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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二十二章 天地難安相思情 文 / 米可麻

    卻說其箏見少嵐來到攏香院,本已平復下來的心境又受到衝擊,她再一次想起少宇,心中悲傷不忍,尤其見少嵐一派天真,倒反過來安慰自己,更是憐憫可惜眼前這如花少年,好一派年齡,所謂年少不識愁滋味是也。(葉子·~)

    子規將一切看進眼底,她小心拽住少嵐,嘴上勸道:「嵐少爺,你先坐下來說話。才大奶奶問你呢,你就忘了回話了。」

    少嵐依其言,坐在其箏身邊,用手一拍自己腦袋,笑對寧娥道:「榮嫂子對不住,我一見箏姐姐傷心,就忘了嫂子了。」

    寧娥淺淺一笑道:「這是自然,我二人都是你嫂子,可你口中只是箏姐姐箏姐姐叫個不住,孰親孰疏,我還聽不出來?你不用理你,只管說你的就是。」

    少嵐聽這話有些不高興的意思在內,當下嘻皮笑臉,湊上來笑道:「好嫂子,怎麼今兒跟嵐兒計較起來了?其實我來,主要就是為了求求我的好榮嫂子,好安大奶奶,怎麼也對我發發善心,讓我跟您一樣,香可襲人?」

    寧娥抿嘴一笑:「我就知道你這時過來,必沒有好事,怎麼?要了我一個丫頭過去,還嫌不足?還想我這裡的好東西不成?」

    少嵐腆著臉笑道:「真不虧是安家管事的大奶奶,果然什麼事也瞞不住你。」

    寧娥正待說話,大廚房來人傳說,飯已經備下來。問大奶奶要不要現在就用?寧娥便對來人道:「將你大小姐和嵐少爺的飯也送到這裡來,看有什麼再添些。」

    少嵐一聽正中下懷,便又叫道:「對了,上次那鹿脯還有沒有?若有,好好烤上一塊來,不要放蜜,我只愛椒鹽的。」

    寧娥笑起來,其箏嗔道:「好個祁家少爺,敢是來這裡指明要菜的嗎?你大哥若是知道了,。,」其箏正說到這裡,一陣心酸上來,就再也接不下話去。

    少嵐卻是一無所知,還笑著又道:「這有什麼?大哥也是愛吃鹿肉的,他人不在這裡,我替他多吃些就是。」

    那廚房裡人只看寧娥,寧娥可有可無地一笑,對其道:「行了。你就去準備。」

    當下少嵐滿意了一半,心裡卻還惦念著那一半。便竄到寧娥身上,只管將鼻子嗅來嗅去,卻不開口,只管這樣猴在寧娥身上,叫人哭笑不是。

    寧娥被他弄得渾身不自在,笑得身子都軟了,這才說道:「行了行了,我服了你了,嵐哥兒。你少玩!丹杏,去裡面搬我的香料箱子出來!」

    丹杏笑著去了裡間,不一會兒當真抬出個黑漆描金,上面畫有各色花枝朵樣的箱子出來,少嵐一見就衝上來,口中念道:「打開打開!好濃味道,我只這裡都聞見香了呢!」

    寧娥微笑點頭,丹杏這便動手。少嵐好奇向內探頭,口中嘖嘖讚道:「果然不少,當真厲害!」

    子規聽見,也就上來向裡一看,見是大大小小,幾十個匣子,上面俱是描龍畫鳳。雜金鑲寶的,便笑而對寧娥道:「原來奶奶拿出這只箱子來了?嵐少爺。這可是我們奶奶壓箱底的寶貝呢!我到攏香院幾個月了,也只見大奶奶拿出來過一次。」

    少嵐回頭見其箏只管燈下默坐。遂走過去死活將其拽過來,又對她道:「好姐姐,別只管那裡傻坐了,你也睥一眼,看看如何?」

    其箏見其只得勉強笑道:「這還用說?子規不是才已經說過了?這原是大奶奶壓箱底的東西呢!到底是你面子大,若不是你今日一求,我也不得這個福氣見到。(葉子·~)」

    寧娥口中叫了一聲,滿不以其箏話為意,然後道:「好妹妹,你這話是說笑話呢?祁家什麼好東西沒有?安家的寶貝你也帶去不少,我這些,罷了,哄哄嵐哥兒這小孩子,你不用看,只怕不入你的眼呢!」

    少嵐這時已是耐,口中直催寧娥快快拿出幾個匣子來打開,寧娥被他煩得無法,只得先伸手進去,取出最上頭一個來,又揭開蓋子,送至少嵐面前:「你自己看,猜得出這是什麼嗎?」

    少嵐向裡一望,首先印入眼簾的便是鮮紅的相思豆,一顆顆靜靜躺在雪白的梅花片狀物,和糯白的粳米裡,半遮琵琶猶不敢示人的嬌羞模樣。

    少嵐口中哇地一聲,趕著就問寧娥道:「這是什麼香料?這麼好看?還用上這紅豆來裝點?」說著只不停地嗅著鼻子,這時空氣裡已慢慢瀰漫開一股厚重而濃烈的香味,寧娥明顯也發覺到了,便趕緊一把就又將蓋子合上了。

    可只這一小會兒香氣的散發,就已經讓周邊眾人都聞之欲醉,少嵐邊笑邊點頭,口中卻吟出一行詞來:「瑞腦香**夢斷,辟寒金小髻鬟松。醒時空對燭花紅。我猜這必是龍腦香,榮嫂子,你說是不是?」

    寧娥笑起來了,將那手中的寶貝盒子放回箱子裡,掉頭卻對其箏道:「嵐哥兒果然聰明,你才說得話我本不信,如今看來,竟有幾分確實。」

    其箏沉默不語,寧娥的話,她是一個字也沒聽進去。剛才一見到那小盒子裡,鮮紅的相思豆,她的淚,就差點掉了出來。自己與少宇新婚之日那場對話,鬼魅一般從她腦海裡冒了出來。

    「我是一個粗人,想必你也知道。聽家父提起,你是琴棋書畫樣樣精通的,可惜我是一樣不會,只怕過來委屈了你。不過前日我倒跟人學會了一句詩,說出來博你一笑。」

    「什麼詩?你只管說,我必不笑你。」

    「在天願作比翼鳥,在地願為連理枝。」

    此刻想到這兩句詩,其箏心裡不由得恨透了那個不知好歹,妄為人師的傢伙,竟教少宇這兩句!難道他不知道,這後頭是如何續的嗎?

    天長地久有時盡,此恨綿綿無絕期!

    少嵐見其箏久久不開口,倒有些奇怪了,上來便問道:「箏姐姐這是怎麼了?發什麼愣?剛才你對榮嫂子說我什麼了,她只說這話確實?」

    寧娥笑著替其箏解圍道:「你箏姐姐不過說,你是絕頂聰明一人,比你大哥還要強上許多,若咱家老爺認真調教,將來只怕成就不小呢!」

    少嵐聽見調教,成就這些字就有些頭疼腦熱,當下就轉身,又朝寧娥的香料箱子裡看去了。

    子規一直在暗中觀察著其箏,見其此時已搖搖晃晃,站都不穩的樣子,便有意推了韻波一把,示意其快去扶住其箏。

    韻波已是背對其箏多時,這時見子規這麼明顯暗示,無奈只得轉過身來,子規這方驚覺,原來她的眼睛也是一片通紅,想是剛剛大哭過一場,再想想祁少宇,和祁家現在所處的境地,子規當下便明白過來,其箏怕是將一切都告訴給這丫頭了。

    寧娥見了也是奇怪,上來扶住其箏,又對韻波道:「你們這兩人是怎麼了?少宇到底去什麼地方了?箏丫頭你也是的,一到我這兒就是眼淚不住,又不跟我說為什麼,這不急人嗎?少嵐你過來,你自己問你箏姐姐,這是怎麼搞的,你沒來之前,她已是哭過好幾次了!」

    少嵐一聽其箏如此也急了,正待上前來問,其箏自己倒先開口了:「沒有什麼,大嫂子不必多想,少宇前些日子剛剛回來,這不過幾天就又要走,我又在這裡,不能跟去伺候,想到我們是這裡逍遙快樂,他卻孤身一人在外,衣食住行,多有不便,一時心裡難受,倒叫大嫂笑話了,嵐哥兒,你也不用多操心,我沒事,你大哥也沒事。」說到最後一句,已是接近哽咽,可面上到底還強撐著,向少嵐送上一絲帶著安慰的微笑。

    少嵐就算是再遲鈍一人,這時也看出來有問題了,可是其箏現在就是不說,他心裡便有些明白,知道必是因寧娥的緣故。可既然不能在這裡說,為什麼箏姐姐又要到這裡來呢?

    這個問題,其箏也在問自己。為什麼要來攏香院?明知道寧娥對少宇的去向是十分敏感和警惕的,為什麼要在這個時候來?

    因為我必須要來,我不能一個人繼續呆在那個陌生的鹿鳴院裡,那裡不是我家,其實這個園子都已經不是,可我的家在哪裡?其箏捫心自問,這個問題她總想知道答案,可她尋來尋去,都是一片空白。若再不找個人說說話,倒倒眼裡心下積成了海的淚水,其箏只怕自己就快要被憋死了。

    其蘭那兒不能去,也不用去,這些事她不會明白。乾娘更不明白,那就唯有寧娥。其箏知道,周寧娥在某些方面,跟自己是有相通之處的,都為了家族利益嫁作人婦,都是奉了父命入他處做奸。不同之處卻在於,周寧娥嫁的那個男人,不愛她,就是不愛,不願意愛,連裝裝樣子都不肯;而她安其箏,卻走了狗屎運,嫁了個最愛她的男人,就算知道她來祁家的目的,卻還是一心一意地愛她,從不肯跟她計較長短。而她,則親手將這個男人,送進了千險萬難,生死不定的境地。一想到這一點,其箏就恨不能大喊大叫,厲聲嘶吼,捶胸頓足,好好地號啕大哭一場,好好地出一出心中郁氣,為了自己,更為了祁家大爺,那個世上最愛她的男人,祁少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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