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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四世同堂 第九十九回 因愛,得失兩難 文 / 寧馨兒1919

    第九十九回因愛,得失兩難

    蘇飛燁聽著外面的哭喊聲,心頭越發的煩躁起來。

    他所乘坐的,是一輛特製的馬車,乃是金陵府尹特地送來的,佈置得極為舒適,裡面就算坐上五六個人也不會覺得擁擠。原本他來的時候,也不曾這般奢侈張揚過,只是眼下橙小舞的情況有變,他又不想被人看到她與自己在一起,只得收下了這件禮物,將她藏在其中,就算是一直跟著他的凌將軍,也不曾看到她在自己的車上。

    他緊蹙著眉頭,看看身邊軟榻上沉睡著的人,心中更是煩亂不堪。

    自從那天發覺她身上的守宮砂消失之後,她當場便昏厥了過去,不論他怎麼叫都叫不醒,後來甚至找了大夫來看,也看不出什麼症狀,氣息血脈都完全正常,只若睡著了一般,每日裡全靠參湯吊著性命,一路上派人暗中尋訪名醫,卻全然無效。

    他便更是催促著押解的隊伍趕路,想要回到京城,找那御醫來看看這古怪的病症。

    只是,沒想到後面這些個囚犯如此麻煩,成日裡哭哭啼啼,怎麼趕也走不快。

    聽得後面的哭聲越來越大,他忍不住掀開馬車的簾子,衝著外面的人說道:「去看看怎麼回事,這些人如此鬧法,還怎麼趕路?」

    那侍衛應了一聲,剛想離開,就看凌將軍策馬行了過來,有意無意地朝著馬車裡面看了一眼,淡淡地說道:「不必看了,我方才看過,蘇大人,君家的老夫人和一個繡娘死了,該如何安置?」

    「君夫人死了?」

    蘇飛燁皺起眉頭,君家的太君和夫人。一前一後離世,他曾聽君宇凡說過,這君夫人與君宇辰的關係複雜,如今這般死法,真不知道,那個偽君子會怎樣。他微微側首看了依舊沉睡中的橙小舞一眼,輕哼了一聲。

    「停車,待本官過去看看。」

    馬車停下。凌將軍也下了馬,站在一旁看著,蘇飛燁下車的時候,亦是極為小心,他只能看到上面還有個人躺著,卻無法看清那人的模樣。從金陵出發地時候,他就已經發現人犯中少了個橙小舞,原本想當即提出查辦。可經過跟君宇辰的談判,已經改變了想法,一路上小心地跟著,盤查了那些蘇飛燁曾經請過的大夫和負責服侍的丫環,就算他們說不清楚那人的情況。他也知道了幾分內情。

    對蘇飛燁現在的事情,他比任何人都要清楚。

    所以眼下這個送上門來的把柄,他也得好好看著,免得出了什麼意外。進京之後便無法交待了。

    蘇飛燁不放心他留在這裡,便叫了他一起到後面去,他衝著個侍衛使了個眼色,讓人看牢了這輛馬車,方才跟著他步行朝後面走去。

    才走了沒幾步,穿著錦袍的蘇飛燁額上便出了汗,馬車上有冰桶降溫,還有酸梅湯解暑。哪裡知道外面這天氣地酷熱,他微微放緩了腳步,凌將軍便看出了異狀,冷笑一聲,故作關懷地說道:「外面天氣炎熱,大人還是回車上去,有什麼事情吩咐我們做就是了。」

    蘇飛燁看了他一眼,看到他臉上掛著的輕蔑。知道這個傢伙一向對自己就看不順眼。也不發作,只是淡淡地說道:「不必。普通人犯也就算了,這君蘇婉容乃是君家主犯之一,本官自當去看個清楚。」

    凌將軍點點頭,心中卻是冷笑不已。

    這位蘇大人到底要去看清楚誰,他難道還不知道嗎?

    蘇飛燁到了囚車旁,額上已經佈滿了細密的汗珠,一抬頭,有些汗水流入眼睛,澀得生疼,他微微瞇起眼來,身邊就有人舉起扇子替他遮擋住太陽,衝著看守囚籠的官差說了幾句,那官差才從囚車旁掛著的水桶裡舀了兩瓢水,潑在裡裡面的人臉上。

    「君宇辰?」

    蘇飛燁已經有十來天沒有看過他了,一直忙於給橙小舞找大夫,今日才是上路後第一次看到他,竟差點認不出他來了。

    囚籠裡的兩人都是蓬頭垢面,憔悴不堪,這十幾天的路程,都瘦得脫了形,與往日俊朗倜儻地模樣相比,簡直是天淵之別。

    兩人被涼水潑醒過來,一睜眼,就看到了他,其中一個瞪著滿是血絲的眼睛,立刻朝他啐了一口,罵道:「你這狗官,想看我們死了沒有嗎?告訴你,大爺我沒那麼容易死的,就算是死了我也得把你做過的壞事說出來!」

    他一說話,蘇飛燁便聽出他是君宇凡來,頓時冷笑一聲。

    「看來,你這日子還是過得太舒服了,來人,掌嘴二十!」

    一個官差立刻應命爬上囚車,拿著個尺許長的板子,抓著他辟辟啪啪地就打了起來。

    君宇凡雖然挨著打,嘴上卻還是不停地罵罵咧咧地,只是沒幾下就已經被打得臉腫牙脫,滿口是血,話都說不出來,二十下打完,已經腫的跟個豬頭一樣了。

    蘇飛燁聽得他叫罵不已,並不看他,卻只是盯著他身邊一直沉默著的君宇辰。

    他雖然一句話都沒有說,可那已經迸裂開來的眼角唇角,都掛著猩紅地血痕,緊握在囚籠木欄上的雙手,還在滴血,如此可怖的模樣,俯視著自己的時候,眼神竟是異樣的平靜,甚至連他自己,都看不到一絲仇恨。

    蘇飛燁有些煩躁地轉過頭去,或許是天氣太熱,或許是他的樣子太奇怪,又或許是小舞如今的情形,都讓他無法靜下心來,只得轉過頭去看看另一個囚籠裡的人。

    那裡面地君燕飛已經將君夫人的屍體放平,跪在旁邊,靜靜地垂淚守護著。

    而在角落裡,柳如眉依舊半靠著囚籠的柱子,閉著雙眼,就算外面有多少人在吵鬧哭喊,似乎都全然與她無關。

    而這所有人的苦難,全都因她而起。

    她為了報仇,做了這麼多事情,到了如今,求仁得仁,就算是自己的性命,也一樣不在乎了。

    可他呢?他費盡心思,做了這麼多事,如今沒有一點點報仇後的快意,反倒是增添了無窮無盡的煩惱和痛苦。

    蘇飛燁皺皺眉,吩咐身邊的隨從,「把屍體弄出來,繼續上路。」

    官差們領命打開了囚籠,想要將君夫人地屍體拖出來,不想君燕飛卻死死地抱著不放,如同瘋了似地大叫:「你們不能這樣對她,我要帶她到京城,要給她好好安葬,蘇大人,我求求你了!」

    蘇飛燁意外地看了她一眼,從她在公堂上的反覆變化,就對這個女人有了些印象,沒想到到了這個時候,她居然還敢站出來維護一個死人,心底有處柔軟地地方被觸動了一下,想當初,自己父母雙亡的時候,那些親族友人都避而不見,唯獨橙小舞不避嫌疑地給他送來銀錢,陪他度過那段最難熬的日子。

    這個君燕飛,此刻臉上決絕堅忍的神色,隱約間竟與她有幾分相似。

    他輕歎一聲,揮了揮手,示意官差們退下,冷冷地說道:「看在燕若姑娘的面子上,本官就讓她跟你在一起,只要你們不怕跟個死人在一起就好,等到了京城,我自會讓人將她安葬的。」

    「多謝大人!」

    君燕飛這才鬆了口氣,勉強地道了聲謝。聽他提到自己的那個妹子,她的臉色不由得白了一白,原本以為自己夫妻倆的事就已經夠極品的了,如今遭逢大難,方知道悔過,可沒想到,平日裡滿口仁義道德勸諫自己的妹子,這個時候,非但背叛了君家,還跟著蘇飛燁一起落井下石。

    她忍不住看了君宇辰一眼,這就是妹子當初口口聲聲要愛著的人,愛之不能,當真要置他於死地嗎?

    蘇飛燁看了眼無動於衷的君宇辰,似乎被那烈日烤得不耐煩了,轉過身去,便準備回馬車上去。

    剛走出兩步,就聽得身後傳來個乾澀的聲音,雖然有些沙啞的陌生,但他還是聽得出來,那是君宇辰的聲音。

    「就為了報復我一個,害死這麼多人,你能安心嗎?」

    蘇飛燁停住了腳步,緩緩轉過身去,直視著他的雙眼。

    「害死這麼多人的,是你!不要問我能不能安心,還是先顧好你自己,好好地看著,你身邊的每個人,都是因你而死的,明白嗎?」

    君宇辰輕笑了一下,嘴唇乾裂的一動就有血絲滲了出來,他卻已經感覺不到疼痛,依舊笑著說道:「就算你殺了我們,也得不到你想要的——」

    他的話還沒說完,蘇飛燁就驟然變了臉色。

    「你說什麼?你——你知道些什麼?」

    他情不自禁地向前走了幾步,幾乎要衝到囚車跟前,不得不抬起頭來仰望著他,立刻感覺到被那烈日的光芒刺痛了雙眼,急忙低下頭來,舉起手用袖子遮住了陽光。

    君宇辰俯視著他,冷笑了起來。

    「我說什麼,你自己最清楚。」

    蘇飛燁握緊了拳頭,咬緊了牙,他難道說的是小舞?他難道早就知道,小舞就算回到他身邊,他們兩個也不可能再回到從前的關係。

    這一切,都是因為他!

    不願意再看他此刻的冷笑,蘇飛燁霍然轉身,大步朝馬車那邊走去。

    就算是得不到,也絕不會讓他有任何翻身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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