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五十四章 雪後梅魂似綴玉 文 / 米可麻
子規沉沉睡了一覺,醒來發了半天的愣,一時竟不知道自己身處何處了。[~]是在,柳清院?攏香院?
她四下打量一圈,怪了,這屋子怎麼這麼小?華麗富貴,不似自己日常下處,呵!她突然全部想了起來,這是在馬車上,自己,就要被安儒榮帶回京城裡去了!
可是馬車怎麼不動了,不可能這麼快就到了?算算路程,怎麼樣也得七八天?現在什麼時候了?她正欲揭開窗簾向外張望,卻聽得車外有聲音響起:「你醒了?」
這一驚非同小可,她不知怎麼,羞得說出不話似的,嫋嫋然欲言復止,外頭是誰?這句話明明已到了嗓子口,卻就是吐不出口。
顫的丁香垂幕,被慢慢揭開,他在那裡,原來,是他在那裡。
「你醒了?餓不餓?」儒榮眼看著她,因這一覺睡得香甜飽足,她的臉色比早起出門時顯得光鮮了許多,因不敢抬頭看他,星眸低纈,香輔微開,卻是一派天然縞素,恰正似輕沾了雪後的梅魂,身上衣著淡雅,正如車前青梅,而氣質溫香,又似腰間軟玉。
「來,下來吃點東西。」儒榮一償所願,眼光久久不離車上女子,待看飽看足後,又見其在自己的目光下,嬌羞可人,臉泛紅霞後,方才向車內伸出手去,欲扶其下來。
子規身子向後一縮,眼睛猛地盯住儒榮,卻不動身。
儒榮知其意思,便安慰地對她道:「好好。你自己下來,我前頭走著,帶你去地方就是。」
這下輪到子規猶豫了,下不下車?要不要。帶那小剪刀一起下車?又或者,吃飽了,再殺掉他?
想到這裡。想到自己要殺掉眼前這個男人,子規的心突然狠揪起一把來,殺他?真要,殺死他?她頓時感到了喘不上氣,心臟有些供不上血似的,短了一口氣。[.]
想起剛才他在自己身上,久久流連不去的癡情眼光。子規身上發起火燒來,腿肚子打軟,一股熱氣由腹內竄出,叫她身顫心抖,動也動不得一下。
「你實在不願下來。我拿些來給你,你在車上吃也行。對了,你喜歡什麼吃食?」儒榮體貼入微,說來好笑,從來他沒對一個女人做過這樣的事,可初次出手,卻也不覺生疏,想來,是以前別的女人對他這樣做過。他再依樣學來,呈於她面前的。
「哦不必,我自己下來就是。」子規情急開口,若真這樣更麻煩,自己已經夠惹眼招人的了,再這樣下去。以後還見不見旁人呢?
「來,這邊。」儒榮眼也不錯一下地看著她,唯恐其跌倒摔傷,「地上雨重水滑,你小心鞋襪,若濕了就該受涼了。」
切,瞎操心,子規心想,我自己的事,自己管不到嗎?白長這麼大了。想是這樣想,可到底她也不敢大意,眼下身處田頭農莊,地上都是濕泥,她的錦鞋絲襪,行路於其上,的確十分危險。
「哎呀!」果不其然,子規不過剛下來走了二步,沒看到面前正有一汪積水,正正就踩進水裡,腳下一滑,身子就向後倒去。
好,就要摔個狗吃屎,貓抓泥,看你還在不在意一個滿身爛泥的髒丫頭!不知為何,正欲滑倒之時,子規不倒不怕,反倒覺得十分痛快,只盼著自己能結結實實地摔進地上那一攤臭水髒泥之中。
可惜,天不遂人願,她倒是倒了,摔也摔了,卻是結結實實地倒進,摔在那個男人的身上,懷裡。
溫香滿懷,軟玉入胸,儒榮將她緊緊擁住,屏息靜氣,心期繾綣,幾至魄蕩魂搖。
子規緊緊閉著眼睛,不敢睜開,耳邊只有一個聲音在響:咚,咚,咚,那是心跳的聲音,是抱著她,叫她臉紅身熱的那個男人,心跳的聲音。[.]
農莊裡,姿姨娘取來塊熱騰騰的乳餅,小心仔細地餵給榴哥兒,綺墨站在窗前,向外看了半晌,忍不住開口道:「姨娘要不問問長嶺?就這麼放大爺一個人在外頭?也不叫個人跟著?」
姿姨娘邊擦去哥兒嘴邊的小團乳漬,邊淡淡回道:「怎麼是一個人?子規在車裡呢。」
綺墨一屁股坐到她身邊,語氣急促道:「子規倒在車裡?大爺就這麼坐在雨裡候著?」
姿姨娘點頭道:「長嶺說,大爺的話,都進來這裡用飯,不必管他,也不許吵嚷,說句話兒也不得大聲,唯恐吵醒了那丫頭。」
綺墨怔了怔,眼裡留出羨慕的神情來:「好個子規,真有本事!什麼時候就勾上大爺了?還這麼勾得實實的。」
姿姨娘苦笑一聲道:「可不是?我看哪,大爺的魂已經不在自己身上了呢。」
綺墨湊近她身邊,低聲問她道:「大爺可曾對你這樣?」
姿姨娘搖頭,見榴哥兒吃完,將其豎抱起來,拍了拍,呃,榴哥兒便痛快地打出個長嗝來。
綺墨笑著摸摸榴哥兒的頭,讚道:「好哥兒,吃得快,長得高,長大做個大官官,跟你爹爹一樣,好不好?」
榴哥兒衝她閃閃眼睛,笑了。
綺墨也衝他笑了笑,卻接回上面的話,又問姿姨娘道:「連剛開始的時候,也不曾這樣過?」
姿姨娘有些艱難地開口道:「別說是我,就連上京中大宅裡的幾個,並外頭應酬的小戲子官妓私娼,大爺的女人也就不少,可從來沒見他在任何一個女人身上留過心的。你來時他不作太喜歡,你不在也不見他傷過神,女人不過如此,對大爺而言。」
綺墨想到子規,再看姿姨娘,二人禁不住都在心中嘖舌。
「今兒早起,你去找子規,告訴她大爺要帶她走,她是個什麼反應在?不會是興得上天了?」綺墨又問。
「你又傻了,你什麼時候見過那丫頭興上天去?從來人前只見她淡淡的。我去說過那話,她只說了二個字。」
「哪二個字?」
「知道。」
綺墨又說不出話來了,就這二個字?她由不得想起,若是書桐聽見那話,該是個什麼神氣活現的樣兒?命運就是這樣奇妙的不講理,任你翻山倒海,作死地鑽營,不是你的,就到不得你懷裡,天道酬勤,說不到緣分的事上來。
「你給她送那盒子去時,她不是也一樣冷淡沒反應?子規就是這麼清冷的一個人,我沒見她在園子裡爺們身上留過心,不像芩姑娘和書桐,出了名兒的床上爬!」姿姨娘出了安家大宅,說話也不太顧忌了,言語間竟也刻薄起來。
「姨娘說得很是,我想著,若是一般丫頭,光見到盒子就要樂開花了,只怕話也說不周全了,沒想到子規看也不看一眼,只說放下,倒叫我吃了好大一驚。」綺墨說到這裡,長歎一聲道:「偏就是這樣的人,叫大爺看上了,姨娘別怪我說句實話,大爺往後,只怕有得受呢!」
姿姨娘心裡頓時又酸又苦,嫉妒羨慕醋恨同時發作,她衝口而出道:「叫他受去就是!他往日裡受別人的可也不少了!也該是時候來個債主子索債了!」
這話太過不吉利,綺墨心下一震,不敢再說,接過姿姨娘手裡的榴哥兒,拍著哄他入睡,哥兒吃飽後正在泛困,剛才因她二人說話,正被吵得有些不耐,見有人哄自己,屋內又安靜下來,吮著自己胖胖地小手指.高興起來,不一會兒就瞇起眼睛,漸入夢鄉。
棋姿不出聲地看著榴哥兒,眼裡悄悄落下晶瑩的淚珠來。
「姨娘快來看,大爺過莊子裡來了!」綺墨正抱著哥兒,哼著小曲兒哄著,走到窗下向外一看,竟是儒榮向這邊走來,忙叫棋姿來看。
棋姿心裡慌張起來,趕上來一瞧,果然是他,只是並不向自己屋內,只在小院門口,對著守在門口的長嶺說了幾句話,掉臉就向外走去。
棋姿見儒榮一身蓑衣,濕得直向下滴水,看不見帽子下的臉,不過見其行色匆匆,知道十分著急,不然如何看也不看這邊?
想到這裡,棋姿忽然惱怒起來,一時氣急,竟抬手到榴哥兒身上,舉得高高地,綺墨見勢不好,忙叫了一聲:「姨娘可別!哥兒才剛剛睡著,姨娘別動氣,哥兒無辜啊!」
棋姿被她這一叫,叫回過神來,手抖不止,忙縮回來,又上來細細檢看哥兒,見其果然睡得香甜,小臉紅撲撲,像個大蘋果,可愛之極。
「姨娘就看哥兒面上,別生氣了!到底大爺對姨娘也算不薄,姨娘不見大奶奶?連個孩兒也沒有,只在那宅子裡死活熬著,終究無趣得很。姨娘你只細想,是不是這個理兒?」
棋姿毫無反應地聽著,愣了半晌,方才重重坐了下來。
小院門口,長嶺揮手叫來跟班的長新,吩咐道:「去姿姨娘屋裡,找她們要些熱過的栗米粥,琥珀蜜棗兒,瓜茄小菜之類,再要幾個梅花餅,一併裝出來,送到大爺那邊去。」
長新摸不著頭腦,問道:「現在下著毛毛細雨呢,這天又冷又潮的,大爺不回來這裡用飯?外頭如何使得?」
長嶺直搖頭歎氣:「我還不知道這個?大爺就是不肯,叫我有什麼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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