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三十七章 荊棘滿亭君自知 文 / 米可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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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其蘭正於攏香院中,與寧娥共用晚飯,一筷子銀苗菜入嘴,頓覺不好,哇的一口,遂全吐了出來。
一時寧娥大驚,地下丫頭們紛紛上前,宜青忙捶背撫胸,書桐忙用手帕擦其身上衣服,琴絲又端過來桌上一杯熱茶,餘者丫頭們出去打水的出去打水,拿掃帚擦地布的拿掃帚擦地布,一時屋裡屋外忙了個人仰馬翻。
寧娥親起身來,走到其蘭身邊檢視,又細瞧她臉色,略寬心些,軟語道:「妹妹覺得怎樣?好好的,怎麼就吐了?」
其蘭吐後又咳,直咳了個身動氣喘,涕淚齊下,人也軟了下來,輕靠在宜青身上,動也動不得,口中亦一字不出。寧娥便吩咐萼兒令兒兩個:「快拿那春凳來,扶二小姐躺上去歇息。」
宜青慢扶著,將其蘭移至春凳上,寧娥又命綺墨移燈過來,再接過琴絲手裡的茶,親手喂其蘭喝下,又細看其蘭臉色,知其並無大礙,方放下心來。轉頭過來,復厲色道:「子規,杜鵑,跪下!」
子規早知必有此一事,見其蘭已將前戲做足,心中正暗自好笑,這時方見寧娥發作起來,便將杜鵑拉著,一起跪了下來,面上佯作慌張,口中急道:「大奶奶恕罪!」
其蘭無力地揮了揮手,宜青一旁忙問:「小姐覺得怎麼樣?好好的,如何吐了?難道那菜?」說著,眼皮微微抬起,向寧娥看去。
寧娥明知,便對宜青點點頭,又問地下子規:「常見你向是小心伺候,今日這菜如何這般不入口?」
其蘭聲若游絲道:「大奶奶,那菜,味道倒還是其次,只因竟是些老枝爛葉,但入口中,腐腥之氣,實難抵禦,才污糟了大奶奶的地方,原是其蘭不該,大奶奶,且別再提起,算了吧。」
寧娥聽了更加生氣,對子規斥道:「聽見大小姐的話沒有?老枝爛葉!什麼時候,安府主子的碗碟裡,竟用上老枝爛葉了?難道廚房裡銀子不夠使?還是好的都讓你們添到自己肚子裡去了?」話語間,眼神流動,閃爍不定,直望向子規眼睛。
子規地下不卑不亢道:「回大奶奶,今日之事,子規實在不知。說起來,今日本沒備這個,不過大門外小廝們見著了,買了些來,因平日難見這菜。誰知下午,先是二奶奶那裡錦笙來說,要吃清炒銀苗菜,孫嫂子親手揀了,準備炒好了晚上送去。過後,便是二小姐屋裡槐紫過來,也要這個菜。」說到這裡,子規停下口來,望了望其蘭,又望了望寧娥。杜鵑一旁陪跪,除頻頻點頭,再無他話。
其蘭低垂首,淚珠晶瑩,滾落衣裳間。宜青身後站著,以手帕輕拭,似自言自語道:「小姐到底語輕,說不定,這盤子裡,就是二奶奶那裡挑剩的下腳料,怪道這般滋味,想來,原是準備扔掉的吧?槐紫才回來說,見那桌上掐好的嫩芽倒有一堆,還沒下鍋呢,想是全到了薦紅院那裡了,到底是二奶奶要強,連這個事上,也要掐尖作頭!」
寧娥回頭看了她一眼,開口勸道:「宜青,素日見你是個懂事知理的,今日如何說出這話來?二奶奶哪裡知道這事?應是孫四家的弄的鬼,不夠這個料,就該直說,又何必弄些破爛貨來搪塞主子?」
其蘭一旁聽了,抽泣起來,口中直說:「我也知道,今日這事,大奶奶是難為的,總不能為了妹妹,得罪了二奶奶。這園子裡,是人都得讓她三分,就連……」說到這裡,嚥下話去,過會兒又接著說:「算了,大奶奶,若有機會,我親對老爺說去。」
寧娥聽了忙道:「妹妹這是哪裡話?難道我這個管家的就眼看著妹妹受了委屈不管不成?老爺就知道了,也定要說是我的不是。我倒也不是怕得罪二奶奶,才你也聽見了,二奶奶要菜在先,她如何知道孫四家的偏心討好?這事本是孫四家的自作主張,打錯了算盤!綺墨你去,叫孫四家的過來這裡,你不許跟她多說什麼,叫她過來就是!」
其蘭聽了,抬頭看了宜青一眼,宜青會意,歎口氣道:「二奶奶勢壯,罷了,小姐寬心吧,也只得如此。」
寧娥心中火起,看了其蘭一眼,見其依舊垂首不語,卻將手中那方熟羅帕子揪來扭去,情知她是為平日裡乾娘總將正出庶出掛在嘴上,現時捏到個錯兒,便與其較起勁來。自己無法,只得按下火去,再柔聲勸道:「妹妹聽嫂子一句,二嫂原就是這性子,她家本自人多,張老爺是個愛熱鬧的,妻妾眾多,倒不比咱家老爺。二嫂自為張太太所出,上面又都是兄長,眾人捧著養大,才得來這要強性子。妹妹心裡明白,又何必與她置氣,她是這樣慣了的,自己並不覺得,妹妹倒要小心保養,因生下來身子就弱,若氣壞了,倒不值當。再者,妹妹也知道,今日二弟正在院裡,鬧了起來,於他面上難看,妹妹不如放手寬心,待日後我慢慢跟二嫂說,到時再細細理論如何?」
其蘭情知再難向前,只得依從,點頭不語,將淚眼收起。寧娥這才鬆一口氣,又見子規與杜鵑依舊地下跪者,呆呆聽她說話,便對二人道:「起來吧,倒叫你倆受累,跪了這半日。」
子規拉起杜鵑,臉上笑著道:「大奶奶這是哪裡說的,奴才的膝蓋,原與主子不同,是生來就軟的。」
寧娥聽了,忍不住也笑了出來,書桐見了湊趣道:「那是自然,主子們是何樣高貴的,哪裡像你,見了點狗不理貓不聞的頂尖小事,就嚇得腿軟下來了。」
子規吐了吐舌頭,嘻嘻笑著,滿屋人見了,也都微笑起來,寧娥復又將手中團扇搖起,又對其蘭道:「妹妹可好些了?要再用些東西不要?」
子規忙慇勤道:「二小姐,今日有現熬的新荷綠粳粥,這會兒也涼了,正適合入口,且糟茄是才取出來的,可要用些?」說著,見宜青替其蘭打著扇子,便推了杜鵑一把。、
杜鵑一驚,看了看子規,方才會意,只得小心翼翼上前,盛上一碗粥,又戰戰兢兢地捧著,送到其蘭面前。
其蘭細看她一眼,又見其衣衫整潔,手也洗得白淨,方接過碗來,宜青佔著手,只得口中提了一句:「小姐且看燙不燙?」
杜鵑笨頭笨腦地來了一句:「不燙,我才手試過了。」
這下眾人且大笑出來,琴絲邊笑邊斥道:「好個呆丫頭!誰問你來,倒答得快!」
其蘭也忍不住笑了,就手中呷了一口,點頭道:「好粥,確實不燙,這會兒喝下去,只覺清爽適口,倒挺對胃舒服。」
寧娥笑著對杜鵑道:「你倒伺候得對味了,且再過去,將那糟茄再取些過去給二小姐。」又對宜青笑道:「倒省了你好些事了。」
宜青忙也笑著回道:「大奶奶說得是,這丫頭憨實得很,確也能使喚一下。」
子規這時便從身後推了杜鵑一把,道:「都誇你呢,還不快謝!」
杜鵑本已是臉紅耳赤,再經子規這一推,昏頭昏腦,也失了方向,也失了道理,竟轉身對子規道:「多謝姐姐。」
眾人再次大笑起來,書桐笑著指杜鵑道:「原來竟是個呆丫頭,你這是謝誰呢?」
杜鵑再無力支持,人也縮起來,慢慢躲至子規身後,不敢再說話。子規扶住她,也笑個不住。寧娥邊搖扇子邊笑道:「人家老實丫頭,你們倒輪著取笑,我倒看不下去了。杜鵑,你且別理她們,再有笑的,我替你打她。」
琴絲忙將臉繃起,裝腔道:「我是不笑的,奶奶只打她們。」
一時滿屋裡笑語不斷,人人心裡輕鬆,臉上愉樂,真真是一幅燈下眾艷歡樂圖。不料,就在此時,門簾打起,綺墨領著孫四家的進來了。
一見來人,其蘭先坐起身來,卻將臉偏開,不看門口,寧娥將喜色收起,正板面色,子規拉著杜鵑,退避到了屋外。
孫四家的還不知道發生什麼事,路上問過綺墨多次,綺墨只說到了便知。孫四家的細度其面色,卻又看不出什麼來,只得按下心急,揣著小心。只是一進到屋內,她便立刻發覺氣氛不對,到底是老狐狸了,經過的風浪不少,鼻子動動便知暴風雨要來,情知不對,先不開口,馬上跪下,垂首待罪的樣子。綺墨在其身後冷笑一聲,自打簾子,也出去了。
寧娥且不開口,望了望孫四家的,揮了揮手裡的團扇,又掩住口鼻,一幅不堪其味的樣子。琴絲便罵小丫頭們:「叫你們兌些玫瑰水來沖地,怎麼就是不動?這一股子的味道,小姐奶奶這裡坐著,熏壞了不成?萼兒!令兒!小英子!人都死哪去了?」
宜青一旁帶笑勸道:「罷了罷了,還是我去吧,到底是我們小姐惹出來的事,我受累也是應當的。來來,姐姐告訴我,玫瑰水哪裡尋?」說著便拉起琴絲,一塊兒出去了。
孫四家的聽得一頭霧水,又見丫頭們一起出去了,情知是大不好了,由不得頭上豆大的汗珠,一顆一顆,油光水滑地冒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