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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百一章 月露誰叫桂葉香 文 / 米可麻

    卻說乾娘命金徽拿出一座金佛來,送到令兒面前,見令兒目露艷羨之意,知道其動了心,便說:「你只管收了,若順了我的意,好處多著呢!」

    令兒還不敢接,金徽性子上來,直將金佛塞進令兒的懷裡,不屑地看了對方一眼,方轉身,又回到裡間,兮兮索索,不知又幹什麼去了。(葉子·~)

    乾娘見令兒手摀住那金佛所在的位置,臉上似笑似哭,好一付醜陋模樣,心裡哼了一聲,面上卻作和順態道:「令兒,明兒我叫你,你就依剛才的話直說,橫豎你說得是實話,有什麼好怕的!若大奶奶她凶你,有我呢,我庇護你,你只管說你的。不過,」話到這裡,乾娘將臉色一變,語氣大轉:「若你得了我的好處,到時又編個謊話來搪塞我,我可就沒那麼好性兒了!你當你是在大奶奶院裡,我手夠不著是不是?也對,一時我也難奈何你,不過你父母家兄,可都在外頭街上賣肉呢,我尋不著你,還能尋不著他們?你只細想!」

    令兒嚇得立刻便磕頭下去,口中哀聲求道:「二奶奶行行好,饒過我們一家!」

    乾娘這便又是一聲怒斥:「放屁!饒誰的命?我說了要你命了嗎?明兒你只管照實說,就依剛才跟我說的一樣,你瞧那邊,」

    令兒淚眼朦朧,回頭一看,金徽正端個盤子立在自己身後,裡面白花花的整錠細紋銀元寶,圓溜溜,光滑滑,耀得自己眼睛都花了。才收了金的,這又來銀的?令兒的心,越來越受不住了。

    「過了明兒,這些都是你的。你放心,我還將你撥來我這院裡使喚,到時候我疼你,等過兩年。二門外的小廝,我必尋個好的,配你作夫,你看如何?這好處,當真是天上掉下來。正落在你令兒身上,再也沒處去尋了?」乾娘邊笑邊說,自為是誘惑至深,對方再無可避了。[.]

    令兒還是猶豫,她心裡明鏡似的,知道自己的話一出口,落在園內眾人耳裡,再不敢相信的,怕都得成了事實。本來那天。她見了那事,自己根本不曾多想,經乾娘今兒一問,她心裡細掂量斟酌,才發覺果有蹊蹺,可當真就如乾娘懷疑的那樣?她不知道,更不敢妄加揣測。再看看面前那堆銀子,實在愛人。若得了手,自己先不說,外頭的家人就先要樂死了。

    乾娘見令兒還在猶豫不敢接,那爆碳脾氣又上來,趕著就當頭罵道:「爛了嘴的死蹄子!敢是心裡不向著那個賤人不成?實告訴你,你就想想自己,別再行那八百里外的,自己夠不著的事了!你今兒若不依,我立刻就叫你架你出去。亂杖打死,這園子裡別的沒有,看園子的狗還是有幾條的,都餓了幾日沒好生吃飯了,只等你身上的肉去添饑呢!」

    這話一出口,令兒嚇得不成了人樣,整個身子都貼在了地上,只有出的氣,沒有入的神,口中只道:「就依奶奶。都依奶奶!」

    乾娘見其如此,方才消了氣,只是心中還有不忿,又接著斥道:「你還真當了自己是個角兒了?不過賴著你一句話,架著火唱台戲,你也就是聽見了兩個字,說出來給我借個路,就嚇得魂都丟了,我呸!就這膽子,還想在這園子裡混下去?」

    金徽一旁冷冷接話道:「二奶奶別跟她認真計較,這原是初一十五開的廟門早了,才竟出來的小鬼呢!白放出來,與人家現眼!也不夠丟人的!」說著,又將那銀子端回了裡屋。

    令兒地下呆著,被罵得一字吐不出,心裡早已是一大盆漿糊,見那銀子走了,人也軟了一半。

    乾娘便道:「行了就是這麼辦!你今晚就跟著錦笙歇一晚,一會兒上夜的來了,我讓她們去那邊說一聲,就說雨大了,夜也深了,也不便回去,就在我這裡湊和一晚。[~]你只管睡你的,明兒話說出來就完了,銀子也是你的,金子也是你的,一樣也跑不掉!」

    令兒除了點頭唯唯諾諾,再無他言,事到如今,哪還有她選擇的份?上面那羅剎說什麼,就是什麼罷了,只求自己能活過這一關,就是福大運通,菩薩面前燒了高香了。

    乾娘見此,叫來錦笙,吩咐幾句,便帶人下去,叫看好了,再不許生出別事來,金徽這方從裡間出來,湊過乾娘耳邊道:「二奶奶,這事能成嗎?究竟那丫頭也沒聽到什麼別的,不過是個稱呼罷了,咱們也不知道大奶奶的閨名,就這麼硬說出來,若不是,自己面上就難看了。」

    乾娘狠狠搖頭道:「怕什麼?破開了臉鬧一場,反正爹爹明日也在,料想她也不敢怎麼樣,再說,我心裡就敢賭,那冤家叫得就是那賤人的小名!這園子裡,誰叫小妹?平白無事的,兩人在那橋下說什麼體已話?怎麼一見人來就像兔子見了鷹似的,撒開來就走?不是躲人是什麼?不要臉的東西!」最後一句,她不知道,自己說得是他,還是她?

    金徽望了望乾娘,燒得火亮的燭光下,對方的臉漲得通紅,說是爆炭,一點不過,知道是發起心火了,再勸不得,只得又道:「奶奶說得極是,說起來也巧,今兒本該是子規來,卻換了這丫頭,路上我還想著,這無用的東西,來了也是白搪塞的貨!誰知竟碰了個准的,原就該是她,只有她,那天在間松橋下方見著了,」話正到這裡,見乾娘眼裡放出凶光來,嚇得趕緊又將後半截收了回去。

    行啊!周寧娥,先是將當家的權勢輕輕拿了過去,這會子,連我的男人也要搶過去,當真你是下了凡的神仙,想什麼就是什麼,我這等凡人,就要自覺給你讓路不成!想到這裡,乾娘放在桌上的手猛地一把攥緊,手筋碧綠地爆了出來,你這業作得也夠了,也該是時候騰挪個位置了。

    子規屋裡久坐,待上夜的來過後,她收了話,關上院門,進到寧娥那邊,見書桐正靠著作針線,便將那話對書桐說了。

    書桐先張了張寧娥床前的帷幔,見裡面安安靜靜,一絲不動,方小聲對子規道:「這事可不尋常,二奶奶向來不理會咱們這邊的人,更別說這半夜的帶人去說話,還將人留下了。令兒平日從不跟那邊來往,我也沒見那邊對她有什麼招看,你見過沒有?」

    子規自然是搖頭,面上只作一無所知。

    其實那日間松橋見令兒在廊下呆立,她便知對方一定聽到了什麼,方才不敢上前打擾,今日打門聲一起,她就推令兒去開門,也是這個原故,依張乾娘的性子,不審出點什麼來,是必不會甘心。論起來,張家和周家,也該是時候,鑼對鑼,鼓對鼓地敲一敲,響一響了。

    「你發什麼愣呢!還不快歇歇去!這都什麼時候了,我以為你已經睡下了呢!」書桐推了子規一把,子規方才醒過神來,聽見她問,只得笑著回道:「本打算去睡,因想著令兒回來無人開門,打得聲音大了,又怕驚著大奶奶,這才等著沒睡,誰知令兒沒等著,倒將上夜的等來了。」

    書桐聽見這話,下死眼看了看子規,這方開口道:「怪道都說你心細,果然不錯,若這樣伺候,過不多日,大奶奶必要重待重視於你了。」

    子規一聽便聞出酸味醋意,情知金徽剛才那話已在書桐心中發酵了,便趕著親親熱熱地叫了一聲:「好姐姐!怎麼這樣說起來了?玩笑是玩笑,該當真的時候,可不能糊塗,我再怎麼笨拙不開眼,也知道是誰一直手把手教導我,提攜我,當日若不是姐姐,我怎麼能到這裡,還能這般穿紅還綠地站在這屋裡?姐姐放心,這事兒,我心裡無論如何也不敢忘記!到什麼時候,姐姐也都是站在我頭裡!瞞天欺地的事,我子規可不敢幹!」

    書桐見其說得認真,心裡服了氣,也就罷了,口中小聲笑道:「這有什麼?服侍得好不是該當的?你看你急得,我也不是那個意思。」

    子規也湊近上前,小聲應道:「我知道姐姐不是那個意思,我白說說罷了。」說完二人對視一笑,將其混過不提。

    子規因見書桐夜深還不曾睡,只管手中拿著件活計忙亂,便接過手來燈下細看,原來是件香草邊欄,鯉魚跳龍門富貴紋樣紅緞子荷包,宮樣錦緞,上面的花樣正繡了一半,那魚活靈活現的,正躍到半空中,尾巴甩處,水珠子一滴滴地下來,真如活的一樣。

    子規見了便由不得讚了聲好,又笑道:「姐姐這就急起來趕嫁妝了?離放出去還好些日子呢!」

    書桐因寧娥那裡睡著,不敢動靜太大,只在子規身上掐了一把,方才罷了,口中只道:「我把你這怪嘴蹄子肉打爛了!敢是你想漢子了,就混說起人來了?好好的,我就不能給自己繡個荷包了?就非得是給人的不成?」

    子規邊偏過身子來,讓過對方的手,邊小聲笑道:「說得也是,有哪個小廝能配得上這好手工?要我說呀,就非得是個老爺才得!」

    這話一出口,書桐臉就紅了一大片,手也軟了,掐不下去似的,便伸起來掩飾般地將自己耳邊冒出來的一撮頭髮重新塞回去,口中喃喃道:「又亂說話了,老爺哪裡是我們這樣人想得的?」

    子規這方突然想起,原來書桐是在老爺房裡的,怎麼自己就忘了這一岔了?(本站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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