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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十七章 苑外江頭坐不歸 文 / 米可麻

    卻說祁少宇來安家,原本打算將少嵐接回家去,不料竟意外遭安懷陽拒絕,且聽其口中語氣甚是強硬,是不肯妥協的意思。[~]

    祁少宇心中備感絕望,可看著身邊的弟弟,想起家中殷切期盼的母親,他不忍就這樣放棄,決定還是要再試一次。

    當下少宇想了想,還是艱難地對安懷陽開口道:「安伯父言之甚是有理,剛才是小婿冒犯了,我祁府與安家,向來交厚,父親與安伯父是多年情誼,小婿不該說出剛才那樣的話來。其實少嵐就留在這裡,也是很好,並無大不妥。可我來時,母親門口送別時親**待,說她幾日未見少嵐,心裡著實惦念,叫我無論如何,帶少嵐回來就是。老人家心願,少宇實不敢違。少嵐,你自己說,難道當真為了個丫頭,不回家去了不成?實在喜歡她,帶回祁府也一樣,你開口求安伯父將她賞給你,也就是了。」

    少宇這席話,真真就說到少嵐心坎裡去了。其實當聽到母親對大哥說的話時,少嵐心裡已是十分不好受,母親一向多疼他,對他總是偏依,從不苛責,聽到她老人家想自己回去,少嵐由椅子上坐直了身子,人也望向安懷陽,當真就準備開口要人了。

    子規與朱槿見此情形,實是大為不妙。沒想到祁少宇為了將少嵐帶回家去,竟肯不顧禮節,來為少嵐求要人。朱槿自不必說。心裡是如火煎熬,焦慮急怒難當,可惜以她丫鬟的身份,現在實不能開口,不然,她早就撲上前去,說出一番大道理來,拒絕少宇的要求了。

    子規這邊站著,身上也早已是一片冷汗,涼嗖嗖地。沿著脊樑骨就滾了下來,她情知不好,實是大不好,祁少宇當真這麼想要少嵐回去?到底祁家跟安家之間,發生了什麼事?安其箏呢?她回不回去?想到這些,子規忍耐不住地,就向安懷陽看去。[.]

    這一看之下,原本焦急難當的心,瞬間就平靜了下來。祁少宇,子規心想。這一回合,你又要輸了。

    安懷陽果然如子規所料那般,又獰笑著開口了:「少宇,你說你母親思念少嵐,那就請她也過來這裡逛逛,我這裡也許比不得你們祁府,可珍奇花木也有不少。常聽你父親提起,你母親是閒來最愛弄花養草,不如請她過來。正好少嵐也在這裡,大家聚居一樂,豈不是好?再者,其箏也在這裡,若你母親過來,也不愁沒人照顧,她過你家中幾年,到你母親的脾性。也多少瞭解一點,也不至於讓她受了委屈,你看如何?」

    祁少宇被打了個措手不及,口中頓時失聲,開不得言。少嵐懵懂,竟看不出其中真情,只道安懷陽是誠心邀請自己母親前來。心想這可太好了,母親若能過來。自己也就不用走,也能盡孝親前。豈不二全?遂開口對少宇懇求道:「大哥,安伯父說得實在有情有理,母親向日在家也悶得很,不如就過來這裡,大嫂子也在,我也在,大哥也就可以放心了。」

    少宇盯住安懷陽,心中全是惱怒憤恨:放心?送二隻待宰的羔羊進餓狼口中,還叫放心?當下不顧情面,又開口說道:「安伯父,這又何必?少嵐有書要讀,有親要孝,有家可回,有父兄可依,又何必麻煩安伯父?」

    安懷陽笑得更加開懷,卻亦顯得更加猙獰:「你父親久不在這裡,你又是一介武官,只憑家中不知哪裡來的幾個夫子,就能教好少嵐?我雖不才,也不敢與你父親並提,到底比你是強上一些的,少嵐由我管教,必要比你來得合適,你父親那邊,想必對其也不會有什麼意見,是不是?少宇?正好儒定不在家中,他的書房只是空著無人使用,我看就讓少嵐去那裡用功,倒是甚好,一切俱是現成的,也不叫麻煩。(葉子·~)至於親孝,我才已說過了,你母親盡可以來這裡,或玩幾天,或跟少嵐一起久居,並無問題,也可全孝,你只在外頭忙你的就是,也不用你多操心了,我這裡人多熱鬧,你母親必會喜歡。這個主意我敢說,你父親一定不會反對,正好若你不信,只管這裡書信去京裡問你父親就是。」

    祁少宇現在是真的絕望了,他不敢相信地看著對面上首,穩坐太師椅的安懷陽,心想你做得也太過份了,一個少嵐不夠,還要繞進我母親來?一想到安懷陽連自己的母親也不肯放過,祁少宇太陽穴那裡直爆青筋,到底他是武官出身,一時只覺得心頭三屍神暴跳,武陵氣沖天,恨不能隨手端起身邊的椅子,就朝那笑如惡狼一般的安懷陽面上砸去!

    可是他不敢,連他父親都不敢不能做的事,他祁少宇怎麼能行?安懷陽還故意讓他去問父親,當真是將他家嘲諷得厲害了。父親哪裡敢反對?他心裡怎麼想,你安懷陽會不知道嗎?我們祁府一門,都叫你算計得夠了,還敢怎麼想呢?還敢反對駁回嗎?安懷陽?!

    子規見這二人情形,知道這便是大局已定,祁家鎩羽而歸,祁少嵐是定要留在這安府裡了,可是為什麼?子規很想知道。於是她將手一滑,那個少嵐身上的小荷包由她袖口裡,無聲無息地,就掉落了下來,落在自己和少嵐腳中間的椅腿邊,小小一角,並無人發覺。

    少嵐此時再論不到別的,見少宇垂首不語,只道自己是遂了心願,安懷陽已將大哥說服,心裡就高興起來,當下便從椅子上一躍而起,先跳到安懷陽面前謝過,安懷陽笑笑,並不回語。

    少嵐這便來到少宇面前,嘻著嘴道:「好大哥,你別生氣了,我在這裡也是一樣,你只放心,我一定好好用功,必不讓父親失望就是。」

    少宇心酸地抬起頭來,看著少嵐,失望?真正叫父親他老人家失望的人,是我啊!

    少嵐見少宇似仍有不快,趕緊又討好地說道:「自然還有母親,其實我也很想她老人家,不如……」

    「不,不必!」祁少宇趕緊大聲截斷少嵐的話,不,不行,沒門,絕對不可以!

    「你只好好在這裡讀書就是,才安伯父說得很對,他的學問是好的,你跟著他,將來必有大出息,你只將心放在書上就是,我們祁家還要靠你光宗耀祖呢,別的事,你且不用操心就是。母親在家很好,最近時氣不佳,沒必要讓她老人家來回奔波,一時累病了,就大不值了。」祁少宇最後看了自己弟弟一眼,他不知道,下次再來這園子裡,自己將會是以何種身份,還能不能進得這院子裡來,還能不能親眼見到這張孩子氣十足的臉龐,這臉上全是歡欣與笑顏,真好。讓他多笑一些時日,能這樣心無旁騖地笑,也是一種福氣。

    「少嵐,聽你大哥的話,別再淘氣就是。」芩如這時於安懷陽身後提了一句,暗示少宇,時候不早了,安懷陽亦適時的,掩著嘴,打了個小小的哈欠。

    子規冷眼看著這一切,心裡只替少嵐難過,這公子當真是叫家人由內到外,都叫寵壞了,一點蛛絲馬跡看不出來。想到這裡,子規忽然想到年幼時的自己,對,就是年幼時的自己!自己當年,是不是也跟少嵐現在一樣?安懷陽這隻老狐狸於身邊來來回回,自己卻只當他是個好人,亦與其說笑過,亦對其稱謝過。不過當年自己四五歲,遠比現在的少嵐小上不少,可是就這樣,子規現在想起來,也還是不能原諒自己。

    少宇見安懷陽這就趕客了,知道再說也無用,當下伸出手來,留戀地拍了拍少嵐的肩膀,心裡只是安慰自己,沒事,少嵐人在這裡,一時還是安全的,只要自己能幫成那件事,少嵐人就還是安全的,沒事,沒事。

    可一想到安懷陽要自己去辦的那件事,少宇全身的冷筋都揪緊了,緊到酸痛的程度,他再看看對方,對方仍是一臉獰笑,去,將那事辦完辦好,辦得乾淨利落,你弟弟自然能安全回家!他幾乎能聽見安懷陽這樣對自己說,語氣硬如冰,冷如霜,絕無商量妥協的可能。

    子規見芩如臉上已是大不耐煩,當下趕緊上前,對少嵐道:「嵐少爺,大爺想是該走了,咱們別只管這裡耽誤時間,叫大爺誤了正事,就不好了。」

    少嵐自是無所謂的,遂對少宇一笑而道:「大哥真忙!也罷,我一個閒人,就不這裡混著大哥了,大哥一人在外,多加小心才是!我這裡一定好好用功,有安伯父了,他一總看住我就是,大哥只管放心!到家給母親帶個好,說我也想她,讓她自己保重就是,過二日我就回去看她!」

    少嵐這一番話,叫少宇鼻子一酸,幾欲落下淚來。他祁少宇也是沙場上掙出命來的漢子,堂堂七尺男兒,卻連自己的親弟弟都保護不住!

    「對了,少宇,你母親在家,你就將箏丫頭接回去,她在這裡也無事,回去侍奉你母親是好的。」安懷陽輕輕於上首,提了這一句話。

    好啊,子規看著對方心想,這才叫打一棒子給個甜棗呢,一物換一物,你放心我來,我也安心於你!當下只看少宇如何反應。

    祁少宇張了張口,一縷苦笑浮面而來,欲說還休,最終沉默不言,只上前來對著安懷陽淺淺行了個禮,腳步帶些蹣跚地自行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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