了執事太監,他才肯指給大臣們看。袁潛自是早花過了這筆銀子,磕頭的時候專撿那空心磚的方位磕去,就如擊鼓一般砰訇砰訇,聽起來就叫人覺得痛。

    咸豐的心軟了下來,這次誤時說起來也並不是老六的錯,正如他所言,能在兵荒馬亂之中活著回來就不容易了,何必苦苦追究這一日兩日的期限呢?

    心中一時衝動,竟親自伸手去攙他起身。袁潛擺出一副受寵若驚的樣子,不敢要他攙扶,自己爬了起來,垂手道:「皇上,奴才此次見過僧格林沁與勝保二人,心中很有幾句話,不知道當講不當講。」

    咸豐嗯了一聲,坐了下來,順手攤開一本奏折,一面看,一面頭也不抬地道:「說,朕赦你無罪。」

    袁潛連忙謝恩,跟著道:「奴才以為,僧王雖然忠勇可嘉,可是為人驕暴,難與同僚共事。皇上若繼續任用他主掌一方軍務,必定要用一老成持重之人當他的幕僚方可。至於勝保……」

    頓了一頓,道:「勝保卻是溫文穩重有餘,而魄力決斷不足。皇上不妨以一雷霆幹練之人入其幕中參贊,庶幾可以將人之長,補我之短,也好為大清社稷效力。」

    咸豐聽了,不置可否地點點頭,問道:「那麼你心中可有意中的人選?」

    袁潛搖頭道:「奴才只不過恭請聖裁而已,若自行提名,豈不是栽培私黨?就是借給奴才一千個、一萬個膽子,奴才也不敢做這等事情。」

    咸豐很是滿意,微微一笑,道:「儘管說。古之賢臣,舉薦不避親疏,你與朕手足兄弟,還說這見外的話幹什麼?」

    袁潛又再免冠叩頭,直起腰來道:「有二等侍衛都興阿者,系內大臣阿那保孫,正黃旗蒙古都統博多歡子,其人雅量寬閎,知兵容眾,有豐、鎬故家遺風,可入僧格林沁之幕;正紅旗候補舉人薩爾圖氏英翰,曾得御史王發桂保奏沉勇有謀,以無缺未得補授,不妨令其參贊勝保軍事。」

    咸豐細細想了一遍這兩個人,覺得都興阿應該是沒什麼問題,能做侍衛的人都是身家清白世代忠良的,否則怎可能居天子扈從之職?至於英翰,自己平時對他沒有太深刻的印象,老六所說王發桂保奏過他的事情,也已經有些記不得了。

    皇帝微微猶豫了一下,照自己安插在恭親王府的探子傳來的消息,並沒有聽說過英翰與老六有什麼交往。只要他不是為了培植黨羽,那其他的就都好說。思忖片刻,只覺得太陽穴又突突地跳了起來,一抽一抽地疼痛不已。

    他忽然想起來,為了傳見老六,已經差不多兩個時辰沒吃一口阿芙蓉了。大煙癮上來的咸豐打了個呵欠,疲倦地揮揮手,不耐煩地道:「就照你所奏,擬旨罷。」示意老六退下去。

    袁潛鬆了口氣,辭去之後才發現,如此寒冬之中,自己的手心竟然已經滿是汗水了。他今日所保奏的兩個人,與他都並沒有什麼深交。他料想皇帝對他的社交關係早就摸得一清二楚,所以也就不在自己親密的幾個人中選擇,而是挑了限於相識的都興阿和英翰。

    他可不是隨便亂揀兩個出來湊數,都興阿是個二等侍衛,要想出頭一是由軍功,二就要憑年資遷轉。至於英翰,他是道光二十九年間的舉人,就因為沒有門路,一直候補候到如今。袁潛府裡的一個護衛也是正紅旗人,與英翰系出一族,算得上遠親,英翰輾轉托他在自己面前關說,想要好歹謀一個出身。

    袁潛秘密約他見了一面,交談之下,覺得這個人也算頗有幹才,便一直記在心裡,今日就便,當即在皇上面前加以保奏。

    雖說這兩人從前與他的交情都不是很深,但是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難,自己幫助他們出身,他們再怎麼說也不會對自己有什麼惡感。至於能不能成為將來的助力,這事情卻急不得,也用不著急。

    他許多天未去軍機值房,從上書房辭了出來,便徑直趕過去,想看看有什麼大事發生。

    一入房門,居然聽到兩個人你一言我一語地大吵,這在連隨意談話都不准許的軍機處倒真是曠世盛典,比鐵樹開花、老母豬上樹還要稀奇的。袁潛吃驚地望過去,發現吵架的兩人赫然竟是領班的祁俊藻與工部尚書麟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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