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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百三章 片言誰解訴秋心 文 / 米可麻

    卻說寧娥聽見書子規提醒自己換衣,這才由心事裡拔出來,且將目光收了回來,卻望見自己身上的木紅地牡丹紋長衣,都說牡丹是富貴象徵,現在看著,也不過是一件衣裳,穿過幾次,就舊了,扔到箱子裡,最後不知哪裡去了。[~]富貴?浮雲也差不多。

    書桐聽見子規的話,嘴上卻哼了一聲道:「早中晚都是這裡用,卻又不肯住在這裡,真真是矯情了!」

    寧娥聽見書桐奚落張言,也不知怎的,氣湧上胸,順嘴便道:『你那裡知道,那張大人最是小心,睡在這裡,哪有睡在自己地方安心?若有什麼事,園子裡這麼大,替死鬼那麼多,到時候找誰說去?『

    子規正站在她身邊,敏銳地將這話清楚地聽進耳朵裡,看來,張家和安家之間的矛盾,到底還是要顯山露水了。

    書桐將信將疑地看了寧娥一眼,似乎不敢相信,一向行事滴水不漏的大奶奶,也說出這樣的話來?寧娥若無其事,只當不知其意,正此時,姿姨娘抱著哥兒進來了,寧娥上前看看,又說幾句玩笑,遂混過不提。

    不過一會兒,外頭來人傳話,說請大奶奶花廳用飯,寧娥拍拍榴哥兒的小臉,隨口囑咐幾句,便出門去了。

    子規與書桐後頭跟著,也不知道怎麼的,書桐心裡總是有點慌張,子規看出苗頭來,笑笑對其開口道:『姐姐今天是怎麼辦?看著倒像就丟了魂似的。『

    書桐也笑笑,也不好說什麼,難道平白說自己心慌?

    寧娥見了便道:『丟了魂不怕,到了人跟前,別丟了人就行了,你也知道,老爺是最愛講究面子的。『

    書桐忙應了一聲道:『大奶奶放心,沒有什麼事,子規說笑呢,我本自好好的。『

    寧娥只管繼續向前走去。子規知道,她不是裝傻充愣,而是已經做好了準備,胸有成竹,這才是周寧娥。(葉子·~)安家的大奶奶。鼻子是靈的,眼睛更是亮的。

    剛入得花廳,子規就見乾娘沉著個臉,端正坐著,張言也到了,正用著茶,也看不出臉色好壞來,安懷陽陪坐,也是一如既往的陰晴不定。

    『喲。大奶奶好遲呀!『乾娘一見寧娥便冷笑著開了口,這語氣可是不好,子規聽見,都有些心裡發毛。

    『今兒你到來的早,有設麼好事不成?『寧娥先上前給兩位老爺請過安後,方落坐回了對方一句。

    『好事?大奶奶,今兒我可真有一件好事,你想不想知道?『乾娘笑了起來。說是笑,其實瘆人的很,就連芩姑娘見了,都有些驚心,便看了張言一眼,又看了看安懷陽,見二人自管自喝茶,面上並無特別反映,這才笑道:『二奶奶說是什麼好事?『

    乾娘嘴角牽了牽。冷冷道:『急什麼,二爺還沒到呢,等人到再說不遲,可惜大爺昨兒早走了一步,不在家,不然就更好了。『

    子規看看寧娥,見對方竟一點不慌,端著粥碗的手平絲不動,倒當真有些佩服,不過這原就是正合了自己的打算。就不知,今天這齣戲,能唱到幾分?又能引出幾分陳年舊事來?且看各人的造化。

    說曹操,曹操就到,儒定很快就到,其蘭也來了,不出聲地默默上前行禮,乾娘不耐煩地等著,見總算人都落坐,立刻便開口對寧娥道:『嫂子,聽聞嫂子在家時,閨名就叫小妹,是不是?『

    這話問得極為無禮,女子的閨名,豈能在這皆是外人的地方說出來?寧娥只作沒聽見,埋頭吃粥,全不理會,如同這話不是對自己說的一樣。

    乾娘見其不理會自己,立刻就站了起來,預備衝到寧娥面前發難,不料,突然前面就來了個攔路的老虎,儒定。儒定一聽見乾娘的問話就知事情不妙,他尚來不及去想乾娘是如何知道的,就第一時間站了起來,他要保護那個人,從小是,現在也是,沒從改變過。(葉子·~)

    「二爺,二奶奶,快都坐下來,好好說話,怎麼一大早,你們就這麼銅鑼對鐵盆地敲起來了?讓人看了笑話,張家老爺還在這兒呢!」見二人形勢不好,芩姑娘有些急了,趕緊就勸。

    「你少管!今兒我非讓她把這事說清楚了!你們誰也別攔著,我就讓你們都看看,平日裡好一個大奶奶,知書達理,一肚子大道理,說起來就是成句成句的讓人駁不回,這私底下,都幹得是什麼好事!」乾娘怒氣上湧,開口就罵,芩姑娘到底身份不正,再不敢說,只好看看安懷陽。

    安懷陽歎了口氣,卻對儒定道:「你坐下,鬧什麼鬧?別見張老爺這兒坐著?長輩都在呢,你一個小輩就這麼潑步撩衣,呲牙咧嘴地,成個什麼體統!我們安家當真是沒了家教不成!」

    張言本正一頭霧水看著乾娘和儒定,全不知二人如此所為何事,正欲開言,聽見安懷陽的話,便順勢接口道:「是啊,丫頭,你這鬧的是哪一出啊?到底所為何事?」

    儒定不待乾娘開口,搶著就道:「你是什麼規矩?嫂子的閨名,是在這兒能問的嗎?得虧大哥不在,大哥若在,不大耳光打醒你才怪!」

    乾娘怒到極點,反倒冷靜下來,看看儒定,突然哈哈大笑起來,口中直道:「大哥打我?大哥若知道嫂子跟你的事,還會打我?怕不要打爛你呢!安儒定!」

    寧娥一聽這話,立刻起身,招呼其蘭道:「蘭丫頭,讓他們理論,咱們外頭散散去。」

    乾娘立刻回身,指住寧娥道:「你別走!成天裝得好人樣,行動就是這個規矩那個理兒,這整個園子裡都讓你瞞神唬鬼地挾制住了!人都當你是個好的,沒個錯的,今兒我偏就要扒下你的皮,讓人都看看,你這裡內,究竟是個什麼九燉十八火的淫婦樣兒!」

    儒定上去就是一個耳光,打得乾娘向前一撲,正倒在張言面前腳下,張言的臉色難看之極。也不待丫鬟們上前,自己先就起身,將乾娘扶了起來。

    安懷陽也坐不住了,只得站起來,走下來席來。準備安撫正在張言懷裡嚎啕大大哭地乾娘,張言立刻推開他,並道:「你先管教你兒子才是!當著我的面兒,就動起手來了!我說呢,丫頭怎麼前些日子帶信來,說在這裡過得辛苦,我本還不信,今兒一見,哼哼!安兄。你莫非忘了當年上門提親時,親自對我說過的話?你安兄說出來的承諾,難道都是那夾著雨的雪,落地就滅了不成!?」

    安懷陽自然平聲靜氣道:「張兄這是哪裡的話?小兒自是不妥,到底也是為了體面。才媳婦兒的話你也聽見了,一家子好好的吃飯,她突然就提起那話兒,究竟也是於理不合。後頭的話,就更聽不得了。」

    乾娘本自狂淚,聽見安懷陽的話,立刻就將身子挺直,從張言懷裡站了出來,口中噙了鐵一般又冷又硬道:「好,我於理不合,兩位爹爹你們就先坐下,我也是氣昏了頭。這事還得從頭說起,才得服人!」說著指住寧娥道:「你也別走!今兒我倒要看看,是你的道理服得住人,還是我的實話服得住人!」

    其蘭見話越說越不好,直接扶著宜青就出去了,眾丫頭們也都退到外面,不敢再多行一步。子規只站在花廳門口,留神注意著裡面的動靜。

    寧娥便又款款坐下,雙手安放在膝上,並無絲毫慌亂。儒定見她如此鎮定,心裡平伏許多,遂也坐下,乾娘見了,冷笑一聲:「好啊,若不說出來,當真認定你二人方是那成對的青鳥呢!」

    這話別說安懷陽,就張言聽了也是刺耳,便忍不住道:「丫頭,你還該說說,這到底是為了什麼?聽你的意思,是懷疑你大嫂子和定哥兒?他二人八桿子打不著的,我這裡看著也不像,莫非你親眼見過?」

    乾娘不答話,只叫了一聲:「令兒來!」

    寧娥一聽這話,心裡透亮起來,她知道儒定看了自己一眼,可是她不動聲色,要想打下真老虎,只用個紙雀兒是不中用的,定哥哥,你說是不是?這話,還是你教我的呢!

    令兒蓬頭垢面,哆哆嗦嗦地被推了上來,金徽後頭跟著,得意洋洋地看了子規並書桐一眼,眼裡神情明明在說:看,你主子就要臭了!書桐且不待言,子規卻將目光低下,那金徽愈發得了意,笑瞇瞇地就進去了。

    書桐見其如此,便對子規道:「你看那爛了心的蹄子,也不知得了什麼把柄,就笑成那樣?早起我就心慌,果然是應到這裡!子規,那令兒到底是得了什麼好處?二奶奶到底是賴上咱們奶奶了不成?看剛才廳裡對著兩們老爺和二爺,那徑聲揚條的,說得都是什麼話?我只一句不懂!哪裡上來就問人奶奶閨名的?若這樣說,怕連大爺都不知道奶奶的閨名兒呢,就更別說二爺了!」

    子規看看周圍,小聲答道:「二奶奶想是連著受了二爺幾場氣,二爺近日事又多,趕不上回院裡救火,再加上二奶奶娘家爹正巧來了,二奶奶怕是當著眾人,撒個嬌罷了。」

    書桐也道:「我說大奶奶行事一向是番得正的,哪裡能有這個事兒?若當真傳出去,可不要寒磣死了!這園子裡多少張嘴?千也嘴頭子嚼說人,萬也嚼說,不成的事也成了精了!大奶奶平日裡多講究體統的人,做事大家都看得出來的,哪裡會做下這種事來!」

    子規笑笑,嘴上附和道:「可不是?都說那人言都有翅又有刺的,大奶奶什麼不知道?哪裡尋不出個乖處來,就這麼讓人倡揚?傳出去好人也被說丑了!要我說,大奶奶還該認真跟二奶奶理念二句,不然日後,大家都這麼意意似似的,口裡嚼蛆行動傳說,可就真壞了規矩了!」二人這裡悄悄話說個不停,也就不提。

    花廳裡,乾娘見人已帶了上來,遂直命其跪下,先掃視寧娥一眼,見其絲毫不為所動,心裡冷哼了一聲,口中便道:「令兒,你且不用怕,我這裡站著,沒人能動你。你只將那日人在間松橋下,看見的事,照實說出來便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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