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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九十七章 花明柳暗繞天愁 文 / 米可麻

    卻說安家正於花廳設宴款待張言,不料其酒後失興,竟於席間說出楚明柏三個字來,眾人皆大驚失色,好在一時八仙過海,各出其招,方才將氣氛挽回些許,不至於席間全是血腥氣。(葉子·~)只是到底壞了興致,一時眾人都沒下聲去,寧娥不語也不看旁人,只注意自己眼前一碟子果子羹,儒定則是一杯接一杯地往肚子灌酒,安懷陽面色陰沉,芩如不敢說話,正在難堪之時,突然廳外傳來一陣好清亮笛聲,遠飄緲,韻律綿長。安懷陽聽後點頭,誇了聲好來。

    見安懷陽贊笛子聲好,乾娘本自想法緩和局面,見此時正是機會,正欲討好,遂命金徽:「外頭看看去,叫那人進來,細細吹一套給老爺助助興!」

    金徽領命而下,正巧子規瞧見寧娥頭上正面帶著的喜重重滿池嬌金鑲玉觀音分心有些偏了,便悄悄指與書桐看,書桐一見果然,便準備上前替其扶正,不料身子不知怎麼就是斜了過來,就與金徽撞了個正著,那金徽身子一偏,差點倒下,子規一旁見了,趕緊上前去扶,不料手滑,竟沒扶住,反將自己也偏向一邊,重心不穩,手便伸向空中亂抓亂拽,正巧寧娥坐在一邊,子規的手便一把抓住寧娥的裙子,說來也巧,就將那上邊正帶著的金累絲香囊扯了下來。偏那金徽倒下時又落在子規腳上,子規口中哎呀一聲叫痛,手只一鬆向外拋去,那香囊落地打了個旋兒,彈飛到花廳外面台階下,又滾進花叢草間,瞬間就不見了蹤影。

    當下那花廳裡只見三個丫頭跌成一團,你抱怨我,我責怪你,臉都急紅了,慌不迭地只是爬不起來。乾娘見了笑個不住。也不叫起來,口中只道:「好一些毛手慌腳的蹄子!外頭戲還沒見呢,這裡就先演起來了?這是哪一出?躺了一地,嘰嘰呱呱的,倒好笑!」

    張言見了只當是好戲。[~]也是好笑,聽見乾娘的話便附和道:「可不是說?才一個個站著,我只看不清臉,也聽不見她們說話,只當都是聾子啞巴呢,這會子倒辯仔細了,都比小戲子喉嚨強些!哈哈!」

    寧娥卻不理會二人玩笑,直接就起身,繞過地上三人。伸長了身子就向台階下探去,只是外頭下雨,本來在台階下候著的眾人都躲進了兩邊遊廊裡,且又無月光,台階下黑呼呼的,正是燈籠也打不到的死地兒,就連一絲光也不見,那香囊早就飛的影兒也見不到一絲。唯有簇簇蓊蓊的花草,由著風勢魅影重重,微微在黑暗細雨中輕擺。

    「你們是怎麼行事的?連個規矩也沒有了嗎?就忙得這樣了不得了?可可兒地腳都立不住地了?當著張老爺的面,一個個輕狂得不像了樣了!平白地怎麼不會走路了?這麼大個地方,偏就容不得你們三個嗎?還偏是嘻嘻哈哈地叫喚,作死呢!」寧娥向外看了半日,轉身過來,對著正從地上掙扎來的三個丫頭,劈頭蓋臉就是一通好罵。三個丫頭都傻了眼,寧娥從不這麼發火,更別說是當著自家老爺和張老爺的面了。

    乾娘一旁聽著,心裡不大痛快起來,金徽是自己房裡的,就算有什麼過錯,也論不到她周寧娥來教訓,更何況,這有何錯?不過是摔了一跤,還是叫書桐絆倒的。就算是摔在了子規身上,也是那丫頭自打的,這滿廳裡都是人,你周寧娥發什麼脾氣,罵什麼人呢,給自己長臉嗎?呈強嗎??自己的爹爹還在上頭坐著呢,金徽又是從家裡帶來的,就這麼不給面兒?真當自己當了家不成?那還有我張乾娘說話的份嗎?

    心裡想著,乾娘也開口了:「金徽,你快起來!什麼張致?沒見過世面嗎?走路都不會走了?見了什麼了不得的東西了?我那裡你什麼好東西沒見過?偏在這裡打眼?自己摔死也就算了,怎麼還摔到人家身上去了?不知道那是大奶奶心裡的紅人嗎?平日裡主子有話你就獻動出尖兒,奸懶食饞的,這下被狗裹了臉了?丟人了?看你以後還怎麼打牙現世地說嘴!」一通夾棒帶棍的好罵,金徽雖心裡明知是指著自己罵寧娥,可當著眾人面,還是被罵得哭了起來。[~]

    儒定見此,忙起身向外面叫了一聲:「人來!」一時便上來一個婆子問有什麼吩咐,儒定便叫打起燈籠來,多尋幾個人來,給大奶奶找找東西。

    寧娥發過火,心裡不但沒有舒服,反更加難過起來,乾娘的話她一字也沒聽進,滿付精神都在那隻小小的香囊上了,聽到儒定開口讓人去找,方才安坐了下來,臉色也恢復了些,這便對書桐子規道:「還不趕緊起來呢!就這麼賴著,敢是那地上有寶不成!」

    子規扶起書桐,兩人慢慢站了起來,書桐心裡憋屈極了,子規面上雖苦,卻在心裡笑了,這一齣戲從頭到尾就是她一手導演的,果然沒白費力氣,也不用多說,且等著看結局。

    安懷陽心裡對寧娥也有了幾分疑慮,平日裡慣安分守拙,不與人爭執的那個大奶奶,是正坐著這個嗎?他看了看芩如,卻撞上張言的目光,後者衝著他就是一笑,這就是那位翰林大儒,你安懷陽口口聲聲,尊為老師的周散清的女兒?看看,當年你說,他是老師,自然要讓作大房,其實已是小了一輩,不過也只能如此,且周家女兒,如何知書達理,又如何溫良賢淑,讓她管家,也是理所應當,可如今看來,也不過如此嘛!

    安懷陽搖了搖頭,對寧娥道:「儒榮媳婦兒,你酒高了,先下去散散!也順便看看榴哥兒,他還小呢,這雨下得急,天上又閃,只怕有雷,你去看看比較妥當。」說著就對芩如道:「你去送送,再拿件褂子來我穿,這風吹得,身上有些打起酒寒來。」

    芩如忙應了一聲,又對張言笑道:「張老爺如何?我也順帶拿件過來給您?」

    張言大手一揮,只不當回事般就道:「這起小風有什麼?一杯酒下去就驅了寒了,我跟你家老爺不一樣,我是酒下了肚子,越喝人越熱!」說著卻又瞇起眼睛來,對著芩如上下打量了一番,口中嘿嘿直笑,又道:「不過你這話提得到是正經,小油嘴怪甜的,恰就是接連了三個觀音堂——妙,妙,妙呢,也怪道你家老爺拿你作當寶,行動不離身的!罷了,你也快去多穿一件,看這單薄的小樣兒!」

    自己本是好意,卻不料吃了張言這一席輕薄,芩如大為惱怒,臉也沉了下來,眼角瞥了安懷陽一眼,後者覺得了,勉強開口對張言道:「張兄想是真熱了,要不用點冰?」

    張言哈哈一笑:「罷了,罷了!」

    乾娘不滿地掃了自己爹爹一眼,心想又犯老毛病了,還嫌自家姨娘不夠多嗎?連這個女人都要調笑上幾句,不知道她是誰?剛才好容易才挽回的情勢,敢是又忘了?想到這裡,便大聲對金徽道:「哭夠了?還不快過來呢!給了你幾分顏色你就抖起褂子要開染坊了是不是!」

    張言忙對乾娘道:「行了行了,看你這嘴頭子!」

    寧娥不聲不響,趁他人正說得熱鬧,悄悄扶住子規,帶著書桐就出來了。吃了老爺一句,她是不怕的,這有什麼?過會再說就是了,終究是不怕的,倒是那個寶貝不見了,讓她心疼,不過儒定也發過話了,她也就暫且安下心去。

    芩如也不多說,留下白沙伺候,又吩咐幾句,也就跟著寧娥出來了。

    子規伶俐,見芩如也上前來,書桐又在身邊伺候,便對寧娥道:「大奶奶,不如我留在這裡,替你將那香囊找出來,這裡人雖多,卻不是知道那東西樣兒的,我認真看著,說不準能找到。」

    寧娥一聽,正合已意,忙就說道:「那敢情好,你最是心細,我本也是這樣想,你自己說出來,就更好了,那你就留下,只管細細找尋,若找到了,我必賞你!」

    書桐與芩如不由得互看了一眼,到底不過是個香囊,怎麼這麼當個寶貝似的?才為了它,老爺面前發了一通大火,這會兒又說出這話來?心裡皆是有疑慮,子規只作不知,慇勤答了一聲,就趕緊下台階,去找了。

    她是知道地方的,那東西本就是她扔出來的,她豈能不知?子規接過身邊一個婆子手中的燈籠,就朝那大概地界照過去,很快,黑暗中有微妙的反光出現,金燦燦的,直打眼。子規立刻上去,草叢中一把尋到,立刻就將其捏在手心裡,瞧瞧花廳裡還有繼續酒局,便默不作聲,裝作無事,又埋頭找了下去。

    這裡花廳裡便準備繼續吃喝著,只是再也續不下去,只有張言和乾娘一唱一和地來回說笑,安懷陽不開口,也不接話,只管自己小口呷酒,再無他言。

    張言望望外頭,閃電不斷,遠處雷聲隱隱而來,似正急不可待地朝這裡趕來,心裡有些不知怎的,有些惶惶然不可名狀,乾娘看看儒定,對方正在把玩手中的青花竹梅圖杯,上下仔細打量個不住,似已入了神,也不理會旁人,乾娘也自灰了心,賭氣將筷子一扔,就朝金徽發火道:「偏是你作亂,才好好的,走路不長眼睛看道?」

    金徽也不敢作聲,眼裡包著淚,張言見了,知道是因儒定而起,遂對儒定道:「賢婿,聽聞前幾日跟丫頭置了幾場氣,還動上手了,卻是為何?」(本站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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