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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巧木匠 第二三五回 言論 文 / 半埂草

    第二三五回言論

    報刊的發行和報社的運作。雖然遠未成熟,其中還存在這樣那樣的問題,但也攪動得民間輿論風起雲湧,熱鬧非凡。

    報紙上公然指摘朝廷大員以及國家政策,雖然暫時尚局限在指摘閹黨方面,但是其熱鬧程度,卻有了百花齊放的味道。

    街頭巷尾的輿論,也給市面上的報刊給帶動起來,原本籠罩在頭上的閹黨陰影,一去不返,直感覺天空豁然開朗,大家先是試探著,然後就越聊越歡。

    在江南,茶館酒肆,常常有評彈說書的江湖藝人,如今最跑火的確是說報紙上的內容,或者是每天的讀報時間。

    聽一聽朝廷最近的動向,聽一聽報紙上對閹黨的批駁,這些都成為大家喜聞樂道的話題。

    對於民間輿論的紛紛擾擾,甚至有些雜亂無章,李彥並不在意。想要建立一個新體系,單純靠個人的力量,顯然不足,民間的這股力量雖然無序,卻能對舊勢力造成衝擊,譬如民間對於國士院的提議,就十分贊同。

    而國士院制度確立以後,地方上就開始轉向討論何人可以推舉為國士,以參加國事決策。

    在對閹黨進行清洗的同時,內閣的強勢,主要是李彥的強勢,使得重建的朝政起初還是比較順暢。

    作為大明權力體系中最為關鍵的那一環,天啟皇帝朱由校竟然積鬱成疾。

    朱由校的身體本來就不好,據說患有尿毒症,也不知道官家是如何考證的,李彥前世並沒有關心過,不過朱由校此時生病,顯然對他來說並不是一個好消息。別的不說,宮廷內外已經開始流傳是他想要害死皇帝,陰謀篡位。

    事實上李彥主導的朝政改革,大部分群體都能從中獲益,相對於過去所有的權力都集中在皇帝那裡,等於是將皇帝的權力拿出來給大家分分。甚至就連勳貴。也獲得國士院的名額,可以參與政治決策。

    然而,利益的紛爭從來就不能讓所有的人都滿意,既有那些權力受損的,也有覺得分配不平衡的,還有那些死忠的保皇份子。

    因為新政的措施都是以內閣的名義發出,孫承宗等人不知不覺就已經有了新政的色彩,在許多流言當中,他們也成為李彥的幫兇,被人肆意污蔑。

    甚至因為李彥手上掌握著兵權,親領兵部尚書,五軍都督府又是郭振明、駱養性為左右都督,可謂大權在握,有些人不敢過於得罪李彥,卻對朱延禧等人沒有好話。

    刑部尚書黃克纘曾經想要為此採取措施,嚴厲打擊這種流言,李彥卻沒有同意,他知道這種流言越是壓制,反彈越大。

    「防民之口、甚於防川,召公就曾經說過,對民間言論,不該堵,而應導,是宣之使言。設置諸多人員,開通諸多渠道,使民盡其言,通其意,怨氣得以宣洩,下情得以上達……」李彥引述了召公的一段話。召公是西周時期的政治家,儒家經典《尚書》中記述了很多召公的德政思想。

    李彥知道,在這個時代,任何一種政治思想都迴避不了儒家教條,事實上,在回顧先秦的政治思想時,就可以發現很多思想的閃光點。

    並不是說這些先秦的人物思想有多麼深邃超前,作為一種樸素的政治哲學,就好像一加一等於二一樣,本身未必複雜,但卻放之四海而皆准。

    李彥已經讓宋鍾國開始重新解構這些經典,以尋找新政的理論基礎,而有關言論的論述,就是他最近才看到的。

    話雖如此說,但在封建王朝,官僚體系內向來有言官「風聞言事」,也有不以言治罪的傳統,但是體系內的開明,民間的自由言論卻受到壓制,百姓謗議朝政,也會受到處罰。

    「若是由市井如此流言蜚語,怕是對李大人,對朝廷的權威,都是莫大的損害,再讓別有用心者從中挑唆,後果不堪設想,」崔景榮分管刑部,對此顯得很憂慮。

    李彥笑了笑:「既然說百姓有說話的自由,那麼不管他們說什麼,咱們都不應該去管,當然。那些惡意份子,刑部查出來,還是要治罪的。」

    崔景榮苦著臉搖了搖頭:「何謂惡意,這恐怕不好解釋。」

    孫承宗、朱延禧等人也覺得很奇怪,按說此事影響最大的還是李彥,然而他卻像沒有事情似的,對此並不在乎。

    他既然不在乎這等惡名,難道說真有那樣做的打算?孫承宗讓這個想法給嚇了一跳,不由自主地抬頭看了李彥一眼。

    「謠言止於智者,隨他們說去吧,」李彥笑了笑,趁機提出制定一個對言論的管理辦法。李彥認為,士大夫和百姓皆享有言論的自由,他們可以議論朝政,也可以指摘官員;所謂言論包括口頭的表達,以及通過報紙、刊物這樣的出版物,凡是信息的傳播,都可以囊括在言論當中。

    民眾在享有言論自由的同時,也必須遵守朝廷法紀,不得以言論中傷他人的合法利益,否則即為誹謗,將依法懲處。

    李彥提出的這個言論條例,也在內閣中引發激烈的爭論,顯然大家都不認同無論貴賤,都可以享受言論自由的權利,更不能接受市井百姓對於一品大員的指摘,朱延禧認為這並不合乎綱常倫理。

    李彥則從儒家的經典中,找出很多的例證,以說明她提出的這一點,有充分的理論支持,並非標新立異。

    爭論先是在內閣中發生,隨後李彥和朱延禧都在和華夏社的報刊上發表文章,隨後引發更多人的討論。很顯然,辦報已經能夠在報紙上發表文章的,大部分還是讀書人,所以他們的觀點自然希望言論可以自由,但是老百姓也不能隨意指摘官員士大夫。簡單來說,還是要有個上下尊卑。

    李彥自然也不奢望自己的觀點一下子能夠被接受,所以他也贊同對言論條例進行修改,在這一條例中,允許士紳辦報,並對言論的權利和管理都作出了規定。

    這樣一份規定雖然充滿了特權色彩,但也是一大歷史進步,與此同時,針對那些市井流言。李彥並非毫不作為,他太明白輿論是多麼的重要,自然不能容忍那些詆毀。

    雖然不能容忍,但是他也不想採用暴力的手段,郭振明、劉文炳、申湛然等人都曾經向李彥建議,暗中察訪,將那些造謠生事者抓出來正法。

    李彥身兼兵部尚書,郭振明擔任五軍都督府左都督,雖然駱養性趕往遼東主持大局,復遼系還是牢牢掌握著軍權。

    如今大權在握,李彥有充分的權力和理由對京城周圍的軍事力量進行整編,其中也包括京城的常規治安力量,以及錦衣衛。

    錦衣衛作為特務機關,是大明王朝的一大特色,內閣通過的法令當中,有一條就是對錦衣衛的權力進行限制,並廢除了詔獄。

    在新的規定中,錦衣衛仍然擁有緝捕的職能,但是其權限僅僅相當於刑部,不再像詔獄那樣能夠隨便定人生死,而且其管理權為內閣直轄,李彥分管。

    實際上,改組後的錦衣衛有些類似國家安全局、情報局。依然是特務機關,但是其行動的對象,被嚴格限制,主要是對外,以及內部的一些邪教、叛亂,和軍事力量,其職能也緊緊是偵察、情報。

    李彥毫不猶豫地否決了下屬提出用錦衣衛打擊政敵的做法,在他看來,這無疑也是對法紀的破壞,一旦開頭,那麼後果不堪設想。事實上,要不是特殊情況,像他這樣實際控制大多數強力部門的情況,也是不應該出現的。

    對付那些流言,李彥有自己的方法,他從太監中找了幾個聽話、文采比較好的,明朝的太監規模十分龐大,有不少能征善戰的,也有不少識文斷字、寫出史書的,他讓兩個太監記錄皇帝的情況,譬如今天吃了什麼,做過什麼事情,有誰來見過,病情如何,御醫開了什麼藥之類的,整理出來,寫成文章,然後在《華夏時報》刊發。

    作為帝國最高端的存在,皇帝無疑是非常引人注目的存在,皇帝給人的感覺,總是高高在上,讓人仰望的,如今皇帝的衣食住行被刊登在報紙上面,可見引起的反響是如何的熱烈。

    有人大罵華夏社、李彥此舉是無君無父、不分尊卑,也有人撰文指出所謂尊卑和景仰,不是憑籍愚弄和神秘,而是學問修養,一個學問好,有修養的人,自然能夠得到百姓的景仰和尊重,如果一個竊據高位的人,整天胡作非為,而又不學無術,又如何讓人尊敬呢?

    華夏社更通過調查指出,在知道皇帝陛下的生活細節以後,百姓並沒有因此就不尊重皇帝,反而更加愛戴往日神龍見首不見尾的皇帝。

    雖然刊發皇帝的衣食住行引起不小的爭論,效果卻非常明顯,首先就是那些流言不攻自破,因為皇帝的身體漸漸好轉,已經開始能夠下地活動;其次就是文章中不斷強調內閣成員對皇帝陛下的親近與照顧,讓大家意識到現在內閣就是皇上的全權代表;而且經過此事以後,報刊上的言論又出現了新的內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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