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四世同堂 第一百回 流年,天上人間 文 / 寧馨兒1919
第一百回流年,天上人間
「你說什麼?他怎麼會死?」
小舞雙腿發軟,死死盯著溫逸塵的雙唇,期盼著他告訴自己,方才不過是在嚇唬她,或者是她聽錯了,根本不會有這樣的事情發生。
溫逸塵卻毫不客氣地打斷了她的幻想,淡淡地說道:「死了便是死了,有什麼稀罕的?凡人生老病死,本就是常事。」
「什麼常事,他明明已經得了——」
話剛說了一半,小舞突然發覺不對,立刻摀住自己的嘴,沒有說了下去。
明明——明明自己和小卓卓,都曾經將自己的靈力灌注給君宇辰,這才幾次將他從生死邊緣挽回,為什麼他還會死?
她雖然沒說完,溫逸塵已經輕輕一笑,歎息了一聲。
「命由天定,你們自作主張想要改變他的命運,卻不知道,那些強要來的命數,只會給他帶來更多的劫難。」
他的手輕輕一揮,空中突然出現了一道水幕,如同鏡子一般,映出一幕凡間的畫面。
那畫面裡,是一隊被押解的囚犯,被鎖鏈串聯著,跟在幾輛囚車後面,畫面慢慢拉近放大,定格在其中一個囚車上,裡面站著的是兩個蓬頭垢面的男子,面目憔悴,被烈日曬得肌膚乾裂脫皮,幾乎看不出本來的面貌,也不知為何,其中一人的眼角嘴唇上,都掛著幾抹血絲,另一人被打得鼻青臉腫,如同豬頭一般。
這等狼狽骯髒的畫面,任是誰,都不想多看一眼。
小舞只看了一眼,便呆住了。
「那——那——那是他?」
溫逸塵點點頭,又一揮手。畫面轉換到了一處威嚴的大堂上,上面高掛著正大光明的牌匾,下面卻有人正在對著方纔那囚犯用刑,就算聽不到聲音,光看那血肉模糊的場景,就足以讓人心驚膽顫。
「為什麼?為什麼會這樣?」
小舞忍不住尖叫了起來,淚水奪眶而出。
「蘇飛燁明明答應過,要替他翻案。明明說過的話,怎麼會變成這樣?」
「那些凡人說過的話,你也能信?」
溫逸塵冷笑一聲,揮袖收了那水鏡,望著她淡淡然說道:「他若不是那樣說,又怎能騙得你離開橙小舞地肉身,又怎能讓君宇辰落入他的圈套?小舞,凡間人心叵測。根本不適合你,你還是乖乖留在天界,若是不喜歡姻緣宮,那就留在我這裡安心修行,不要再去想那些無謂的人了。」
雖然看著那水鏡裡的畫面心痛難過。可當真看不到那人了,小舞的心裡卻更加的難受,但在這逸雲宮中,在溫逸塵的眼皮子底下。她根本別想溜的出去,更不知道,如何才能讓一個凡人起死回生。
溫逸塵見她不說話,只是一臉地失落,也放低了聲音,柔聲說道:「你也別太難過了,過了這次人間歷練,只要你能收心養性。對你日後的修為會大有幫助的。」
小舞深深望著他,突然雙膝一彎,跪了下去。
「你——你這是幹什麼?」
溫逸塵一驚,從來都是從容淡定的臉上,第一次變了顏色,原本悠閒地半躺在雲榻之上,此刻也不由得站了起來。
「你快起來,這是幹什麼?」
小舞感覺到一股大力托著自己想要把她扶起來。可她執拗地向下跪著。為了硬撐下去,額上都冒出了細細的汗珠。
「你若不答應我。我就不起來了。」
「你——」
溫逸塵伸出的手,又停在了半空中,臉上露出了複雜的神色。
「你要我答應什麼?放你下凡嗎?」
小舞搖搖頭,抬眼望著他,倔強的面孔上,帶著幾分決絕地傷痛。
「求你救救他,就算我不能在他身邊,也希望他能好好地活下去——」
溫逸塵皺起了眉頭,有些不解地問道:「既然你們不能在一起,那他的死活,又與你何干?他就算死了,也不過是輪迴轉世,你又何苦如此執著?」
小舞苦笑了一下,輕輕地歎息一聲。
「你不懂的,溫開水,你活了這麼幾千年,可曾真正喜歡過一個人?若是真的喜歡一個人,不管能不能與他在一起,都希望他能過得好,他若是可以得到幸福,自己也會開心快活的。」
溫逸塵聽她說話時,那臉上泛起地溫柔之色,是他這一千年來,都不曾在她臉上見過的神情,那種柔情似水的眼神,帶著幾分傷痛,卻依舊無怨無悔,他遲疑了一下,忍不住問道:「就算他的幸福裡沒有你,你也願意?」
小舞閉了下眼睛,臉上流露出一絲痛楚,再睜開時,卻堅定地點了點頭。
「我願意,只要他能好好活著,我就可以繼續想著,我們曾經有過地幸福,哪怕以後不能在一起,我也一樣可以看著他——看著他幸福——」
說這話的時候,她把自己的手心都快掐出血了。
對著溫逸塵說謊話,真的好難好難。
她才沒有那麼大方,她才不甘心就此分離,她喜歡的人,不但在乎天長地久,更在乎朝朝暮暮。
但她知道,溫逸塵的性格,護短是極其出名的,自己若是堅持到凡間去,只怕他為了斷絕自己的念想,甚至會毫不猶豫地解決掉君宇辰,他雖是神仙,可對世間地凡人並沒有什麼關愛之意,就算做個游奕靈官,也甚少關心凡間的事務,甚至對大多數凡人,都抱有深惡痛絕的鄙夷之心,根本不會在乎一個凡人的生死。
所以自己如今能求他的,只有用自己的留下,換去君宇辰的性命。
莫說方才看到地君宇辰還沒有死。就算他真地死了,溫逸塵也一樣有辦法可以讓他起死回生地。
她偷偷地抬眼瞅了一下他掛在腰間的一枚月牙形配飾,別人不知道,她可是清楚地很,用這枚月玲瓏可以開啟的,正是仙界中出了名的法寶——月光寶盒。
逆轉時光,顛倒乾坤。
有了它,她就有機會改變所有的一切。
溫逸塵站地離她太近。又被她那番說辭震得心神動搖,一時間,竟沒有發現她那些小動作,只是呆呆地看著她的頭頂,第一次開始對自己的決定產生懷疑。
這個自己親手帶大的丫頭,如今居然也會教訓起自己來了。
那些個男歡女愛,真的可以讓一個人,有如此之大的變化嗎?
曾幾何時。她還是個只會撒嬌耍賴,刁蠻任性的小丫頭,如今居然也會為別人著想,說出這樣的話來。
而他,這幾千年漫長地生涯裡。真的不曾喜歡過一個人嗎?
喜歡一個人的感覺,真的是可以為對方全然的付出,而不考慮任何地回報嗎?
若是那樣,他現在。到底在做些什麼?
這個念頭乍一冒出,就讓他自己大吃了一驚,不由得後退了幾步,有些慌亂地搖著頭說道:「不行——我不能答應你,小舞,你有沒有想過,為了一個凡人,做出這等違反天條之事。值得嗎?」
「當然值得!」
小舞看出他眼中的迷茫,心中大定,立刻堅決地點了點頭。
「我才不管他是凡人還是神仙妖怪,只要我喜歡就好,溫開水,你曾經說過的,只要我聽話,你就會答應我一個要求。我現在向你保證。以後決不跟月老爺爺搗亂,也不會惹事闖禍。我現在唯一所求的,就是你救救他,不要讓他這麼痛苦,更不要讓他就這麼死了。」
她在心中暗暗地又補上了一句,「不論如何,讓他一定要等著,等著我回來找他!」
溫逸塵聽得有些哭笑不得,她地保證,何曾有過信譽?
但是,他也不曾見過,她如此執著堅定地做一件事,對一個人。
隱隱約約的,他的心中竟有些酸楚和妒意,那個凡人,何德何能,就這麼短短的一年時間,竟然能夠在她的心裡,佔據如此重要的位置,甚至比與她相處了一千年的他,還要重要得多。
他曾經說了那麼多次,千方百計的教導,都沒做到地事情,就為了一個凡人,她現在居然看主動聽話。
真不知,他是該哭還是該笑。
他依舊搖搖頭,輕輕地歎息一聲。
「我救不了他,你別忘了,天上一日,人間一年,方纔我讓你看到的,已經是昨日發生的事情,照著人間的時間計算,他現在死了一年多了,只怕連人都已經轉世投胎,我又怎麼能救得了他?」
「一年多?」
小舞雙腿一軟,徹底癱倒在地上,雙目之中,淚如泉湧。
「為什麼?你為什麼不早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明明他身上有著我和小卓卓的靈力,又怎麼會這麼容易就死了?為什麼?」
「小舞——」
溫逸塵見她如此容易落淚,七情上面,心神動盪,全然沒有修行之人的定力,不由得一驚,也不管她如何反抗,一把將她抱了起來,抓住了她的手腕,輸送了一道靈氣過去,壓制住她體內混亂的靈力和思緒,免得她一時衝動走火入魔,傷了自己。
「小舞你冷靜一點,你這樣做,只會傷了自己而於事無補——小舞?小舞?」
小舞放縱自己體內靈力混亂地衝撞著,痛得整個身子都蜷縮在他地懷中,看到他手忙腳亂地為自己運動壓制靈氣時,強忍著痛楚,趁他心神大亂之時,偷偷地,偷偷地摘下了他腰間的月玲瓏,在藏入袖中乾坤之後,終於受不住那被自己故意激發地混亂靈氣衝擊,在他的懷中,昏厥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