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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五十章 偏是情深種孽緣 文 / 米可麻

    入夜後,大廚房裡,眾人正忙得腳打頭頂,小螺子已是累得手直打顫,眼皮亦上下打架,口中忍不住就抱怨起來:「已是忙了一天,還不叫人歇息,這直骨碌地使喚,直是催命了!馬回子拜節--來到的就是,這菜是說到就到得的?說句話也讓人喘口氣不是?!」

    一旁趙媽媽見小螺子打了頭陣,遂也叫起苦來:「宋嫂子,不是我們多嘴,你瞧這活計急不迭的!大爺明兒要走,也早些知會我們,這路菜準備起來,一晚上那夠時間?」

    宋媽媽虎著臉,埋頭只顧切菜,雪亮鋒利的菜刀在她手裡上下翻飛,一會兒,成堆的風乾野豬肉和干筍絲就盛滿了盒子,她這才長舒出一口氣來,抹了抹頭上的汗珠,自言自語道:「倒怪!外頭冷得下霜,這屋裡卻熱出人汗來,我這衣服內外都濕了個遍!」

    小螺子聽見,點頭歎道:「可不是說?這就是忙出來的急汗了!」

    宋媽媽不理她,卻問杜鵑道:「剛才姿姨娘來,你接著的,她都怎麼說來?」

    杜鵑正忙著清理出要帶去上路的器皿來,手裡正在慌亂不堪,聽見宋媽媽的話,心上也急,口中喃喃,手中慢慢,小螺子見了倒好笑了:「你看你這丫頭,又害著你什麼事了?就怕成這樣?先將手裡的東西放下來,再說話!看一會都打了,你就要拿命來賠呢!」

    宋媽媽推開小螺子,口中斥道:「你知道她一向膽小,又嚇她做什麼?不過杜鵑,小螺子話糙理不糙,你先停下手來說話。」

    杜鵑這才緩下口氣來。望著宋媽媽道:「才姿姨娘一個人來的,話說得著急上火,說是大爺定下來,明兒就走。這會子正在大奶奶屋裡喝酒,大奶奶不得空,又怕旁人說得不清楚。她才特意跑這一趟。叫我們把該備的都備下。一樣不許少,弄清後先擱在裡間,明兒早起一總送出去,到時候綺墨帶人來領就是。」

    小螺子點點頭。也看著宋媽媽道:「沒錯,這丫頭手腳雖亂,頭腦還沒昏。姿姨娘來時我在裡間,也是聽見她這樣說來。」

    趙媽媽這時也插嘴道:「老宋你看,平白又將你叫來。本來你當了一天差。也該回去躺個平順的,現在好了,怕還不到屋裡,一盞茶的時間吧?」

    宋媽媽對後二人的話毫不在意,眼睛只看住杜鵑問道:「她說沒說,叫咱們弄清了,要不要去回大奶奶一聲?」

    杜鵑仔細回想後。搖了搖頭道:「沒有,姨娘只說。弄好了擱下,綺墨到時自會料理。」

    宋媽媽聽後默然,小螺子和趙媽媽不解地看著她,心想這嫂子葫蘆裡悶得什麼好藥?

    「行了,你們沒聽那話?都要在今晚弄清呢!還不快幹活去?誤了大爺上路,你們幾個腦袋也不夠砍的!快去!」宋媽媽忽然發話,聲音宏大,震動頂梁。這下別說小螺子和趙媽媽,大廚房裡所有眾人,這就全都強打起精神來,死也要撐過今天一晚了。

    姿姨娘從大廚房裡回來,先回自己屋裡,問了綺墨幾句話,二人密語一番,姿姨娘方才出來,。

    站在院子裡,透過清亮的窗戶紙,姿姨娘見寧娥屋內依舊浮光掠影,正觥籌交錯的歡,寧娥的聲音這便嬌滴滴,顫巍巍地傳來:「原來大爺如此量大,我竟從來不知,想是妾身自誤了。」

    接著便是儒榮的聲音:「你今日得知亦不為晚,咱們來日方長,怕什麼?不過我只不見……」說話的音量逐漸小了下去,可嘻笑的聲音卻蔓延上來,一波又一波,直飄出屋子,衝到姿姨娘的腳下,又浸遍她的全身,將她澆了個透心冰涼。

    男人,她在黑暗中直是搖頭,太不可信,太不可信了,不過這話不是為了自己,卻是為了屋裡那個,正神迷目蕩,意滿志移的安大奶奶。

    綺墨這時從她身邊擦肩而過,向寧娥房裡走去。

    「你在這裡坐下只管等我,我知道你吧,那是個好的,我思來想去,只有你還配使,不,別叫書桐去,我自己拿來,方顯得心誠呢!」儒榮大聲笑道,似已有幾分醉了,身子斜靠著綺墨,趔趄著腳出來了。

    「大爺,都妥了!」姿姨娘一見儒榮出來,立刻上前回話。

    「別在這裡說話,進屋裡去!」儒榮目露警惕之意,雙眼奕奕有神,全不見醉意,卻依舊將身子靠在綺墨身上,又故意高聲大調地叫道:「姨娘睡下了?這麼早?快些開了門,把我那隻小拜匣取來!」

    姿姨娘躡足回屋去,那二人卻重下腳步,待到屋內,儒榮隨即站直身子,急語快問道:「都妥了?大廚房裡沒人問起什麼話來吧?」

    姿姨娘搖頭,卻仍有不解地問道:「既然決定明兒就走,那就告訴她一聲也無妨,她也習慣這樣,大約不會為難你吧?這樣瞞著她,明兒她知道了,你二人必就決裂了!大爺一絲迴旋餘地也不留下嗎?」

    儒榮靜靜站著,過後冷冷道:「於她,不必!她對我本亦無真心,只想享受這家裡現有的一切榮華罷了。我給了她個誥命,她如何還會抱怨?再者,老爺讓她管著這個家呢,她手握大權,還不夠安慰?」

    姿姨娘聽著直搖頭:「大爺,她也是個女人!如何能沒有旁的心思?」

    儒榮眼裡閃出殘忍的光來:「她有,她當然有,不然當初我房裡幾個丫頭如何能平白就去了?你不是也怕她,要我帶你回京?」

    姿姨娘默然不言,我是為了我的榴哥兒!這是她在儒榮面前的話,是真話,卻也是借口。她實在是不想再留在這死氣沉沉的地方,不想再看周寧娥那張道貌岸然的假面了。所以儒榮說要她幫忙,帶走子規時,她趁機也提出了這個條件:帶她回京。

    成交!儒榮沒有猶豫半分,一口就應允了她。可她心裡卻無半分高興,只因她清楚明白,他這麼痛快,全是為了子規,而不是為了自己。

    「我一天也不能再忍,見那丫頭在我眼前,卻不敢看她,亦不能觸碰,我受不了這個,心裡的火,燒得我五臟六腑都焦了。」儒榮喃喃自語,他從不肯在人面前吐露心聲,可現在,演了一天的戲,他也要找個機會透透氣,也對,上吊也得先喘口氣不是?

    「老爺那邊怎麼辦?」姿姨娘又問。

    「更是無妨,該回的我都回過,何時就走,老爺必不疑我,我本就說,只在這一二天內。」儒榮答得飛快。

    「那直接走就是了,又何必勞師動眾,叫廚房備菜?還要精緻全面,一樣不落?」姿姨娘再問。

    這回儒榮不答了,可他心裡知道,因為,他不願青衣仙子在路上受委屈,不,他一點委屈也不能叫她受,為了他,她已燎傷指尖,他發誓,這將是唯一一次,以後,他不許她再受一絲傷害,絕對不行!

    「大爺找到沒有?別說得好聽,其實已丟在路上了吧?」書桐的聲音由屋外傳來,儒榮馬上哈哈大笑,口齒帶三分混沌道:「不敢就丟了,還在你們奶奶面前現寶呢!」

    綺墨趕緊打開匣子,儒榮挑出個嵌翠碧璽底座白玉觀音,捏進手裡,復又大笑而出,書桐忙上來扶住,口中嬌笑道:「大爺今兒高興,真有些酒過了呢!」

    儒榮一手摟住她肩膀,一手順勢便從她臉上拂過一把,笑而不語。

    姿姨娘與綺墨怔怔地站在屋裡,聽見二人調笑間走遠,方才敢開口。

    「你剛才把東西送去給子規了?」姿姨娘問綺墨。

    「嗯。」

    「她就沒說什麼?」

    「她先不肯要,直向外推,後來我說,是大爺的意思,她就鬆了手,可再不說一個字,任憑我怎麼問她,她只是不說話,我見不是事兒,又怕大奶奶那裡叫人,只好放下東西就出來了。」

    姿姨娘先是點了點頭,過後卻又搖搖頭。子規,平日看你為人清淡,想不到,也有這樣一日?一句是大爺的意思,就收買了你不成?還是,你也跟大爺一樣,是真的動了心?

    丫鬟下處,小屋裡黑洞洞的,子規一人獨坐,卻連個燈也不點。外頭暗不見光,雨雖已止住,卻沒有星星也見不到月亮,正如她此刻的心情一樣幽晦難明。

    一隻剔彩雙龍萬壽紋長方匣端正放於她面前的桌上,因此時屋裡屋外,都沒有光亮,它也就閃不出富貴華麗的光來,只作了黑糊糊,黯然一堆。

    「子規你快打開看看,多少好東西在裡頭,都是大爺給你的,大爺說了,今兒叫你受了些委屈,可他也是不得已的,只讓你安心忍耐過今晚,明兒大爺就帶你離開這裡。頭面都在這裡頭,衣服是來不及了,要開後樓上庫房,必要驚動大奶奶,大爺說只能先將就著,出去後他一定加倍補還於你。」綺墨的話,猶在耳旁,子規忍了多時的淚,終於在此刻決堤而出。

    爹,娘!你們在天上保佑我嗎?如何到此時亦不給我些提點安慰?我到底該如何是好?那個男人,他是兇手,是手上沾帶我們全家血冤的兇手呀!

    子規雙手掩面,哭得不能自已,她已拼盡全力,可還是抹不去,腦海裡那些情形:半年前,竹海下的消瘦背影,今日早起,梅圃裡的正面相對,他的眼睛裡,訴說著愛,而她呢?沒有愛嗎?真的,就只有恨嗎?(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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