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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七十九章 總是欲掩從聲出 文 / 米可麻

    卻說寧娥見了桌上送來的菜品裡,有一味鮮蝦釀海棠果,又聞聽杜鵑說是二爺特意吩咐廚下做來呈上的,心花皆開,旁人只不知其故,子規卻心知肚明。(葉子·~)

    書桐見杜鵑謝過賞,便將其帶了下去,子規見屋內再無他人,遂挾起一塊蝦子放在寧娥面前,口中只道:「大奶奶看這蝦,果然新鮮!只見這顏色便知,粉紅柔嫩,再配上海棠果,當真是玉潤惹人,我只一旁看著,就快流口水了呢!」

    寧娥自然欣喜,面上強作鎮定道:「既這麼想,一會散了,就都給你。」

    子規卻回道:「那可不敢,別的也就罷了,大奶奶,這菜,只有您配享用,旁人哪有這個福氣。」

    寧娥聽了,只當子規是真因杜鵑的話,有感而發,但聽進自己心裡,卻另有一番想法,也不再多說,遂命子規盛上飯來。

    書桐進來時,寧娥已經用完飯,子規正帶著萼兒將剩菜放進盒子裡,書桐眼尖,一眼便瞧見那只盛鮮蝦釀海棠果的霽紅釉盤空空如也,遂朝子規看去,子規知其心下有疑慮,卻作不知,笑著開口道:「奶奶今日胃口甚好,還添了一碗飯呢!」

    寧娥正坐著喝茶,聽見這話便道:「中午不墊點,晚上還不知道要唱哪一出呢!」

    這話一出,屋裡丫頭都聽了個糊塗,寧娥這才慢慢道:「上回花廳裡替大爺接風,不是鬧了一場?究竟也沒好生吃上一口,今兒我可乖了,人都說吃虧長見識,上回挨餓,今兒可不能了。」

    書桐見了湊趣道:「奶奶今兒高興,也說起笑話來了,若二奶奶也能明白這個道理,咱們可不就沒有這個饑荒打了?」

    子規將萼兒帶到屋門口,自己回轉來。[~]聽見書桐的話,也笑道:「可不是?二奶奶這性子,傷了別人不說,若將二爺傷了,老爺怎麼肯呢?」說完便微微抬眼眼來。暗中觀察寧娥面色。

    寧娥將手中綠玉杯放下,雖不說話,臉色卻有點凝重,書桐卻在這時接話道:「二爺哪裡是好欺負的?家裡幾個,外頭還不知道有多少,二奶奶能這麼輕易就傷到二爺去?前兒不是,還來找大奶奶要緞子,不知道要拿出去送給哪位姑娘呢?」

    寧娥聽了,雙手拳起。放在自己裙上,張了張嘴,終沒說出話來,半晌,因寧娥飯後有用檳榔的習慣,子規上來,預備揭開桌上戧金彩漆龍鳳紋菊瓣式盤內安放著的幾隻檳榔罐子蓋兒,不經意瞥了一眼後道:「奶奶那隻金累絲香囊呢?這幾日一直帶著的。怎麼今兒沒見?」

    這話一出口,寧娥立刻伸手去摸,果然不見其蹤影,但見寧娥檳榔也不用了,直站了起來,問到書桐臉上:「早起你伺候我穿的衣服,怎麼香囊不見了?你收哪兒去了?」

    書桐從未見寧娥如此動氣過,一下慌了手腳,急道:「奶奶別急。早上我親手給奶奶掛上的,怎麼這會子不見了?我,我這就尋去!」

    寧娥轉身見子規站在身旁,一把將其推開,口中怒道:「你還呆站著做什麼?還不快跟著尋去!早起我也沒出去過,左右不過是這屋裡,你們裡外仔細找找,別給我托懶混事!」

    見寧娥似動了真氣,書桐與子規不敢怠慢,裡間外面。搜羅了個乾淨,只恨不能將地磚翻過來細瞧,就只不見那香囊的影子。

    萼兒和小英子聽見屋裡忙亂,遂也進來跟著亂找了一氣,究竟沒找到,萼兒一時不當心,嘴快道:「奶奶,這東西也不是什麼好的,找不到就罷了,奶奶那箱子裡好東西多呢,一個小小香囊算什麼呢!」

    只聽啪地一聲,萼兒的臉上登時就吃了一巴掌,火辣辣地,一下便腫起老高,眾人沒料到寧娥竟真發起火,耍起脾氣來,且從來寧娥向是寬厚,從沒見她過手打過一個丫頭的,瞧見這一幕,一個個都愣在當地,開不得口。[.]

    寧娥動手打過還不解氣,勃然大怒,口中直斥道:「你這歪潑蹄子!你剛才說的是什麼話?主子的東西,要由你來論好壞了?怎麼,我的東西不值錢,丟了就丟了,原不值得你動手去尋是不是?你倒大起來了,到底你是奶奶還是我是奶奶?也怪我,平日裡縱壞了你們,一個個都眼大心空了,都成了沒有左右的皮靴,不分反正了是不是?得了食,添了肚就打牙閒嘴的嚼舌頭咬蛆兒,正經事一件不幹!你瞧不是,若我收了聲,你怕不就趕著下去,搶那剛散下去的果子去了?!呸!一個個爛了心的,才得了賞這就得了興了,告訴給你們,今兒若找不到那香囊,就關起院門來,一個個給我大太陽底下跪著,什麼時候見了那東西,什麼時候起來說話!」

    自跟了寧娥,進了這攏香院,眾丫頭從未見過寧娥發這麼大的火,一下子都呆了,一句完整話說不出來,平日裡嘻笑玩樂時的做態,此時再不敢拿出來,見萼兒吃了這麼大一記,也都再不敢勸,書桐領著頭,就都齊刷刷地,跪了下來。

    寧娥發完一通無名火,身不由起地後退,坐了下來,一時又氣又囧,氣的是,那東西怎麼好好的不見了,他是用了多少真心誠意,又費了多少心思才得無痕無跡地到得自己手中,自己竟這麼大意,失了去;囧的是,自己從來沒在丫頭面前如此失態過,就連大爺給自己甩臉子,故意冷落自己讓自己難堪,自己也沒有當著眾人面發過火,使過性子,今日竟不要了這淑良模樣,做出潑婦之態來,究竟所為何事?她在心裡拷問自己。

    子規見上頭半日不說話,抬起頭來看了寧娥一眼,見其臉色已由紅轉白,心裡掂量了幾分,又靜候了片刻,方才小心翼翼地開口道:「回奶奶,奴才有話說,不知,該不該說。」

    寧娥才發過脾氣,且是又氣又悔,身上已再無力氣,聽見這話,嘴也不動一下,只將左手輕舉,示意其說話。

    子規便開口道:「回大奶奶,我們幾個,裡外都尋遍了也沒有,奴才想起來,剛才姿姨娘帶著榴哥兒在這裡玩的,也許她們見著了,也說不一定。」

    一語驚醒寧娥,正要叫子規那邊尋去,就在此時,只見綺墨掀簾子進來了,眼見地下齊齊跪了一地人,倒愣住了,不敢說話。

    寧娥也不理地下丫頭,只冷冷問道:「你來做什麼?她有什麼話說?」

    綺墨見問,只得用手托出一個東西來,送到寧娥面前,又道:「奶奶,才姿姨娘給哥兒換衣服,見哥兒手上正拿著這個,想起來是大奶奶的東西,本要立刻就送過來,誰知哥兒竟不給,一抽手就哭個不停,姿姨娘無法,只得讓哥兒玩了一會子,好歹想了個法兒,用個蘋果給換了下來,怕大奶奶著急,就趕著讓我送過來了。」

    寧娥一見綺墨手上正是自己的那隻金累絲香囊,心裡立時鬆快下來,臉色也緩和了,手腳也回過溫來了,口氣便不一樣:「原來是小哥兒拿去玩了,我說呢,好好地在這院裡,也沒出門去,怎麼就不見了?你們幾個我是知道的,也不是那起貪手的小人,行了,都起來!」說著親自將香囊接了過來,自己掛上了方罷。

    這裡地下眾人見其臉色回緩,便也都鬆了口氣,一個個地站了起來,卻也不敢出去,只圍在屋裡,聽還有什麼吩咐。

    寧娥只當沒這事發生過,掛好香囊就站起身來,口中說道:「沒事了,都去用飯,才唬了一跳,這會子就多用一點,不夠再去廚房裡要去,中午都吃飽點,晚上還不知道鬧到幾時呢!」言語間又恢復平日裡溫和模樣,剛才那人,竟如地下鑽出來的一樣,這會兒又鑽回地裡,消失不見了。

    子規正要當前扶住寧娥,寧娥用手輕輕推開,微笑道:「行了,你也去,裡間香焚上了沒有?」

    子規回道:「回大奶奶,已經焚上一會子了。」

    寧娥邊向裡走去邊說道:「那就得了,都去,我一個人靜靜坐一會,若外頭有人來回事,就說我歇下了,讓明日再來,若有很要緊的,讓去打吳申家的先料理也使得。」

    眾人領命,遂都退下。

    子規跟著書桐,便到自己屋裡用飯,因見杜鵑等了這半日,也要她一起過來,三人邊吃邊說著閒話。

    杜鵑好奇開口道:「大奶奶剛才為什麼發火?我在屋外台階下都聽見大奶奶的聲音了,像是大不高興呢!」

    書桐正好一口飯下去,這時便接道:「大不高興?我瞅著,竟是極大不高興。若說起來,我在這裡也有幾年了,竟從未見過大奶奶這樣,慢說動手打下人,就是狠話,也是一般不肯說的。今兒也不知是怎麼了,為了一個香囊就這麼大張旗鼓起來,平日裡多少好東西不見了,一般尋下子,不見了也就算了,從沒這樣失色過。」

    另二人聽了,點頭不已,子規想了想,便說出一句話來,卻讓書桐搖頭不住,不敢相附。(本站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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