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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三十九章 良辰未必有佳期 文 / 米可麻

    卻說乾娘正與儒定房中飲酒作樂,忽聽得院中丫頭報,書桐來了,心中暗恨,因酒後臉紅不好見人,只得後頭去了。

    儒定一人房中坐著,見書桐進來,邊拿著酒杯邊笑問道:「這個時候,姑娘怎麼來了?」說著,便一飲而盡,又問道:「你們奶奶做什麼呢?」因酒下去得猛,眼圈都紅了起來。

    書桐忙行過禮,也笑回道:「二爺在房裡?今兒倒好興致,怎麼不見二奶奶?我們奶奶讓我過來,給二爺和二奶奶遞個話。」

    儒定不等錦笙過來伺候,自己又滿上一杯酒,琥珀色的濃稠液體,燈下閃出誘惑的色,又蕩漾出波來,晃得人心也隱晦不明。儒定不待人說話,又是抬首投杯,飲盡便道:「痛快,痛快!」

    書桐見了,不好說話,只得微笑一旁候著。儒定看看她,嘿嘿笑道:「怎麼不說下去?你們奶奶傳什麼話來了?二奶奶後頭勻臉去了,你有什麼,對我說就行。書桐,看你今日這墨綠繡金的比甲倒好看,錦笙,你們明兒也一人做一件穿穿,讓我過過眼癮。」

    這時乾娘正從後面屋裡出來,聽見這話,不滿地開口道:「你就是看別人碗裡的飯菜香,連個丫頭都比我的好是不是?告訴你,大爺快回來了,你就收收心吧,書桐是大爺的人呢!」

    儒定更加嬉笑起來,一把摟過乾娘道:「別說大爺,有你在,我哪兒敢呢,不怕被醋淹死了嗎?」

    丫頭們地下皆別過臉去笑,書桐低下頭,只作聽不見,心想這二房裡,當真熱鬧的緊。

    乾娘死活推開儒定,端正坐了下來,開口問道:「大奶奶這會子有什麼事?」

    書桐方得款款回道:「回二爺,二奶奶,大奶奶說,大廚房裡的孫四家的,伺候主子不得力,盡用些爛菜來敷衍主子,且帳目不清,多筆銀子對不上數,這就更要不得了,因此要趕她出去,另換個人來伺候,因怕二爺二奶奶不知道,到了明兒,要什麼東西依舊去大廚房找孫四家的使喚,便讓我來說一聲。明兒另挑個好的,管著大廚房,大家也放心,也不至於落了個銀子債,到時候老爺面前不好交待。」

    儒定聽了,微微一笑,卻回臉看了乾娘一眼,果然乾娘滿臉不高興,且是酒後,氣勢正壯,毫無掩飾,七情上面。儒定將手伸過去,蓋在乾娘手上,抬頭對書桐道:「知道了,你們奶奶費心,管這個園子倒不容易,這會兒還沒吃上飯吧?我們這裡飲酒作樂半天了,倒真是偷得浮生半日閒。替我和二奶奶問候一句,就說這裡也忙呢!」說著捏緊乾娘的手,不讓她開口說話。

    乾娘沉著面,心裡明白,只得給儒定這個面子,點了點頭,不吭聲。

    書桐見勢便笑道:「二爺二奶奶歇息吧,我就回了。」

    錦笙聽著二人對話,心裡就直撲撲跳著,見二爺竟無一句回護的話,便知無力回天,又見金徽對自己使了個眼色,便忙淺笑上前打起簾子來,又道:「書桐姐姐小心看路,我送你出去吧。」

    書桐剛出得院門,乾娘便炸了起來,也是酒後力大,先使蠻力甩開儒定的手,再一推,但險些將其推坐地上,自己順勢站起,大聲怒道:「你瘋了你!別人一把鏟了你的人,你還笑嘻嘻地作三不知,虧了你還是個男子漢,我倒替你羞死了去!」

    金徽見乾娘說話勢頭不好,忙上前慢語勸道:「奶奶別快這樣,是言不是語,牆有縫壁有耳,仔細人聽了去,明兒見了面,不好開交。」乾娘火氣上來,一口啐開。

    儒定若無其事將身子坐正,再次拿起酒壺,準備滿斟一杯,乾娘衝上來,一把打開,那代人受過的紅釉僧帽壺便被打落在地,啪地一聲,碎了個乾淨。儒定將手放回桌上,眼睛定定地看住乾娘,且不開口,卻讓一旁的金徽有些害怕,因燈光下她看得仔細,那眼神裡,有些寒意。

    乾娘使過性子,那一聲酒壺落地的脆響,讓她酒醒了幾分,又見儒定再無玩色,竟冷冷看著自己,不免心中有些怯意,面上仍強作無事,再次大聲道:「我說錯了嗎?那孫四家的……」

    「那孫四家的,原是你的人。你提她上來,是為了籠絡住她,才好籠絡住長安,籠絡住長安,在外才好看住我,不讓我在外頭找人。張乾娘,我說得沒錯吧?」儒定冷冰冰的話,刺破房內原本的溫暖曖昧氣氛,更直接刺進乾娘的心裡。

    「哼,只可惜,那孫四家的是個填不飽的窟窿,你讓她辦的事,她一件沒辦成,長安分家出去,她的心就全在摟銀子上了,你是既失了園內的眼線,又失了園外的眼線。其實你應該多謝大奶奶,給你辦成了這個麻煩事,要是孫四家的還留在園裡,這窟窿不知還得有多大,她的心太黑,你自己也知道。如果簍子捅大了,捅到老爺那兒去了,你自己也知道是誰提她上來,老爺要問起來,大嫂自然是管家不力,你的面上,難道就有光了?婦人之見,果然愚不可及!」儒定說得漫不經心,卻一字一句,重重打在乾娘心上,將她打得直跌坐在凳子上,動彈不得。半晌,低下頭去,嘟著嘴,漲得滿面通紅,儒定卻視而不見,只拿起筷子,挾面前的醬煨麻雀來吃,且將那骨頭咬得咯吱作響,只當是無事一般。

    金徽見了不忍心,到乾娘眼前低聲勸道:「奶奶快別這樣,二爺說得在理,奶奶聽一句便是。那孫四家的,原也是不該,太過貪心了,早先我便聽見園子裡風言風語,說大廚房的帳不乾淨,想是這會兒鬧出來了,二奶奶倒要趁機撇清自己才是。」

    儒定聽了金徽的話,將嘴裡的骨頭渣子一口吐出,接著道:「方纔書桐那話,一字沒提你跟孫四家的關係,也是大奶奶給你留盡了面子,你還嫌不夠?若我是大奶奶,就直接說給丫頭們,平日裡都是你縱了孫四家的,才讓她越來越貪。」

    乾娘聽了,更覺羞愧,心中氣不過,嘴上便道:「你就是這樣幫著她,上回攜芬榭裡賞牡丹,你也是這樣,到底我是你房裡人,還是她呢?」

    一語即出,儒定快手出打,也是清脆一聲,乾娘臉上著了一掌,明晰嬌嫩的臉頰上,頓時紅腫起來,漲得老高,乾娘料不到對方竟真得動了手,一時愣住了,竟不知如何反應。金徽呀得一聲,忙上前看視,又問道:「奶奶覺得怎樣?」

    儒定站起身來,立於乾娘面前,狠狠怒道:「下次再說這樣的話,休怪我手下不留情!」說完拂袖而去,邊走邊叫:「玉屏,跟我去外書房!」

    乾娘望著那行步如飛的背影,心中五味雜陳,這才慢慢用手撫上自己滾燙的臉頰,痛上心頭,由不得哇地一聲,哭了出來。

    錦笙正陪小螺子從下房出來,見儒定氣沖沖地從正房裡出來,二人嚇得趕緊躲到窗下暗處,等過去了,才鬆了一口氣,卻又聽見窗內,乾娘痛哭失聲。二人面面相覷,小螺子黯然道:「這下,孫嫂子算是完了,錦笙姐姐,今後,我可如何是好?」

    錦笙用手摀住她的嘴,二人又聽了片刻,見金徽低聲勸告乾娘,又見並無叫人使喚,便悄悄帶她出了院門。二人沿著遊廊,說起話來。

    錦笙對小螺子道:「你也是個傻的,誰來不是一樣?那孫四家的比猴都精,你不一樣也貼上去了?但凡能伏上水的機會,你會放過?罷了,再用心些也就是了。」

    小螺子急辯道:「姐姐你有所不知,近日大廚房裡,就是子規得寵,大奶奶事事都要找她,這不,大爺就快回來,大奶奶還特特地叫她過去,細教了她幾道菜,說給大爺備著。我就怕,孫嫂子一走,就是她接手,我與她向來不和,姐姐也是知道的,作弄過她幾回,她若記了仇,落進她手裡,我可怎麼好?」

    錦笙聽了,大不以為然:「她?她不過是個新來的,哪裡就輪到她接手大廚房了?再者她才多大?能管帳不成?你放心吧,至不濟,還有我呢,咱們院裡,個個都與你交好,你又不比那孫四家的,倒還實在又不貪,諒那起人也不敢拿你怎麼樣。」

    小螺子心裡歎一口氣,嘴上卻道:「到底姐姐見得多,教訓得是。小螺子以後就要多仰仗姐姐們了。」

    再說書桐,回到攏香院裡,見過寧娥,將儒定的話一一交待,孫四家的地下跪了半天,直等二房來救命,見書桐所說,並無一言對路,聽到最後,竟是任由寧娥作主的意思,人立刻癱在地上,話也說不出一句了。

    寧娥聽了書桐的回話,一言不出,只望著燈下香案上,甜白釉劃花梅瓶內新擺的二枝芙蓉花,出神不已。

    知你承情於我,事事回護。難為你,還記得當年的事,我又如何能忘記?只是這園子裡,再不是當年周家後院,我不是當年的周小妹,而你,亦不復當年的定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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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謝enigmayanxi同學的打賞,感謝yu21yu21同學指出的小筆誤,有你們的支持米可麻一定會加倍努力寫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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