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九十三章 秋霜欲下手先知 文 / 米可麻
卻說寧娥正屋裡與乾娘說話,子規院門口守著,防著書桐帶來芩如,只等了不過片刻,果見書桐快步回來,卻只一人,身無並無芩如身影。[~]
子規一見便迎了上去:「書桐姐姐!」待人走到面前,又向書桐身後張了張,接著說道:「芩姑娘呢?怎麼不見她來?」
書桐擺了擺手道:「別提了!咦!你怎麼在這門口,不去奶奶屋裡伺候?」
子規轉身看了院內一眼,又將書桐拉至台階上坐下後,方才悄悄開口道:「二奶奶來了!大奶奶讓我這裡守著,怕芩姑娘來了不好說話!」
書桐聽後,點頭答道:「怪道你在這裡,也是,若芩姑娘來了,二奶奶見面後,定會猜到大奶奶叫她來,是為打聽今日園內之事,到時大奶奶面上倒不好看了。」
子規聽了,口中讚道:「大奶奶辦事,當真是極有算計的,只看這佈置,是一絲一毫都不亂的。」
書桐笑笑口道:「你當咱們大奶奶是誰?這點心計沒有,還能在這園子裡當上七年的家?壓得住人?大爺在外作官,家裡萬事都理會不得,只是大奶奶一人獨力支持,不有點打算怎麼坐得穩呢?你只看去,園子裡有哪個是省事的,差不多的,就都等著看大奶奶出笑話呢!」
子規自然是讚歎不已,只是又好奇問道:「不過書桐姐姐,今日張老爺來找咱家老爺,大奶奶這麼上心做什麼?我看才剛奶奶的臉色,竟大不好看呢!」
書桐心裡盤算幾分,又看看子規,不知道自己的話該說到哪一步?半晌方才勉強開口道:「張家,跟咱家安家,還有大奶奶娘家,周家,倒像是有些拔繭抽絲的關係,只是具體是什麼。我也不太清楚,咱們不過是丫頭,這些事哪裡論到咱們插嘴?你不見,人一來,大奶奶就趕咱們出來了?」
子規聽見後。[~]知音窺意,明白對方是嫌自己多嘴了,只好微笑起來,向書桐說道:「姐我房裡有些點心,玫瑰玉米鵝油糕,姐姐最愛吃的,姐餓不餓?要不咱們先吃上一點,我聽奶奶的口氣,晚上說不准要去花廳伺候呢!」
書桐聽後依言而行。又道:「今日倒是托了你的福,你說得那個地方,景色的確不錯,不過,最好的,還是那清遠笛聲。」
子規聽見這話,心裡說不上什麼滋味,臉上的笑容也有些勉強起來。想了半日,待進得自己屋裡,將點心拿了出來,又從桌上茶壺裡倒出杯茶水,送到書桐面前,方才又開口道:「姐姐,這茶有些涼了,將就用,要不。我去要些熱水來?」
書桐咬了一口糕下去,嘴裡鼓鼓囔囔道:「算了,別費事,那邊屋裡正說得熱鬧,我過來外頭都聽見二奶奶的聲音了,咱們悄悄的,別去惹事,只管偷這一刻閒罷了,若出去被抓了空,又該有事使喚了。」
子規聽見這話。便也坐了下來,自己斟上一杯茶,喝了起來。書桐邊吃邊又道:「說起來,那小哥兒長得倒真是挺好,笛子吹得也好,只是說起話來,有些怪模怪樣,我那裡聽著,倒不大看得起咱家二爺似的。」
子規一驚,這書桐心倒真細,心眼也多,東哥哥也許說話不當心,或許真有些情緒,倒叫這丫頭聽了出來?
當下子規趕緊又挾了塊糕點放到書桐面前,又堆上笑來道:「姐姐這話我倒不解,咱家是何樣人家?安府的大名,這縣裡誰人不知?慢說是這地方,就週遭方圓的,哪個不識安家名聲?若能得到這園子裡來,憑他是誰,不得火燒撩子似的趕著就上?我看那後生不傻,說話也挺清楚明白的,若說有些怪樣,想必是看準了二爺的心事,故意拿腔拿調,想多混些好處也說不定呢!」
書桐聽後細想,亦覺得有理:「也許你說的倒對,那後生看著就是個到處混事,江湖上行走慣的,哪裡摸得到哪種人的心事?」說到這裡,卻突然捂著嘴,撲哧一聲笑了,險些將一嘴的粉糕噴了對面子規一身,虧得子規伶俐,閃得及時,方才避開了。
子規邊口中哎呀作聲,邊嗔道:「姐姐這是怎麼了?好好的,發起笑來?也沒見那塞的一嘴的糕,要便宜了我這衣裳不成?」說著,就將桌上的茶杯送上書桐面前。
書桐強忍著笑,一口水進去,總算將那嘴裡剩下的東西吞進肚裡,這才能說出完整話來:「咱們這裡說話,倒有些看不上那後生似的,二爺倒拿他當寶,這也罷了,爺們的事,咱也說不上,只是你沒見,真兒,宜青,還有園子裡帶去伺候的幾個丫頭們,見了那小後生,當真是眼裡拔出火來,她們自己不知道,我一旁冷眼瞧著,真叫把丑都出盡了!」
子規聽後,心裡蕩漾不定,嘴上卻也笑著附和:「當真?想是看上那小哥兒了?」
書桐哈哈大笑:「那幾個沒見過世面的貨!要我說,那就是沒廉恥的蹄子!一個沒來歷的小哥兒,也不過就跟咱家小廝一般,一個個就跟脂油蒙了心似的,也不過看人家長得白些,直眉愣眼地就看上了,好急的水裡就要下漿,看二爺果然帶人進園子來的,一個個臉上的笑,掛都掛不住,趕是要掉下地似的!」
子規看著書桐大聲嘲笑別的丫頭,奚落蘇雲東,當真是火起心頭,怒上頭頂,別人她自難管,東哥哥全是為了她,才委屈自己與安家眾人周旋。你知道個屁!她在心裡這樣吼,不過,面上自然說不得一句。
書桐說也說夠了,笑也笑足了,肚子也差不多飽了,心滿意足地伸了個懶腰,正在快樂當兒,就聽到寧娥的聲音在外頭響起:「子規!」
子規忙忙起身就走,書桐也趕緊跟了上去,出來一瞧,乾娘正與寧娥打屋裡出來,乾娘邊下台階邊嘴裡還在不住說著:「嫂子也別羨慕,我在屋裡已經備下了,各式東西都有你一份!今兒來不及了,明兒就找人送來!」
寧娥扶住趕上來的子規,看了書桐一眼,書桐不易察覺地微微搖了搖頭,寧娥明白,遂笑著回應乾娘道:「你倒大方!你爹好容易給你帶來些東西,你就這樣散了去,他老人家聽了,該怪你不知他的心,不領他的情了!」
乾娘毫無在乎,更為得意地回道:「這有什麼?我爹跟我一個脾性,有了東西就愛散於眾人,自己一個享用有何可樂?大家都知道才是好處!」
子規心想,愛顯擺還有個道理可說呢,倒也當真是天下一大奇聞,不過,有錢人最恨的就是錦衣夜行,張家也不例外。
寧娥邊走邊對乾娘道:「那我就先謝謝了!你也替我多多上覆張老爺,這裡白白受了他老人家許多東西,我心裡只是不安,且還是這麼遠山涉水地帶過來的,況且我這一天又都在外面跑,回來聽說在花廳跟老爺說話,也不敢去打擾,到這時候也沒顧得上去給他請安問好,就這麼白落了好處,怎麼說得過去?」
乾娘興興頭頭地朝向走,口中大聲道:「咱們這不就去花廳了?到時候你自己跟他說聲謝不就得了?我爹還會跟你計較這個?」
寧娥也笑,靜靜走了片刻,復又開口道:「張老爺這次過來,是路過,還是特意來看你?」
乾娘聽見這話,倒有些猶豫,不知該怎麼回話似的,想了半日,方才吞吞吐吐地答道:「我爹爹只是有事要辦,路過此地,想起我娘在他臨行前囑咐過,若得機會就來看看我,這才過這裡來了,並無特意之說。」
寧娥若無其事,點頭道:「這也是人之常情,作人父母,就算兒女遠行千里之外,也是掛記於心,時時想念不忘的,且正路過此地,就更無不來看之理了,乾丫頭,我說的,沒錯?」說完,轉過臉來,看了看正走在自己身旁的乾娘。
乾娘聽了這話,只是嗯嗯二聲,並不開口,竟默默走了一段,不復剛才興態。
寧娥陪著對方沉默了片刻,眼見就要到花廳了,這才又開口說了一句:「這下你可好了,你爹這一來,老爺前些日子發的火,也都好收拾了。」
這話說得直接而有力,當著丫頭的面,張乾娘有些動怒了:「嫂子你這話是什麼意思?莫不說我爹是回護我的嗎?還是說他老人家是我請來的救兵呢?我究竟也沒犯大錯,不過言語上得罪老爺,過後自然無事,到如今老爺也沒多說過什麼,你今日怎麼倒提起這事來了?我爹到這裡來,跟這個一點關係都沒有!」最後一句話,說得有氣無力,貌似理直氣壯,實則勉強而心虛。
寧娥聽見乾娘動氣,倒嫣然一笑,委婉開口道:「怎麼了乾丫頭這是?我不過隨嘴這麼一說,你就辯上這許多?我何嘗說老爺氣你了呢?看把你急的!金簪子都出脫下來了!快來這裡,我給你扶進去些!不然這麼寶貝的頭面,落在園子裡,再給那起不知羞的奴才撿去了不報,那才真叫倒霉呢!」
乾娘翻了翻眼睛,想想又笑,口中直道:「這頭面哪裡值錢?倒是你的鳳釵,可要當心才是,我的東西丟了不過再去外面買來,究竟也不難,多費些工夫罷了,倒是你,若……」
寧娥伸手向前一指道:「那不是到了,敢是張老爺那裡站著呢!」(本站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