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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五五三章 袁譚的怨念 文 / 大河壩

    凌沖說,他是徐州軍張遼部的一個都伯,負責守衛田凡大營。因為田凡有自帶的親兵,所以他的屬下只能駐紮在中軍大帳外圍,距離卻也不遠。徐州軍開始撤軍的前一天夜晚,他心裡想著一些事難以入睡,所以就披上衣甲,帶著兩個手下在中軍大帳之外巡查。突然之間,中軍大帳中一聲慘叫傳來,在靜謐的夜晚顯得尤其刺耳,著實把他嚇了一跳。他忙放下心事,就要往中軍大帳那裡去,卻不想被田凡的親衛給死死攔住。

    緊接著,中軍大帳內跑出幾個田凡的親衛,又過了一段時間,徐州軍各路文臣武將衣衫不整的奔向中軍大帳。

    天亮之後,中軍大帳內傳出將令,全軍緩緩回撤!之後不久,就傳出了田凡病重的消息。從那之後,田凡再也沒有出現過。

    又過了兩天,徐州軍突然安營紮寨,而且將領們要求營寨要盡量修建的結實牢靠。

    跪在地上的凌沖挪了挪發木的膝蓋,道:「諸位大人,諸位將軍,因為徐州軍大營守衛森嚴,小人一直找不到機會逃出來。不過最近他們的防備似乎有些鬆懈,所以小人瞅了個機會偷了張遼的馬匹才逃了出來,若不是遇到刺史帳下的斥候,小人必死無疑,小人謝過刺史大人救命之恩!」

    袁譚幾人對視一眼,劉獻緩緩地說道:「你為何要逃?聽你的意思,你用僅僅三四年的功夫混到了徐州軍的都伯,甚至能做為田凡大帳的護衛,應該很受重用,大有前途,為何要叛出徐州?」

    凌沖沒有立即回答,他低下頭,雙手開始發抖,接著雙臂發抖,全身都在發抖。

    蔣義渠立即往斜前方跨出一大步,將袁譚護在身後,同時右手已經握住了劍柄。凌沖距離袁譚五步遠,身上的兵刃又全部被收繳,不會對袁譚造成什麼威脅,可是蔣義渠卻不能不加一份小心。

    眾人凝目注視著凌沖,只見他的情緒越來越激動,當他重新抬起頭來的時候,眾人在他眼中看到了兩行淚珠!一條大漢,竟然滿臉流淚,這個場景太讓人意外了。

    凌沖嘶啞地道:「因為,我是平壽人!」

    一句話,僅僅一句話,武將們心中的疑惑沒有了。這個時代人的鄉土觀念極重,聽說家鄉被屠,沒有人能無動於衷。也因此,武將們相信了他的話,對於田凡重病的消息,已經信了七成。平壽被屠城,這是田凡下的命令,是個軍人都有點血性,這樣的大仇豈能不報?

    可是文臣卻並不那麼容易糊弄,汪昭嘿嘿冷笑,道:「你說你是平壽人,就是平壽人?這件事也太巧合了?」

    凌沖怒目看向汪昭,嘶吼道:「我為何要騙你?」

    劉獻忙道:「凌都伯,你不要激動,汪別駕的話雖然難聽了點,可是你空口無憑,怎能取信於我們?誰能證明你是平壽人?」

    凌沖深呼吸幾次,平穩了一下情緒,道:「我住在王字街最裡面的一家,從小只有老母親一個人,三年前老母親去世了,我沒了牽掛,便想從軍。聽說徐州那邊士卒待遇好,士卒的提升完全憑借實力,對於我這種沒有後台的人來說顯然更加合適,反正我是個無家可歸的孤魂野鬼,去哪裡投軍不是投軍?所以我去了徐州。

    「我門口有兩棵歪脖樹,是槐樹,院子裡還有三棵一人合抱粗的梧桐樹。鄰居家姓戚,家有七口人……如果戚家老奶奶沒去世的話。前面那家鄰居姓柳,他家……」

    凌沖說得很詳細,對王字街最裡面那一家周圍的情形可謂如數家珍,根本不像是臨時瞎編的,由不得袁譚等人不信。

    幾人商量一陣,一個文士走出密室,他要派人查證。

    查證自然不是一兩天的事情,平壽縣餘下的百姓多數逃到了劇縣,少部分逃到了附近幾個縣,凌沖說的幾家人不一定躲過了屠城,就算僥倖躲過了,幾千百姓中想找到他們難度也不小。

    劉獻假咳一聲,道:「凌沖,你說的這些,我們都無法查證,所以要等。不過,你所說的話裡面,還有一個破綻!」

    凌沖一愣,滿臉迷茫地看著劉獻。

    劉獻微微一笑,道:「既然你說田凡是得了重病,那麼……中軍大帳中的一聲慘叫,卻又如何解釋?你不覺得慘叫聲和重病,並不是那麼契合嗎?」

    凌沖徹底愣了,眼看著蔣義渠獰笑著緩緩抽出長劍,他結結巴巴地道:「可是……可是小人的確聽到了慘叫聲,而之後傳出的消息的確是田凡病重啊?這……至於重病的人為何會慘叫,小人委實不知!」

    他這麼一說,袁譚等人對他的話卻又信了一分,因為,以他的身份,還不足以知道徐州軍的核心秘密,不足以知道中軍大帳中到底發生了什麼。

    現在袁譚已經認為徐州軍大營中很可能發生了什麼變故,等凌沖是平壽人的事情確認之後,這件事就是板上釘釘的了!只是,徐州大營中具體發生了什麼變故袁譚卻難以查證。

    袁譚不由一陣激動,如果情況屬實,他的機會就來了。不管發生了什麼變故,主將發生變故,則軍心一定不穩,士氣一定低迷,再精銳的軍隊沒有軍心士氣,還不是如同泥巴捏成的一般不堪一擊?趁著這個機會打敗徐州軍,那麼……琅琊的麴義部人數並不多,且他又是河北的舊部,莒縣很可能能拿下!這些暫時不去考慮,就說擊敗田凡,擊敗白虎軍團,袁譚就能證明自己的能力,讓父親看看到底誰才是他最有出息的兒子。這個誘惑就不是袁譚能耐得住的。

    袁譚是袁紹的嫡長子,可是袁紹為了順利將位置傳給小兒子袁尚,前幾年將他過繼給了早逝的兄長袁基,並將他打發到青州。這一招毒啊,從名份上講,袁譚競爭河北四州繼承權的資格已經被嚴重削弱了,遠遠比不上袁尚。

    這就像是族長之位的競爭,雖然這個時代同宗的兄弟都有資格競爭,可是最有優勢的,自然是老族長的嫡子!在老族長足夠強大,且有嫡子的情況下,沒有哪一個同族叔伯兄弟能成功繼任族長。袁譚只能通過自己不懈的努力,證明自己,證明自己是最有實力的競爭選手,如果能讓袁紹後悔,將自己收入嫡子的行列,那自然是好,即使不能,他至少能得到袁紹那些部下的欽佩,進而是效忠!

    所以,他非常努力。其實他一直做得也很好,袁紹將青州交給他的時候,他只有平原一地,之後幾年打拼,才使得袁紹擁有了整個青州。可惜呀,自從遇到田凡之後,他處處被動,幾年前的一場大敗,更是讓他丟掉了以往努力的一切成果,被徹底打入了痛苦的深淵。袁紹的一封斥責信,更是讓他心灰意賴了好久。

    他不甘心,憑什麼我身為嫡長子,卻只能擁有青州一地,還要通過自己的打拼才行?而那個小屁孩兒袁尚,他有什麼?不就是長相更像年輕時的父親,嘴巴甜一點嗎?憑這些,他就可以笑嘻嘻地站在父親身後,等著父親為他打天下?難道就因為他是袁紹後妻劉氏的兒子,而自己的母親早逝嗎?這不公平!

    只要能殺了田凡,他就可以一雪前恥!只要殺了田凡,他能得到無上的榮耀!只要擊敗白虎軍團,他將名揚天下!

    他盼著消息的確認,同時他也沒有忘記準備。臨菑、東安平和西安的軍隊正在全力做好出征的準備,同時城內大量的壯丁被徵集起來,準備接過守城的任務。只要消息確認了,他就會立即率領軍隊出發。

    終於,凌沖的身份確認了,非常幸運,他所說的幾家鄰居都有人活了下來,他們可以證明凌沖是平壽人,自小與母親相依為命,母親於三年前去世之後,他就消失了……

    一切都是真的,看來田凡真的發生了什麼。

    蔣義渠接到袁譚的命令,立即交代了東安平的防禦,之後坐船往臨菑趕去。

    船隻經過水門出了東安平,進入淄水。只要跨過寬度不過百步的淄水,到了對岸,再走不到百步就是臨菑東門。

    此時正是早上,江上有霧,雖然不大,可是距離稍遠就只能看見模糊的影子。

    淄水上有許多船隻,多數都是長度三五丈的小舟,原先做為擺渡的渡船,現在卻被軍隊徵收,在船舷兩側安裝了一排開了射擊孔的木板,頂上也架了木板,暫時充任戰艦使用。現在的淄水上,多艘船隻在縱橫馳騁,士卒們喊著號子,或舞著刀槍,或朝著某個目標不斷射箭,努力地練習水戰。

    看著這些認真訓練的士卒,蔣義渠十分滿意。他相信這些士卒能勝任接下來的戰鬥,雖然在真正的大江大河中,他們根本算不了什麼,可在淺而狹窄的淄水,在徐州軍沒有戰船的情況下,他們的實力足夠了!

    對於徐州軍來說,要想威脅到臨菑,有兩條路可以選擇。其一,走萊蕪,過太山和沂山之間的谷地,可是那裡有齊國修建的長城,還有依托長城修建的小城,可謂固若金湯。其二,則是渡過淄水。可是渡過淄水也不容易!

    淄水上游雖然窄一些,卻更深,水流湍急,密佈暗礁,想要渡河簡直是癡人說夢。只有從東安平上下游,河水變緩的地方,才可以過河,進而威脅到臨菑。可是有了這些半成品水軍,誰能輕易過河?再有堅固的東平安,嘿嘿,夠徐州軍喝一壺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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