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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七十三章 命中注定成此讖 文 / 米可麻

    三天時間過去,子規燒是退了,人卻還是沒醒,儒榮心急如焚,卻無半點法子可想。

    此時京城中,皇帝亦知此事,龍顏大怒,情知必是因儒榮主持鹽改,得罪了販鹽的權貴勢要,使得這些權貴販鹽的財路被徹底斷送所至,因此親下諭旨,指命儒榮暫留揚州,待一切徹查清楚,方再回京覆命。

    儒榮接旨,正合心意,他知子規重傷,必不可搬動,此時留於此地,正好於她有益,可好生調養。

    只是可惜白日他公務纏身,領著聖旨,就絲毫不敢放鬆,再兼他心內亦急切想要找出傷害子規的兇手,因此坐震小園花廳,將那裡暫時做了個議事中樞,往來回事官員,接鍾而至,紛紛不斷。

    因此白天他再不得空,到園子後頭子規院中,他心中自是掛念,亦不放心他人伺候,子規房內,只叫杜鵑一人看著,只命婆子們院門口守著,杜鵑要什麼,只管門口說一聲就是,園子內各關節處時時有人,更將子規院後一處有棲之地,三間小小退步屋子改作廚房,因離得近,方便送水送飯。

    凡子規的藥,一式作二份,都先送來他儒榮面前,大夫當著面,一味味報出名兒,一樣樣再放進袋子裡,一份由長嶺親手包好,送去院裡,親手交給杜鵑院內親煎。另一份則命姿姨娘那頭煎好,綺墨先行試過,半個時辰後無恙,再傳話於杜鵑,將其煎得的送於子規口中。

    儒榮此時。心中唯盼能將子規身邊一切瑣事,皆可料得周全,亦以助子規快快醒轉。

    白日不得空,儒榮只得晚間來看。他因見杜鵑白日一人料理伺候得辛苦。晚上便叫她歇息,自己守在子規外床,一有動靜。立刻秉燭來看,不過多數是妄念癡想,因子規總是毫無知覺,動也不動一下的。

    此時,儒榮總會於燈下,細瞧子規失血而煞白的小臉,再看身子。掩在被子裡,似乎瘦得沒了影兒,一絲形狀不顯,他心如刀絞,卻毫無辦法。

    這下白天黑夜的過了三日。到了第四日夜裡,儒榮辦完公事由花廳出來,照例準備後園子規院裡。

    長嶺身後跟著,見儒榮總無半刻休息時間,心內又急,將個人熬得整個幹下去,衣服掛在身上,行動便是走風,都快脫走人形了。因此實在忍不住,別人不敢勸,他仗著自己老身份,也不得不勸了:「大爺今晚別去那頭了,自己屋裡歇息吧,看這沒日沒夜耗著。身子可知不消啊!」

    儒榮疲憊而惱怒,欲開口重斥,卻一絲力氣使不上,只得緩緩搖頭,示意其別管,又揮手叫其走開。

    長嶺心裡可憐其情深,知道情不可勸,只得默默於其身後相隨,就怕儒榮在路上倒了。

    二人剛剛到得院前,就見門口婆子們正在交頭接耳,儒榮心裡一緊,上來揪住一人領子就問:「你們說什麼閒話?莫非裡間有事?子規有事?」

    「回大爺,我們這裡守著,恍惚聽見裡頭杜鵑姑娘的聲音,好像大哭呢!」

    儒榮一聽,萬念俱灰,手緩緩鬆開那人衣領,頭重腳輕,搖搖欲墜。長嶺一見不好,趕緊上來撐住,口內叫道:「大爺,大爺!」

    儒榮被叫得清醒過來,咬得牙一把將他推開,身子趔趄著向院裡衝去,幾欲墜地,可他此時再也顧不得,正如刀剜肝膽、劍銼身心似的,只盼見裡頭人最後一面。

    子規死了,子規死了!他最後還是失掉她了!

    杜鵑呼啦一聲從屋裡出來,臉上都是淚,儒榮一見她便停於當地,身子抖得如篩糠一般,心內驚懼,口不能言。

    「大爺!子規姐姐醒了!」

    杜鵑這句話一出口,儒榮本自千般淒厲,萬斛愁腸,頓時化成心搖目眩,卻因喜事來得突然,本已是傷心透底,不想心誠見告,竟於此時見了天光。

    杜鵑立在儒榮面前,兩眼落淚,哽哽咽咽,卻壓著出不得聲,長嶺見二人如此,倒還是他理智得多,遂上來輕聲相勸:「杜鵑快別這樣,大爺急了幾日了,不正盼著子規姑娘醒轉過來?這會子好了,還不快領大爺進去,看看姑娘?」

    此言一出,將儒榮點醒,他不待杜鵑,自己先就三步並作一步衝上台階,簾子也顧不得打,蒙頭蓋臉就撞了進去,待到子規床前,果見子規雙目微睜,見人進來,便將目光投注到他身上。

    儒榮這時卻緩行慢步起來,唯恐快了有風,扇去她身上,又怕急了慌神,驚到她心神。當下小心抬腳,慢慢踱到床前,將子規小臉細看了個遍,見那玉一樣白的臉色下,隱隱有幾分粉色透出,這才算放下心來,卻因此刻要說得太多,反倒嚅囁不能言明。

    子規見是他來,微微一笑,輕聲細語:「大爺來了?見大爺在此,我方知子規我原來還沒死,還在人世留著命呢!」

    子規的話說得極有深意,可惜儒榮這時被歡喜沖昏了頭,哪裡聽得出來?他走進床前,身子低下來,人坐在床下小几子上,臉就貼上了子規的手去。這是他幾天以來的一貫姿勢,用他的臉,試試子規的體溫,看她還在不在,看她是否一日好過一日,又或是,更糟。

    好,已比昨日暖起多了,儒榮長吁一口氣出來,心裡只覺更加安定。

    「大爺這是怎麼了?我又是怎麼了?」子規又問,她一切皆明,問這問題不過是想親耳聽聽,這個男人會如何應答。

    「都是我的錯,我害了你……」儒榮的聲音,悶在手掌裡,並太清楚,可子規卻聽得明明白白,因為這個答案,正在她意料之中。

    杜鵑這時也就進來,見二人如此,又是心酸,又覺安慰,子規見是她,掙著身子,揚起頭,示意她過來。

    杜鵑上前來,摸眼淌淚,直哽咽道:「姐姐如今可算醒了,前幾日真真叫把人急死了!我還以為,姐姐這就要去了!對了,長嶺去請大夫了,只盼瞧過,都說姐姐這就好了,那就哦米拖佛,天神庇佑了!」

    子規聽過後,竭力從面上扯出一絲微笑,微聲低語道:「妹妹放心,我怎麼敢這就去了?大爺如此疼我惜我,憐我寵我,我就算要去,也得報答過大爺相識知遇之恩才得安心呀!」

    儒榮聽見這話,將頭埋進她手掌裡,埋得深深地,他心內復甦,溫暖而和緩起來。

    子規覺出對方的臉,熱得火燒,那溫度穿過她的手臂,直達她的心裡,可惜,如今那已是一塊堅冰,就算燃起九陽真火,也燒它不化了。

    「大爺,大夫們來了,都在外頭候著呢,可叫進來看看?」長嶺小口喘著氣,站在儒榮和杜鵑身後,問道。

    「快都請來,看看姑娘是不是好了,若真好起來,人人都有賞!」儒榮這才鬆開子規的手,人亦從床前站起身來,吩咐道。

    大夫們魚貫而入,見子規當真醒轉,且精神大好,也開得口了,也說出話了,心裡皆放下壓頭大石來,知道有賞,更是大喜過望。

    待診過脈象,儒榮便迫不及待地開口就問:「如何?怎樣?」

    大夫們搖頭晃腦,裝腔作勢地咬文嚼字,不過大概意思是明顯的,那就是,子規姑娘福大命大,身子雖還弱些,可大概是不會死了。

    杜鵑忍了半日,這時一聲哭出,撲到子規床前就嚎啕起來,儒榮眼圈亦紅,仰天長歎,口中喃喃:「到底老天有眼,不叫人絕了心願!」

    子規床上聽見這話,眼睛睜得大大的,面上只是冷冷一笑,只是此時眾人正在忙亂,哪有人看到?

    當下儒榮命人開出調養方子來,再叫人鋪子裡抓藥去,就算關了門也得叫開來,這裡又命杜鵑小心伺候,只說明兒開始再買二個丫鬟來粗使著,又叫眾人這就改了口,稱子規作:青姨娘。

    「我知道這還是委屈了你,不過現在亦只能如此。好在咱們日子長著呢,住後看吧,子規你信我,你的好日子還在後頭。」儒榮拉牢子規的手,情意綿綿地說著。

    子規點頭微笑,是啊,來日方長,咱們都長著一雙眼呢,這就向前看吧!

    因聽長嶺說,儒榮這幾日如何辛苦,子規便叫其歇息,儒榮自是不肯,子規便說:「你這時守著何用?左右杜鵑在這兒,有什麼她會去傳,再不放心,叫長嶺外頭看著就是。看你一日日熬得,人都脫了形,若也有個好歹,我就好起來,又指望誰去?」她重傷體虛,這幾句話說出來,人就軟下去,喘個不休了。

    儒榮見她因說話過急,臉色又有些發灰,趕緊安撫道:「好好,我這就回去,不過要你聽我的話才行,你這裡乖乖養著別動,也別胡思亂想,須知勞神最傷心智,你只要一萬個放心,有我在,一應都是全的!」

    子規說不出話來,只微微點頭,儒榮眼見她平定下來,方才不捨地出去了。

    子規見人走了,微微吐出口氣來,也閉上眼睛,安然睡去、(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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