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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八十三章 心似百花開未得 文 / 米可麻

    卻說安府於聽雨軒設家宴,為儒榮送行,只除乾娘外,各人都心裡淡淡,說不上什麼話來,月色雖好,惜在無心無意,無情無緒,哪得賞識?不過幾輪酒之後,也就草草收去。(葉子·~)

    一時宴畢,各人回房歇息,儒榮依舊在外書房歇了,寧娥也不去管他,自回攏香院去,倒是姿姨娘,怕儒榮要來看哥兒,等了一宿,看看哥兒睡得香,再看看門口,靜悄悄只是沒個聲響,幾次下來,眼見窗外,天色業已發白了,知道是無望,只得心裡暗自歎了口氣,躺下打了個盹兒,也就到時候起身了。

    一大早,寧娥便已起身,書桐並子規伺候梳洗完了,便是收拾打點,再仔細檢過,務必無誤。

    安府下人都已將東西準備齊全,轎馬自不必說,一應路上用品,粗細什物、箱籠行李並需用伙食之類各編字號,由寧娥手裡先發出去,外頭再派人手看視管理,各司其職,小廝們皆著乾淨衣服鞋襪,清清爽爽,儀門外站著等,靜聲默氣,不敢有誤。

    儒榮這便先去元平院辭過懷陽,該說的都已說過,再來不過白囑咐幾句,揀那要緊的,再重重叮囑一番,儒榮自得領會,無需多說。

    儒定在大門外候著,預備將儒榮送至文華寺,寧娥帶著書桐子規,其蘭帶著宜青,姿姨娘帶著榴哥兒,綺墨,瑞姨娘帶著小丫頭真兒,乾娘著人來說,昨晚酒高了,今兒就不去了,蘇姨娘因伍兒尚未痊癒,也就不去,芩如過後也出來,帶著小丫頭梅子,並幾個求了情要跟著去逛的丫頭們,齊在二門外上了車,一行人浩浩蕩蕩。出發朝城外文華寺方向行去。

    同上回去封府一樣,幾個丫頭擠坐在一輛車上,說笑閒話不住。書桐細看了看身邊真兒腳上那雙新鞋,嘴裡嘖嘖道:「瞧這趕的熱灶頭!平日裡叫你幫做個香囊,香袋什麼的。(葉子·~)只說不得空,閒不下手來,這不過一天工夫,你當真好漢,納出這鞋來了?昨兒晚上,睡沒睡覺?」

    子規聽說,湊過來一看,也笑了,卻不說話。一旁綺墨接話道:「書桐你別說她,這丫頭最是個上慣樓子的媒人婆,好耐驚耐怕的呢,你就白費了口舌力氣了!」

    書桐聽了,啐一口道:「白費了怕什麼,就要訕訕這丫頭的臉才好,這不是現成的例子,前幾天我正在園子裡見著這丫頭。見她閒的在那園圃裡掐花,就說讓她過來幫我描個花樣子,你看這丫頭嘴尖嘴利的開口了:我替姨娘掐花呢,姨娘剛起來,正等我回去好帶上頭呢!我呸!那會子就快到中午了,姨娘才剛起身?虧我要給大奶奶傳話,沒空理會,不然定要當時就罵你個好的!看你那龍江虎浪的樣兒!」

    真兒聽見其這樣說,也不自慚也不訕然。倒是一派天真自然地笑著回道:「書桐姐姐當真錯怪我了,姨娘前幾日不是頭痛?還找大奶奶拿藥呢,就是姐姐送去的,姐姐怎麼忘了?所以那日才起來晚了,我沒騙姐姐呢!姐姐若要描花樣子,回去我就替姐姐描起來,包管清楚又敞亮!」

    子規聽其這樣說,倒下定眼神看了真兒幾眼,真兒也不在意,只桐。書桐見其這樣說。方才罷了,又哼了一聲道:「看把你乖的,還等你來?早就描好了,你看這不是?」說著掀起裙子來,給眾人看那橙黃色綢裙邊上,新用蔥倩色線鎖上的一排柳間飛燕花樣。

    子規看了看花樣,也隨眾人讚了幾句,又漫不經心開口道:「真兒,瑞姨娘這病,該當認真治治才是,上回一包去了,聽書桐說,好大一包呢,昨兒又是一包,到底姨娘病得厲害,竟這麼多膏藥下去了,也不見好?」

    書桐見問,與真兒交換了個眼神,二人都不說話,車內突然就沉默了下來,子規趕緊又加上一句:「這兒樣子倒俏,看那小翅子尖,柳芽也好,這顏色看著嫩出水來呢!書桐姐姐好眼光,這哪裡來的樣子?」

    書桐這才得意開口道:「哪裡來的?自然是大奶奶那裡的。(葉子·~)」

    綺墨不鹹不淡地開口道:「你真是長了臉,大奶奶的花樣子也能撈到手。」

    書桐拍了她一把,口中笑道:「怎麼?上回沒給你芙蓉鳥的樣子?看你這酸勁兒,也不用急,等真有了漢子,再拈酸不遲!」

    一句話將綺墨說得又羞又氣,上去就擰住書桐的嘴道:「看我不把你這嘴撕爛了!這吊嘴皮子當飯吃的爛了心的蹄子!敢是你想漢子了,才這樣說起人來呢!」

    當下眾人玩笑成一團,車子受了力,便左右搖晃不住,外頭管家婆子見了,少不得吆喝幾句:「姑娘們少玩!這裡不是咱們家園子,街市上多少人看著呢!」

    車內丫鬟們聽了,這才罷手,卻是嘻嘻哈哈笑個不停,又將窗上青布簾子輕輕掀起,直向外偷偷看個不住。

    但見外頭,人來人往,熙熙攘攘,人頭簇簇,遊人如蟻,真兒趴著看了一會,悄悄轉頭對綺墨道:「綺墨姐姐,原來外頭這麼熱鬧,我原以為,咱們園子裡就最是有趣了,這會子見了這裡,想著只怕外頭好玩得多呢!」

    綺墨撇了撇嘴,回道:「看你說得這不通的話!這裡的人,吃穿用度,哪裡比得上咱們園子裡?你屁股穩當當地,坐在這車裡,腳不抬,手不動的,自然覺得好玩有趣,真這麼想,就求大奶奶放你出來,如何?」

    真兒趕緊陪笑道:「真兒開個玩笑呢,如何當得真?真出去了,真兒哪還有活路?我不過瞧著,這外頭行市,香塵不斷,又掛紅雜彩,人群裡老少嬉戲,就看個新鮮勁罷了,如何就真想出去了?出去了,就這泥路,我這雙鞋就先毀了!」

    書桐聽了哈哈笑道:「若真到了那時候,人都要出去了,還想著鞋呢?也就是你這丫頭,說起話來,就是沒輕沒重,沒道理尋的,讓人怎麼說你呢?」

    真兒也笑,卻看著子規道:「姐姐今兒怎麼不說話,只管看著外頭,想什麼心思呢?」

    書桐聽見這樣說,也看了子規一眼,便取笑道:「你們哪裡知道?看那外面,不是來個個白面小廝,這丫頭就看傻了眼了!」

    子規也不待他人開口,自己先伸頭一張:「小廝在哪兒?我怎麼不見?敢是姐姐心裡只想著小廝,那邊人來了,姐姐才能第一個看得到!」

    書桐不料子規這般伶俐,一時想不到回話,自己臉先就紅成一片霞。

    綺墨見書桐吃不到螃蟹反倒惹了一身腥,忍不住大笑起道:「當真呢!想是書桐也想漢子了!琴絲去了,可不就該輪到你了?只管等著,下年大爺若再回來,你就跟著去,也不用看什麼白面小廝了,誰知道那是什麼東西呢?也分不清好壞的,不如現成做個姨娘,倒少費些力氣,省事得多呢!」

    這便換成書桐惱羞成怒了,趴到綺墨身上就咯吱個不停,外頭婆子見了,正待再開口說上幾句,想了想,到底也笑了起來,收口算了。

    笑得也累了,真兒倒在子規懷裡,嬌聲求道:「玩笑得夠了,姐姐,有帶得好果子沒有?我嘴也干了,肚子裡也空了,就累姐姐伸伸手,賞我一口。」

    書桐笑罵道:「看你這模樣,自己就先封了自己做奶奶了,怎麼,要我們幾個伺候你不成?還是誰封你做了姨娘了?哪一房的?」

    真兒嘿嘿直笑,綺墨便指著臉道:「書桐你也別說她了,看她那臉上笑出一片褶子,老著臉皮呢!」

    子規這便從身生包裹裡掏出幾個蘋果來,幾個人一手握一個,咬起果子來。

    不說後頭玩笑,前面姿姨娘與瑞姨娘,卻在一輛車裡,密密細語。

    瑞姨娘先將姿姨娘懷裡的榴哥兒細瞧了一遍,見其手腳頸上金光閃們,少不得也誇道:「哥兒好福氣,姿姨娘,你也是,到底攤在大房裡,你瞧蘇姨娘,不過一樣的人,伍兒跟榴哥兒也是一般,究竟就落了後了。」

    姿姨娘小心陪笑道:「二奶奶也是嘴硬心軟,我聽綺墨說,伍兒也好多了,再將息幾日,也能園子裡出來轉轉了。」

    瑞姨娘看了她一眼,湊近低聲道:「你不知道,伍兒還罷了,小孩子哪裡計較得許多!蘇姨娘可真是天天那屋裡熬著呢!」

    姿姨娘忙接著就問道:「怎麼是熬?」

    瑞姨娘歎口氣道:「還不是因為人家拔了先?自己肚子裡還沒動靜呢,後頭小的倒下了個哥兒,你說,二奶奶那個性子,哪裡忍得下這口氣?見天找岔就罵人,凡送到咱們院裡的好東西,蘇姨娘是連毛都摸不著的。」

    姿姨娘銳利地看了瑞姨娘一眼,又道:「姐姐這話,當真?那姐姐又過得如何?」

    瑞姨娘倒料不到對方有此一問,遂輕笑起來回道:「我?我就更是不行了,漫說哥兒,連個姐兒都沒有,哪裡是那牌子上的正經人物呢?」

    姿姨娘聽見這話,再想想自己,雖有哥兒在,卻還是難說以後,大爺這又回京去了,下回再來,也不知是幾時,到時琴絲若再如自己一般,自己就更不知要落到哪個犄角旮旯去了。想到這裡,心下黯然,一時也尋不出話來開口,只得將眼轉向窗外,熱鬧街市,人聲鼎沸,這便默默看著。(本站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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