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十六章 此地一別難再續 文 / 米可麻
卻說子規與朱槿正伺候少嵐位午睡後起身,白沙過來傳話說′是祁少宇來了,正在元平院裡,要尋少嵐過去說話。[~]
當下少嵐雖極不情願,還是只得跟隨朱槿與子規而去。一路上,子規見朱槿滿懷心事,少嵐就只是垂頭喪氣,看著倒好笑,大哥來看自己,怎麼就這麼不高興?敢是孫猴子要上那緊箍咒了。
不過子規這時心裡忽暗生一意,便趁少嵐不備,將其懸於身邊的一隻裝檳榔豆蔻的小荷包輕輕拽進自己手裡,隨後偷偷塞時自己的袖口裡,再看少嵐,毫無反應,依然一臉喪氣。
很快到了元平院,白沙自進屋裡去通傳,很快,芩如笑著出來,玉手輕舒,親自將簾子打起,口中柔聲喚道:「嵐哥兒來了?快進來,老爺跟你大哥正等著呢!」
少嵐此時無心客套,笑都懶得敷衍一下,將孔板起,也不理會芩如的招呼,直接抬腳就進屋裡去了,倒是朱槿,感覺有些不太好意思,遂對芩如笑了起來,也有替少嵐陪不是的意思。
芩如哪裡在乎這些,不過上下打量朱槿一眼,將手裡簾子放到走到前頭的子規手中,掉頭就進去了。
子規接手撐起簾子來,心想好個芩姑娘!門面工夫是練到家了,替祁二爺打簾子是理當,我和朱槿,是哪一號人物?自己打。想到這裡,她看了看身邊的朱槿,將手抬高了一些朱槿看她的眼神中,流轉深意,二人皆心照不宣。
少嵐無精打采地向上坐的安懷陽和側面坐下的少宇行過禮,便拖著腳下來,坐在少宇後面一臉不高興的樣子。
少宇見了,只是皺眉,開口就問:「你怎麼又沒精神?這麼蔫了唧的,才又跑哪裡玩去了?這裡不是咱們祁府,你再四處放蕩去,惹出事來,叫安伯伯笑話咱家沒規沒矩,就沒把你教好!」
少嵐不敢不應只得口中嗯了一聲又小聲回道:「大哥不用擔心我沒惹事,不信你問朱槿。[~]」
少宇哼一聲:「我問誰?你的事你自己知道,我又要問誰?」
安懷陽坐著只管陰森森地笑,又對少宇道:「好了好了,大哥見了小弟就是訓,那小弟怎麼不害怕呢!少嵐還好,我瞧他倒不是那起不知規矩的,也沒惹出什麼事來。我這裡也不是外人,讓他玩。」
少宇又指著少嵐道:「你聽見安伯伯的話了?別叫他錯看了你才好這麼大人了,也該省些事了,還到處招三惹四的。我聽你大嫂說,你跟安大奶奶要人伺候了?」
少嵐心下一驚,想著這話傳得倒快,大哥都知道了?當下不得已回道:「因帶來人少,不夠使喚我才要的,榮嫂子也已經許了,大哥也不必多慮了。」說著不安地抬頭看著少宇。
不料少宇竟還是不依不饒道:「不夠使喚?不夠使喚你原該多帶些人來!不然早些回去也使得!只管麻煩別人是何道理?那安大奶奶見你是客,自然事事忍讓罷了,她就心裡不願,嘴上少不得也就算了,你不知道這是人家盡你,還當人家是無所謂呢!也罷,你也不用多說了,現在就將那丫頭退回去還給大奶奶,人家都有正事,偏你一天天只是閒逛,馬上就回去收拾收拾,一會兒跟我回家去,這就不愁沒人伺候了!」
猛一聽少宇這話,正在少嵐身後站著的子規與朱槿,心中俱是一喜,這當真是想睡覺時就有人送枕頭來,事遂人願呢!太好了,祁少嵐,就這麼跟你大哥回去!
「唉,少宇,你又何必如此?少嵐不過還是個孩子,你跟他較什麼真呢?他來我這裡也不是一回二回了,什麼時候給我惹過麻煩?就真跟榮兒媳婦要個丫頭,也不是什麼大事,你隨他去,橫豎這園子裡丫頭也多,榮兒媳婦那裡若再缺人,叫她再尋就是了。」不料這時,安懷陽突然發話了,他正色起來,軟語安慰少嵐,又對少宇求情,「少宇,你也不用這麼著急就帶他走,他想玩玩,就讓他多玩二天就是。」
「大哥,我不想回去,讓我再多住幾天不行嗎?」少嵐被已被少宇的話打擊得心灰情冷,心裡只為是無可挽回了,沒想到安懷陽竟會為自己求情說好話,當下喜出望外,遂也大著膽子腆著臉,對少宇開口,求其讓自己留下。
可惜少宇毫不動心,當下將臉板起,也不理會安懷陽,只望著少嵐道:「你可小心!父親前兒來信,已是發狠了,說若你再這樣游手好閒,不知讀書上進,他老人家就要動真格的了!來信中還說,讓我必要好好教訓監督,不得徇私,你聽這口風,可是跟你玩笑?你自己說,已是幾天沒動書本子了?幾天沒去見那學堂裡的先生了?還在這裡強嘴′只不多說,你自己心裡惦量著辦!」
少嵐一聽這話,整個人都縮小了一大圈,人全躲進椅子裡,頭直垂止胸前,沉甸甸地抬不起來。朱槿見了不忍,上前小聲安慰道:「嵐少爺快別如此,大爺這話也是為了你好。老爺在外,心裡也總是掛念你的學業,盼你有個出息,就跟大爺似的,這方是替祁家增光添彩,也方是做人的大道理。你這樣一天天混下去,究竟怎麼樣呢!還該聽聽大爺的勸才是。」
少嵐置若罔聞,還是癱倒在椅子上,一聲不吭。少宇看在眼裡,急在心裡,這傢伙怎麼就一點兒也不長進?這是什麼時候了?好賴話他當真是聽不出來嗎?
安懷陽這時又開口了:「少宇,了算了,你也別再勉強少嵐了,他喜歡我這裡,也算是我倆之間的緣分,讓他多坐些日子就是。你才說得也有理,不該為了玩荒廢了學業,這終究是一個男人成家立業的大事,少嵐雖小,也不能輕論。
這樣少宇你看如何,我親自來挑個先生,就讓少嵐在這裡讀書用功,也是一樣。他既遂了願,你也稱了心,也不用擔心你父親回來了,你不好交差,於少嵐學業也一樣有益無壞,豈不大家都好了?」
少嵐一聽這話,心頭希望又起,將身子略略挺起,偷偷向少宇看去。其實此時的他,最不希望的就是離開安家,離開子規,若叫他在這裡讀書,他也不是不肯,反正能有子規在身邊,另外還有沙,那就再好不過了。
少宇臉色更加暗沉下來,說話語速也快了,口氣也不是太好起來:「安伯伯,還望莫怪少宇說話莽撞。安伯伯才說起來這樣的安排,聽在我耳裡倒甚是奇怪了。少嵐有父有兄,有家有地,為何一定要在這裡就讀?家中書房先生都是齊備好的了,為何在這裡重新另起新就?新來的先生未必就知道少嵐現在學到哪裡,是何樣程度,又如何能比得上家中一向所用之妥當?再者,我母親亦在家中,若她思念少嵐,難不成還要到這安府來看視不成?這也太不合適了。」
子規一旁站著,這屋裡唯有她是完全看清少宇和安懷陽之間較量的。芩如在安懷陽身後,安懷陽何種表情她是一概不知的,而朱槿則心中眼裡俱只有少嵐一人,眼下見其滿心不快攤在椅子上,便全力安撫,不停看視,便再無精力注意旁人。
而子規則不同,自打進了這屋裡,她便一心只在安懷陽身上,對方如何說話,表情眼神如何流轉運作,她全看進眼裡,算入心中,
剛開始她也以為祁少宇當真是為了將少嵐帶回家中,好好管束,令其不再個流連玩樂,而專讀書,以求功名。而安懷陽也不過是隨口客氣,意思意思,挽留挽留就算了。
可是看到現在,她心裡逐漸明白清楚起來,不,這件事絕沒有表面上看起來這麼簡單,祁少宇口中說得厲害,語氣甚是嚴厲,可當他看見少嵐心情大壞,攤倒在椅子上時,心情顯然變得焦急了,嘴裡雖還在說話,眼睛卻不住只是來回偷瞥少嵐,眼神中亦能看出來,全是不安與無奈。
而安懷陽則全不一樣,他口中儘是為了少嵐,亦不住為其求情,可卻從不將目光移到少嵐身上半分,他不停地逼視著少宇,觀察著對方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每一個細小而微妙-的動作,他都不放過。見少宇不停關注少嵐,安懷陽面上由原本的略顯緊張,變得越來越輕鬆,直到剛才,他聽過少宇那一番有所冒犯,而顯得不太合乎二家情誼的話之後,安懷陽這隻老狐狸,竟然不怒,反而又陰沉沉地微笑起來了。
正如剛才所說,安懷陽這笑,滿屋中人,也亦唯有子規和祁少宇看清楚了,那是怎麼樣笑呢?陰森狡黠,寒氣襲人,望之使人生畏,細看唯留恐懼。
「少宇,這叫什麼話呢?咱兩家親如一家,你才這話說得,不是顯得安家,祁家,兩兩生分了嗎?這可不是我的好賢婿該說出口的話!哎少宇,別的不說,這話若叫你父親聽見了,可也要生氣的!到時候又該說你,說話不經思慮,不過大腦,又給他惹下罪過了!」安懷陽說話聲音不大,口氣中亦甚有輕鬆玩笑之意味,可是子規知道,這話一定說得很重,若不然,為什麼祁少宇好好地坐在座位上,人竟有些微微地,發起抖來了呢?
祁少宇將安懷陽的話,一字一字都聽進了心裡,他絕望地再一次看了看正坐在自己身邊的親弟弟,心中不斷悲鳴,少嵐,少嵐,這一次,你怕是回不去自己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