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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二十六章:教主大人駕到 文 / 墨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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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忽然,楚長歌的臉快速變小變遠,少頃便已消失。慕容雲舒伸手想抓,卻什麼也觸摸不到。而身旁,好像有女人慘叫的聲音。

    「你沒事吧?」有人在耳邊問。

    慕容雲舒的眼神開始出現焦距,半晌,眼前的人物漸漸清晰,一個蒙面少女映入眼簾。「是你?」她驚問。

    蒙面少女聽到她的話也驚了一下,問:「你認出我來了?」

    「我見過你,在破廟。」慕容雲舒扶牆站穩,又道:「那時候我在馬車裡。」

    蒙面少女吁一口氣,「原來你指的是那次……」話說到一半,蒙面少女便沒再說下去。

    慕容雲舒頗有深意地看她一眼,又看向倒地不起的假離恨宮主,問:「是你救了我?」

    蒙面少女:「嗯。」

    慕容雲舒:「你從一開始就跟著我們進來了?」

    蒙面少女:「嗯。」

    一連得到兩個肯定答案,慕容雲舒便不再追問,轉而對石二先生說道:「快帶路。」

    石二先生一臉莫名,「帶什麼路?」

    慕容雲舒:「離開這裡。」

    「呃。」石二先生的表情僵了半秒,訕訕地笑了笑,期期艾艾地說道:「那個……如果我說……我不知道怎麼出去,你會不會殺了我?」

    慕容雲舒擰眉,「什麼意思?」

    石二先生一臉『我有罪』地訕然道:「字面意思。」

    慕容雲舒眉宇蹙得更甚,「你當初設計這一層時,就做好了為銀子陪葬的準備嗎?」

    「是銀子給我陪葬……哦不……不是。」石二先生語無倫次起來,「我當時設計這最後一層機關時,是為那些試圖盜銀的人準備的。我沒想過自己會掉下來,所以,只考慮了進,沒考慮出。」

    「……」

    石二先生:「不過門可以從外面打開。你不要氣餒,說不定很快就有人來救我們了。」

    「他們也是這麼想的。」慕容雲舒看著一旁地屍骨說。

    石二先生語塞。

    過了一會兒,慕容雲舒又道,「最後這一道機關,你並沒有告訴我。」

    石二先生:「我自己也差點忘了。若非忘了還有最後一招,當日得知銀倉被盜後我又怎會逃走?好在後來記了起來。所以半路無故被離恨宮主抓走後,得知離恨宮內有人勾結華天晟,不僅想奪宮主之位,還惦記著慕容府的銀倉,我就索性將計就計,與離恨宮主演了一齣戲,取得了那個叛徒,也就是紫衣女子的信任。」

    聞言,慕容雲舒記起那日在離恨宮他與楚長歌合力殺死離恨宮主的事,連忙問道:「這樣說來,你是被離恨宮主抓去離恨宮的?而離恨宮主那日是裝死?」

    「是的。」石二先生點頭道:「約莫十天前,我與四娘向天龍山追趕你們,半路上我被一個戴面具的女人抓走。她把我抓到一個很奇怪的地方,那個地方四季如春,景色迷人,姑娘也很漂亮,但沒有一個男人,連鳥都全是雌的。戴面具的女人把我抓去後,問了我一個問題。」說到這兒,石二先生頓了一下,側目看向慕容雲舒,原以為她會很感興趣的問『她問了你什麼問題』,卻聽她不鹹不淡地吐出仨字,「講重點。」石二先生大受打擊,一臉血地說道:「這就是重點。」

    「那就講重點中的重點。」慕容雲舒道。

    石二先生嘴角微抽,「全都是重點。」今個兒就偏和你槓上了。看你拿我怎麼著!石二先生心中正氣勢大漲,卻聽她道:「那就不用講了。」一句話讓石二先生瞬間內傷。好吧。她不能拿他怎麼著,也不需要拿他怎麼著,因為在她眼中,他配合時是熟人,不配合時就是路人。

    石二先生突然開始認同李無奈的觀點了——所有與慕容雲舒有交情的人,多少都有點被虐傾向,而這種被虐傾向主要表現在拿熱臉去貼冷屁股這種行為之上。因為此時此刻,他就非常無比地想這種做。事實上他也這麼做了。

    「那個……事情其實是這樣的。」他乾笑兩聲,撿重點說道:「戴面具的女人問我想不想救你和楚長歌。我說想。她就為我易容,把我帶到一個石陣外面,問我能不能破陣。那個陣明顯就是二重陣,我告訴她不難破。我以為她會讓我馬上破陣,沒想到她什麼也沒讓我做,直接把我帶走安排在客房住下,並交代我,如果有人來找我,不管要我做什麼,都答應。」

    換一口氣,他繼續說道:「後來真的有人來找我。那個人就是紫衣女子。她許我榮華富貴,讓我同她一起篡奪離恨宮宮主之位。我立即就明白了離恨宮主的用意。原來她是想利用我找出背叛她的那個人。所以我就答應了紫衣女子的提議,那日破解二重陣之後,便留在陣外,直到你和楚長歌設計殺死離恨宮主,我都一直呆在紫衣女子那邊,沒有任何動作。不過,」他停下說話轉頭看向假離恨宮主,道:「你將慕容雲舒和楚長歌關進地牢後,我便悄悄將離恨宮主送出了宮外。」

    假離恨宮主面目猙獰,瞪著他恨恨地說道:「你……你好大膽,竟敢設計我。」若非被蒙面女子傷了筋骨,她定要將他碎屍萬段。

    石二先生哈哈一笑,道:「與你相比,我這點兒膽實在算不上什麼。我只是設計了你這個跳樑小丑,還是與離恨宮主合謀的。而你,竟然在太歲頭上動土,設計起慕容雲舒和楚長歌來了,我真心對你佩服的五體投地。我若有你這種勇氣,現在估計已經轉世為人,說不定還投了個好胎,享著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榮華富貴。」說著說著,石二先生臉上浮現出憧憬之色,眼前彷彿已出現再世為人的美好時代。

    「我可以借點兒勇氣給你。」慕容雲舒非常好心地說。

    石二先生面容一僵,嘴角極富規律地抖了兩抖,道:「你的好意我心領了。與風光的再世為人相比,我更寧願沒有勇氣地繼續這一世。」話畢,見慕容雲舒嘴角微動,他連忙轉移話題,「說實話,當我發現離恨宮主身上的刀傷是真的時,著實驚訝了一把。不過想想也對,以你和楚長歌的智慧,給她一刀不是難事。」

    見石二先生將話題繞回正題上來,慕容雲舒便不再揶揄他,問道:「離恨宮主現今在何處?」

    「不知道。我將離恨宮主偷偷送出離恨宮,留下金創藥之後就回去覆命了。我怕引起她的懷疑。」石二先生看著假離恨宮主說。

    慕容雲舒聞言卻看了蒙面少女一眼,然後對石二先生道,「在她身上找找,看能否找到解藥。」

    「李無奈等人中的是千欲之欲,解藥我早就偷偷放在你們喝得茶裡了。只是千欲之欲與普通的毒藥不一樣,它的藥效極長,發毒快,解毒卻相當慢。就算服用了解藥,也要個三五天才能完全恢復。我是在兩天前偷到解藥的,如果運氣好,明天他們就能恢復功力了。」石二先生道。

    聽到石二先生的話,假離恨宮主連忙摸自己胸前,發現懷中的解藥果然不知去向,當即震怒,「你……」『你』字才出口,便怒極攻心,真氣倒串,一口血吐了出來,面容蒼白,氣息微弱,奄奄一息,好似只需一陣輕風,便能吹走她的性命。

    慕容雲舒冷冷看她一眼,繼續問石二先生,「那楚長歌所中之毒呢?」

    「沒有解藥。」石二先生挫敗地歎一口氣,道:「我之所以潛伏這麼久,遲遲不與你們相認,就是想從她那裡尋得七日睡的解藥救楚長歌。可是不管我怎麼試探,尋找,都只得到一個答案——沒有解藥。」

    頃刻,慕容雲舒身形一晃,如一座堅挺的大山陡然崩塌般朝後倒去。好在蒙面少女手快,在身後將她扶住,並用內息替她調整紊亂的筋脈。片刻之後,慕容雲舒恢復神智,心神凝定,輕聲對蒙面少女道一聲:「謝謝」。

    「不必。」蒙面少女放開她,往旁邊移開幾步拉開兩人之間的距離,很明顯不願與她站在同一陣地。

    這一舉動讓慕容雲舒費解地在她臉上看了幾下,道:「你完全可以不管我。」

    蒙面少女一怔,眼中露出被人看破心思的窘態,垂首沉吟須臾才道:「我不喜歡有人死在我眼前。要死,死遠點兒,不要讓我看到,髒了我的眼。」

    慕容雲舒挑眉,此女子倒是很有性格。

    石二先生則像發現新大陸一般朝慕容雲舒哇哇叫道,「她的說話風格與你好像啊。都那麼欠扁。」

    慕容雲舒雙眸微瞇,「你不覺得你加上後面那句,才叫說話風格很欠扁嗎?」

    石二先生頓時感到一陣涼風從背脊串起,連忙賠笑道,「口誤,那是口誤。其實我想表達的意思是,她話說的語氣,和你說話的語氣很像,都那麼……那麼……那麼……」石二先生思緒飛轉,揮汗如雨,『那麼』了許久才無比心虛、昧著良心補上一個『好』字。

    那麼好?慕容雲舒黛眉輕佻,算是接受了他的『誇獎』,然後回歸正題,對假離恨宮主說道:「解藥或許沒有,但一定有解毒之法,對嗎?」

    假離恨宮主聞言嘴角勾起一抹狠戾地森笑,道:「不錯。確實有解毒之法。我也可以告訴你,解毒之法就是,找一個內力比他深厚的人將內力輸入他的體內,逼出他體內與七日睡融為一體的內力。」

    假離恨宮主的話音還未落下,慕容雲舒便仿如跌入萬丈懸崖,天地行遠,山河靜寂。

    石二先生沒注意慕容雲舒的反應,猶自說道:「且不說普天之下比楚長歌內力深厚的人稀少勝鳳毛麟角,就算找到了內力比他深厚的人,對方也不一定願意為他解毒。畢竟,解毒的代價太大,相當於將自己畢生的功力耗費殆盡。」

    假離恨宮主大笑道:「不錯。這個世上所有人都是自私的,沒有人會願意用自己的全部功力換取一個不相干的人的性命,楚長歌必死無疑。」

    石二先生歎一口氣,不錯。願意的人沒有能力,有能力的人不願意。

    蒙面少女則站在一旁面無表情地看著慕容雲舒,目不轉睛,彷彿對她的反應非常感興趣。

    良久,面如死灰的慕容雲舒忽然抬起頭來,嘴角漾出一抹笑,那笑容耀眼極了,如夏日的驕陽,帶著光的明亮和火的灼熱以及俯視一切的自負。

    這一抹笑讓在場的三人都驚訝不已,也困惑不已,不明白在楚長歌性命垂危的此刻,她為何還能笑得那般陽光燦爛。「你、你沒事吧?」石二先生擔憂地問。心中想到了迴光返照。人在死之前,都會好一陣子。心在死之前,是否也會激烈的盛開一回?石二先生越想越心驚,連忙安慰道:「天無絕人之路。楚長歌福大命大,一定能找到解毒之法的。你千萬不要輕生。」

    「輕生?」慕容雲舒彷彿聽到了天大的笑話一般,彎唇笑道:「就算要輕生,那也得先找個風水寶地。在這妖孽橫生的世道,想找一塊風水寶地可不容易。不然,你早就死在風水寶地了,哪能在這裡喘氣兒。」

    石二先生聞言一口血差點沒吐出來,她是不是一旦抓人一根小辮子,就要時不時扯上一扯,不然心裡不舒服?石二先生瞪她一眼,道:「氣死人也算犯罪你知道嗎?」

    慕容雲舒:「有這種荒唐的法律?誰定的?」

    石二先生:「你兒子。」

    「有嗎?」她兒子會這麼沒用?

    「有。我話還沒說完。是你兒子的內閣大臣。他們被你兒子氣急了,就定了這一條『氣死人視同謀殺』的法律,並且附註: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石二先生提醒某女這段傳奇曾在她的默許下在九卦樓傳唱了好一段時間。

    慕容雲舒青眉一挑,涼涼道:「真沒用。」

    「你居然會說自己兒子沒用?」石二先生一臉不敢置信。

    「我說那幫內閣。連一個八歲孩童都說不過。」

    「……」你也不看看那個八歲孩童的產地。

    「說不過也就罷了,居然還定了一條如此荒唐的法令。」

    「……」人家這不是為求自保嗎?誰讓你兒子繼承了你的『優良傳統』?不過那幫內閣確實誇張了點兒,不就是三天一小氣五天一大氣麼?就當童言無忌好了。石二先生唏噓道:「他們的心臟確實太脆弱了。」在慕容府的人身邊混,一顆堅不可摧的心臟是必不可少的。

    慕容雲舒:「心臟就是一泵血的。脆弱的是他們的大腦。」

    「……」懂醫術的人都這麼沒有文藝細胞嗎?人家鳳城號稱賽華佗,也沒有不解風情到如此地步。石二先生突然覺得那條荒唐的法令在這個妖孽橫行的世道合理極了。尤其是像他這種長期受妖孽禍害的人,非常需要法律的保護。

    當石二先生還沉浸在尋求法律保護的思緒之中時,慕容雲舒的思維早已跳回另一件事上。「我記得楚長歌在兵器譜上只排第三。」

    石二先生聽到慕容雲舒的話連忙接道:「不錯。楚長歌只排第三。第一是神機老人。第二是已故的少林方丈。而且這個排名並不是指內力。楚長歌的青龍天下無雙,青龍一出,見血方休,是以排第三。若單論內力,我認為排名第四的武當派莫掌門勝他一籌。所以當今江湖能救楚長歌的只有神機老人和武當掌門。」末了,他又補道:「武當掌門愛憎分明,一向與魔教不共戴天,斷然不會出手救楚長歌。」言下之意,楚長歌唯一的希望就只有行蹤飄忽不定、對魔教態度曖昧不明的神機老人了。

    慕容雲舒聞言青眉微蹙,「殺他全家他也不願意嗎?」

    「……身為大家閨秀,你談及殺人這麼沉重的事情時能含蓄點兒嗎?」

    「你不認為與含蓄的殺人相比,直接給人一個痛快更受歡迎嗎?」

    「……我指的不是殺人方式。罷了罷了。是我不對,不該注意這些無關緊要的東西。我們還是講重點吧。」石二先生無力地歎一口氣,道:「那武當掌門孤家寡人一個,上無老下無小,他全家就他一個人。」

    慕容雲舒微囧,「那滅他全派呢?」

    「……」石二先生很想說,身為大家閨秀,能不能別這麼血腥?可轉念一想,這句話說出去,指不定她又要發表讓人內傷的高見,還是不說為好。於是石二先生收起內心對慕容雲舒的表達方式的不滿,回道:「他這個人古板又固執。你滅他全派,他還會引以為豪,認為自己為剷除魔教做出了巨大犧牲,是偉人行為,感天動地,千古留名。」

    慕容雲舒錯愕,「名門正派都這麼愚昧嗎?還是說,德高望重的名門正派特別愚昧?」

    「那是高尚。你不懂。」石二先生一臉深沉地說。

    慕容雲舒微囧,那種高尚,她還真不懂。她是一個有牽掛的人,做不到無慾則剛。

    沉吟許久,慕容雲舒道:「那就只能求助神機老人了。」

    石二先生沒有接話,因為他心裡很清楚,神機老人是個不按理出牌的人,做事完全憑心情。救是不救,只能看運氣了。

    石二先生心中所想,正是慕容雲舒所擔憂的。若神機老人當真不願出手相救,她也只能……不擇手段了。想到神機老人身邊那個明眸善睞靈活乖巧的小姑娘,慕容雲舒不禁心中一痛。人生最痛苦,不過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底線一退再退,帶著這樣或那樣不得不為之的無奈。

    一觸及慕容雲舒臉上的表情,石二先生便才道她心中所想了。其實他也想到了拿小孫女威脅神機老人,只是,這對祖孫向來與世無爭。這樣做,未免太卑鄙了些。

    見慕容雲舒一臉痛苦,假離恨宮主得意地笑道:「心痛嗎?心痛就對了。所有與我為敵的人,都不得好死!」

    慕容雲舒陡然垂眼看去,不帶一絲感情地冷冷說道:「不錯,心痛就對了,心痛代表我還活著。而與我為敵的你,也的確將要不得好死。」說罷,從長靴中取出一把短匕首,走到假離恨宮主身前,在她手腕大動脈處輕輕劃下一刀,立即便有鮮紅的血液湧現出來。

    假離恨宮主吃痛地摁住動脈處,朝慕容雲舒露出一個猙獰的笑,道:「你以為我會怕死嗎?」

    慕容雲舒淡淡道:「不是以為,是確定。對你這種貪生怕死的人來說,最難熬莫過於等待死亡。」

    倏地,假離恨宮主面露懼色,張嘴欲求救。卻被慕容雲舒冷冷地一句話堵了回去,「飲自己的血,可以讓你多活幾天。」

    丟下這句話的同時,慕容雲舒收起匕首起身對石二先生說道:「現在,可以開始尋找離開這裡的辦法了。」

    「呃。」石二先生一囧,道:「我真沒有設出去的機關。」

    「既然如此,那你就扯開嗓子喊吧。」

    「喊什麼?」

    「喊人來救我們。」慕容雲舒道,「你說過,機關在外面。你大聲喊,說不定能讓路過的人聽到。」

    「……這裡在地下。」石二先生提醒某人回憶一下方才是怎麼來到這裡的。

    慕容雲舒展眉,「那就讓你的聲音穿透地面。」

    「上面是一座山。就算我的聲音穿透了地面,甚至穿透到山頂。也不會有人在山頂。」

    「那你的意思是,除了等死之外,別無選擇。」

    「呃。我沒有這個意思。」

    「那就扯開嗓子喊。」

    「……這裡是地下。」

    「那就讓你的聲音穿透地面。」

    「上面有一座山。等等,怎麼又饒回來了?」

    「我不介意多饒幾遍。」

    「……可是我介意。」

    「那就扯開嗓子喊。」

    「這裡是地下……算了,我還是喊吧。」作為一個瓦匠,跟錯了主子,就只能改行當怨男了。石二先生非常痛苦地摸一把辛酸淚,然後,袖子一卷,馬步一扎,嗓子一扯,一聲預期雄渾無比實際尖銳無比的『救命啊』破喉而出,帶著殺豬般的氣勢。

    饒是淡定如慕容雲舒,也忍不住用手堵住了耳朵,然後一臉驚悚地對他說,「很好,繼續。」

    「能讓一向『實話實說』的慕容府大小姐說出言不由衷的話來,我也算圓滿了。」石二先生頂著撞牆自殺的衝動自嘲道。

    慕容雲舒:「如果你能喊來救兵,那就更圓滿了。」

    石二先生嘴角微抖,為什麼『圓滿』倆字從她嘴裡說出來聽著更像『圓寂』?

    這時,頭頂忽然傳來一道極輕的疑問,「這山旮旯裡,怎麼會有太監?」同時伴隨著不重不輕的腳步聲。

    石二先生聞聲大喜,高聲叫道:「在下面,下面!」

    頭頂的腳步聲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聲驚喜,「石頭?!」

    石二先生一愣,隨即邊跳邊叫,「四娘是我,是我四娘!」

    雲四娘驚道:「石頭,多日不見,你怎麼被閹了?」

    「……」石二先生清了清嗓子,道:「我沒有被閹,只是嗓子有點不舒服。」

    「我知道。我就是這麼一問。你不要太當真。」

    「……」她是被某些人給傳染了麼?石二先生有些仇恨地看慕容雲舒一眼,然後仰頭對頂上的雲四娘說道,「四娘,東南方向的角落裡有一塊八卦,你向右旋轉三百三十三下。」

    「三百三十三?!」雲四娘不可思議地尖聲問。

    「呃。你不要激動。三百三十三下而已,以你的天賦,很快就能轉完。」

    這跟天賦有啥關係?雲四娘翻個白眼,沒好氣地說道:「以你的天賦,跳三百三十下就能從下面跳上來了,你跳啊。」

    石二先生面露尷尬,「四娘,現在不是說笑的時候。」

    雲四娘道:「我沒有說笑。你跳一下,我就轉一下。你跳多快,我就轉多快。另外提醒你一下,李大師他們現在被困在客棧,鳳城給他們恢復功力的藥最多只能撐兩個時辰。更嚴重的是,楚長歌失蹤了。」

    聽到最後一句,原本優哉游哉等待雲四娘援救的慕容雲舒面容陡然一沉,道:「失蹤是什麼意思?」

    雲四娘聞言驚喜道:「慕容妹子,你也在啊!我正到處找你呢。我們本來在客棧打架,打著打著,大家都忘了這個病號,等到我們想起時,他已經不見蹤影了。你幫我分析分析,這是怎麼回事兒?」

    不等慕容雲舒答話,石二先生搶到:「你先打開機關放我們出去,出去了再分析。」

    雲四娘道:「女人說話,男人不要插嘴。」

    石二先生悻悻地摸摸鼻子,哀怨地說道:「四娘,你說這樣的話太傷感情了。」

    「你設計一個需要轉三百三十三下才能打開的機關才叫傷感情!」

    「呃。我事先也不知道會讓你來開。」

    「不管讓誰來開都很傷感情!」

    「……那等我上去之後,改成三十三下?」

    「當然不行。改成三千三百三十三下。我看還有誰有命掉下去。」

    三千三百三十三下……她以為設計機關是數數麼?

    雲四娘又道:「你也別那麼多廢話了。趕緊跳起來。你跳一下,我就轉一下。轉完這三百三十三下,咱也算共患難了一回。」

    石二先生大囧,求助地看向慕容雲舒。

    慕容雲舒:「與聲音穿透整座山相比,跳三百三十下太容易了。」言下之意,你若不願跳,那就扯開嗓子叫。

    石二先生倍受打擊,歎一口氣,不情願地跳起來。

    地面上,雲四娘聞聲嘴角一勾,也卡卡地轉起機關來。

    約莫一刻鐘過去了,機關還未開啟。慕容雲舒不禁青眉高蹙,問:「你當初設計這個機關的目的是什麼?」

    石二先生揮汗如雨,上氣不接下氣地回道:「拖延時間。就算小偷有同謀在外面營救他,也要耗上一段時間,這樣就能為我們爭取更多的時間。」

    「……」雖然想法奇葩了點兒,不過確實有一定的道理。慕容雲舒接受了石二先生的解釋,卻不接受他的速度。「跳快點兒。」她催促道。

    石二先生:「這已經是最快了。」

    慕容雲舒:「你要相信自己的潛力。再快點兒。」

    「……」這算鼓勵嗎?石二先生一咬牙,加快速度。

    又過了大約一刻鐘時間,機關總算是從頭頂打開了,露出一個足夠一人通過的圓洞。

    石二先生大鬆一口氣,歎道:「果然是老了,跳這麼幾下就差點要了我的老命。」

    頂上,雲四娘有氣無力地罵道:「老娘都累趴了!趕緊上來給老娘揉揉肩。」

    石二先生聞言立馬跟聽到聖旨似的,高舉雙手在洞口拚命的跳,跳了好幾下才抓住上面的大理石,不想石頭太滑,又摔了下來,一屁股坐在地上,疼得齜牙咧嘴。「不會輕功果然很要命。」

    「是不長腦子很要命。」慕容雲舒涼涼地說一句,從一旁將兩個裝白銀的空箱子拖到圓洞下方,又放了一個空箱子在那兩個箱子之上,形成一個台階,然後,踩著台階輕而易舉地走上去。

    這樣也可以?石二先生目瞪口呆。待蒙面少女也上去之後,才灰頭土臉地跟著走上去,心中不住地感歎:智商不如人果然是硬傷!為了下一代考慮,一定要娶一個聰明的姑娘。

    上去之後,見到累趴在八卦旁的雲四娘,石二先生又心歎一聲:改良智商這個艱巨而光榮的認為,還是交給下一代吧。然後疾步走過去為雲四娘捏肩。

    這時,假離恨宮主爬到箱子旁,仰頭哀求道:「救……救……救救我……」

    慕容雲舒拍了拍身上的灰,朝下看一眼,轉身離去,臨走前扔下一句話,「把機關關上。」

    這句話讓雲四娘嬌軀一震,無力地問石二先生:「關上機關,是不是也要轉三百三十三下?」

    石二先生沉痛地點頭道,「是。」

    雲四娘頓時面露絕望,低罵道:「誰這麼缺德設計這種機關!」

    「……我。」石二先生弱弱地說。

    雲四娘柳眉倒豎,「你就不能假裝不是你,讓我罵個痛快嗎?」

    「……是我你也可以隨便罵,罵到你痛快為止。」

    「算了。」

    「你罵吧,我不介意。」

    「可是我介意。」

    石二先生一陣感動,「四娘……」

    「感動嗎?感動的話,就幫我把機關關上。」

    「呃。四娘,我手無縛雞之力。」

    「要你轉轉盤,沒讓你抓雞。」

    「……」

    「更何況這裡才是你施展才華的地方。你就留下來吧,設計轉三千三百三十下才能打開的機關。」

    「……」石二先生回頭看向慕容雲舒,「我是慕容府的瓦匠。」言下之意,我是你的人,你要罩著我。

    在石二先生殷切的期待之下,慕容雲舒道,「那你就留下來砌牆補洞吧。這銀倉,質量太差,破了不少洞。」

    「……」那是機關好嗎?

    聽到慕容雲舒的話,雲四娘立即活蹦亂跳起來,笑呵呵道:「慕容妹子,咱們走吧。去救李大師。」

    慕容雲舒微微頷首,朝外走去。雲四娘緊跟其後。才走幾步,卻聽石二先生在身後叫道:「四娘,你心裡怎麼只有李無奈那廝?」

    雲四娘聞言「石頭,你怎麼連和尚的醋也吃?」

    石二先生:「和尚也是男人!」

    雲四娘呵呵一笑,不再理他。

    走出銀倉,慕容雲舒抬眼望了望天外的藍天白雲,輕聲說道:「珍惜在一起的時間,對他好一點。」

    雲四娘一愣,隨之也感歎道:「的確應該珍惜眼前的時光。世事太無常,指不定哪一天就分開了。」說到分開,雲四娘不禁側頭看向慕容雲舒,「你知道去哪裡找楚長歌麼?」

    慕容雲舒依然望著遠方,淡淡道:「不知道。」

    雲四娘:「那接下來怎麼辦?」

    慕容雲舒:「去客棧營救鳳城他們。」

    聽到慕容雲舒的話,雲四娘這才猛然記起自己此行的目的,連忙喚來千里馬。「不過我只有一匹馬,載不動三個人……」話音未落雲四娘便咦一聲,自言自語道:「方纔那個蒙面女子怎麼不見了?」

    慕容雲舒卻一點也不驚訝,「她本來就與我們不是一道的。走了也正常。」

    「她是誰?」

    「我也不太確定。」

    「不太確定?也就是說你對她的身份有七八分猜測?」

    「是九分。」

    「……」您大小姐能偶爾謙虛一點兒嗎?

    慕容雲舒無視雲四娘的白眼,道:「走罷。再不出發,到時候就只能替他們收拾了。」

    「對對對,趕緊出發。這裡離客棧有點兒遠,慢了可就來不及了。」說罷,雲四娘一躍上馬,然後將慕容雲舒拉上馬背,道一聲:「坐穩了。」然後揚鞭策馬,馳騁而去。

    *

    當慕容雲舒和雲四娘趕到客棧時,鳳城等人已氣勢大減,大有敗下陣來之勢。最為明顯的是東南西北和李無奈明顯開始出現武功時靈時不靈的現象。「鳳城,你給我們吃得到底是什麼藥?怎麼一會兒有效,一會兒失效?」李無奈叫道。

    鳳城一面應敵一面無比淡定地答道:「可能是我某一劑藥下重或者下少了,回頭我再試試其他配方。」

    李無奈:「試試其他配方?敢情你這藥還沒試驗過?沒有試驗過的藥你也敢隨便給我們吃?」

    「現在不是正在試驗嗎?」鳳城依舊無比淡定,一副『吃不死人』的自信樣。

    李無奈仰頭長歎,這年頭,連神醫都不靠譜。

    相較於李無奈的無奈,東南西北則淡定多了。跟隨不靠譜的教主多年,他們早就習慣了。歎息之際,忽然瞧見門口出現一道麗影,東南西北頓時喜上眉梢,一齊叫道:「夫人來了!」

    鳳城和李無奈聞聲也一同看向門外,瞧見那一抹雲淡風輕地身影,當即鬆一口氣,有救了。

    慕容雲舒的突然出現讓這場惡戰停了下來。東南西北快速串到她身前圍住她,道:「夫人,你可算來了。我們被那個蒙古大夫坑得好慘。」

    慕容雲舒微微一笑,道:「你們放心,鳳城這個人很有分寸的,就算醫不好你們,也不會醫死你們,頂多半死不活,不礙事兒的。」

    半死不活還不礙事兒?東南西北滿臉黑線。

    鳳城嘴角輕輕抽了兩下,道:「還有心情寒磣我,看來不用為你把脈了。」

    慕容雲舒挑了挑眉,不置可否,隨即抬首一一掃視各大派,見眾人皆不言語,便薄唇輕啟,淡淡道:「聽說諸位要殺我的護衛?」

    各大派一陣沉默,半晌,有人答道:「我們要殺的是魔教的護法,替天行道。」

    慕容雲舒聞言揚了揚清秀的眉,悠聲道:「替天行道?那你應該提劍自刎才對。為難我慕容府的護衛作甚?」

    此言一出全場嘩然。

    良久,一個白髮蒼蒼吃老者從人群中走出來,道:「慕容小姐,難道你認為,我們名門正派才應該被剷除嗎?」

    慕容雲舒循聲看去,認出此人正是武當派的莫掌門,便微微俯身行了一個禮,然後說道:「武當派乃武林泰斗,自然不應該被剷除。莫掌門切不要對號入座。在場諸位中的英雄好漢大丈夫,也請你們不要對號入座。我方纔所指的,是那些乘人之危的小人。你們若沒有打著替天行道的幌子乘我的護衛負傷之際圍攻他們,便是正人君子。」

    一番話說得客客氣氣卻又字字帶刺,讓在場的各大派結結實實地吃了一個悶虧。與魔教中人不用講江湖道義,但是與慕容府,還是要按規矩來的。既然她一口一個慕容府的護衛,那便是有心偏袒魔教四大護法,將他們歸為慕容府之列。若再執意以多欺少,便說不過去了。

    莫掌門見狀笑道:「既然慕容小姐言明那四位現今已是慕容府的護衛,與魔教毫無瓜葛,那我們便就此作罷。」

    慕容雲舒眼中露出冷笑,好一句『與魔教毫無瓜葛』。她若不認,他們便要繼續糾纏。她若認了,那便等於否認了自己與楚長歌的關係。思索片刻,她笑道:「他們現在是我慕容府的護衛,不參與江湖紛爭。諸位針對他們,便是針對我慕容雲舒。而我與魔教的關係,大家也都清楚。若諸位認為這些年我有助紂為虐之舉,大可以來討伐我,我絕無半句怨言。」

    這番話又讓各大派啞口無言。的確,慕容雲舒雖然與魔教聯姻,卻未曾參與魔教的任何行動。甚至於這些年,魔教沒再像以前那樣在江湖上橫行霸道。

    見眾人不說話,慕容雲舒便抿唇一笑,下逐客令,「諸位若沒什麼其他事,便散去吧。堵在門口,影響了店家的生意,可是要賠錢的。」說罷,又對躲在桌子下面的客棧掌櫃說道:「掌櫃的,算一算損失,全部記在慕容府賬上。」

    掌櫃的連忙從桌子下面爬出來,唯唯諾諾地說道:「慕容小姐嚴重了。能夠招待您,是老朽的榮幸。還提什麼賠償。」

    「在商言商。該陪的還是要陪的。」說著,慕容雲舒示意綠兒隨掌櫃一起清算損失。

    驚魂未定地綠兒楞了好半天才明白她的意思,連忙跟隨掌櫃到櫃檯清算。

    各大派見此情景,觀望片刻之後,皆陸續退去。

    各大派離開之後,東護法便一臉沉重地說道:「夫人,你方才說我們不參與江湖紛爭,那明日的武林大會,該如何應對?」

    東護法的話讓慕容雲舒猛然意識到,自己似乎走進了敵人給她下的套。或許,敵人的目的並不在於取東南西北的性命,而是讓他們明日不能出現在武林大會的擂台之上。聯想到楚長歌的失蹤,慕容雲舒的心中越來越沉重。

    華天晟,難道你江湖朝堂都想要?

    這世上,可沒有兩全其美的事。

    低眉凝思良久,慕容雲舒道:「為今之計,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那教主呢?我們要去哪裡找教主?」北護法問。

    想到楚長歌,慕容雲舒更加憂心不已。真想把他做成小人捏在手中,如影隨形。「哪裡也不去。等他自己回來。」慕容雲舒道。

    北護法一囧,夫人果然無論何時何地都那麼淡定。相公不見了還能面不改色,這境界,委實叫他自愧不如。

    「依你之見,楚長歌為何會突然失蹤?」鳳城問慕容雲舒。

    慕容雲舒微微抬首,望著他頓了一頓,道:「你們太過享受打架的快樂,把他給忽略了。」

    「……我是認真的。」

    「我也沒有開玩笑。」

    鳳城語塞。不錯,楚長歌的失蹤他們確實有責任。可現在不是追究責任的時候。當務之急是尋找楚長歌的下落。沉吟數秒,鳳城道:「會不會是華天晟的人把他抓走了?」

    慕容雲舒一揚眉,點頭,「有這個可能。」

    東南西北見狀立馬叫道:「既然找到了冤大頭,那我們現在就去華天晟那裡要人。」

    雲四娘不贊同地說道:「無憑無證。你們找他要什麼人?更何況,他身邊高手如雲,以你們現在的狀態,未必能夠近得了他的身。」

    被戳到痛處,東南西北當即便氣短了。不由哀怨萬分地看向鳳城。

    接收到四人的注目,鳳城無比淡定地問:「我這裡還有暫時恢復功力的丹藥,要嗎?」

    「不要!」東南西北異口同聲,一臉敬謝不敏。

    鳳城大受打擊。不就是時靈時不靈麼?至於嫌棄成這樣嗎?

    至於!東南西北給他一個肯定的眼神。

    鳳城無語,不再理他們,轉而問慕容雲舒,「接下來你有什麼打算?如何應對明日的武林大會?」

    慕容雲舒疲憊地揉一揉眉心,淡淡道:「明日的事,明日再議。」說罷,抬腿朝裡走。

    「你要去幹嘛?」李無奈問。

    慕容雲舒:「睡覺。」

    眾人絕倒。這都火燒眉毛了,她怎麼還睡得著?

    「要睡也等處理完樓上那些宮女之後再睡。」李無奈道。

    提到離恨宮宮女,慕容雲舒抬眼看去,果然瞧見她們老神在在地坐在二樓。「怎麼回事?」她問。

    「她們似乎不打算與我們為敵了。」說罷,李無奈將離恨宮宮女沒有拆他台的事情經過娓娓道來。

    慕容雲舒聞言所有所悟地點點頭,然後對掌櫃的說道:「將樓上那些姑娘好吃好住供著,費用由我來負擔。」

    掌櫃點頭如搗蒜,立即吩咐店小二為離恨宮宮女們安排上房。

    「你為什麼替我們付賬?」為首的宮女問。

    慕容雲舒高深莫測一笑,道:「禮尚往來。」

    *

    夜風習習,圓月高掛。

    慕容雲舒獨自坐在窗前,心亂如麻。儘管一開始就很清楚這段路注定無法一馬平川,可如今看著眼前的荊棘坎坷,仍忍不住想問一問月老,為何她的情路這般多舛。既然將她的紅線綁在了楚長歌身上,為何又要三番五次的將他從她身邊帶走?

    大概,是這根紅線太長了吧。下一次與他再見,一定把紅線在彼此的手腕上纏繞幾圈,今生再也不分開,除非紅線斷。慕容雲舒握住掛在脖間的鎖魂玉,在心中暗暗發誓。

    「小姐,該睡了。」綠兒鋪好床提起油燈走到慕容雲舒身邊。

    慕容雲舒:「你先去睡,我一會兒就睡。」

    綠兒:「小姐不睡我就不睡。」

    慕容雲舒歎一口氣,道:「你這又是何苦呢?」

    「小姐心裡有事睡不著,我心裡有小姐,所以也睡不著。」綠兒一臉固執。

    「你這丫頭。」慕容雲舒又歎一口氣,道:「罷了。我睡覺。」

    綠兒高興地咧嘴一笑,將油燈放到桌上,替她更衣。

    「綠兒,你也不小了吧。」慕容雲舒忽然發問。

    綠兒聞言臉一紅,道,「明年十八。」

    慕容雲舒微微頷首,心中思量著該給綠兒找個婆家了。安頓好綠兒,她才能放心隨楚長歌退隱。江湖太險惡,縱使她聰明絕頂,楚長歌武功高強,依舊抵不過敵人的處心積慮。笑傲江湖也好,如履薄冰也罷,這個江湖,她已經混夠了。只是,楚長歌,你到底在哪兒?

    與此同時,另一個人也在尋找楚長歌,那就是——神機老人。

    「小晴啊,你說這楚長歌到底上哪兒去了?」神機老人舞著破爛的芭蕉樹問。

    小孫女漂亮的大眼一瞪,笑嘻嘻道:「您不是能掐會算嗎?掐指算一算唄。」

    「小晴,你別跟爺爺玩躲貓貓了。爺爺老了,算不靈了,你就直接告訴我他在哪裡吧。」神機老人哀求道。

    「你承認自己不會算,以前都是瞎蒙的,我就告訴你他在哪兒。」小孫女賊兮兮地說。

    神機老人聞言立馬吹鬍子瞪眼,道:「不行不行。為一個大魔頭毀我一世清譽,不划算。」

    「你可以去慕容雲舒那兒領賞啊!領很多很多銀子,一輩子都花不完。」

    「我的一輩子都快到頭了,要很多很多銀子幹嘛?」

    「留給我啊。」小孫女笑瞇瞇道:「爺爺,你好歹也是江湖上數一數二的高手,就算是劫富濟貧,你現在也該富可敵國了。可你偏偏要與老叫花子比窮,一個子兒也留。你一個快作古的人倒沒什麼,只是可憐了我一個如花似玉的好姑娘,沒有半分嫁妝,日後只能去給別人當小妾了。哎——」說著,她長歎一聲,提袖作垂淚裝。

    「呸呸呸。什麼給人當小妾!我老頭子的孫女能給人當小妾嗎?小晴你放心,爺爺我雖然身上沒有半個銅板,但是我認識的青年才俊不計其數。趕明兒借武林大會這個機會,給你挑個好夫婿。」

    「爺爺,你認識的人之中有青年才俊嗎?我怎麼沒見過?」小孫女一臉不可思議。

    神機老人花白的鬍鬚一抖,道:「當然有!別的不說,就武當派那個姓莫的,可是江湖上數一數二的美男子。」

    「姓莫的?你該不會指莫掌門吧?那可是跟你差不多,半隻腳踏進棺材裡的老道士啊!」小孫女翻白眼。

    「別瞎說。人家是修道之人,是要長生不老的,與他的壽命比起來,現在應該是青年。」

    「青年什麼呀。按你的說法,他現在應該才剛出生才對。爺爺你怎麼能讓我嫁給剛出生的青年才俊呢?太陰險了!」

    「呃。這倒是。」神機老人乾笑著抓抓後腦,道:「那不然把你嫁給楚長歌?你那麼喜歡聽他的故事,一定也很喜歡他。」

    小孫女聞言忽然臉一紅,跺腳嗔怒道:「他自己都是要嫁人的人,我怎麼嫁給他?」

    神機老人贊同地點點頭,道:「你說的有道理。你若真與慕容雲舒共侍一夫,指不定出嫁途中就橫死街頭了。」

    「爺爺!」小孫女嬌怒,轉過頭扭捏不已。

    看著孫女的反應,神機老人不禁在心中歎一口氣。這丫頭的心思,其實他早就看透了。不然,也不會三番五次的助楚長歌脫困。只,落花有意流水無情。若是別人,日子長了或許還能生出感情來。可這楚長歌的心裡,是斷然容不下第二個女人的。

    又歎一口氣,神機老人問道:「小晴,如果爺爺有辦法讓你留在楚長歌身邊,你願意嗎?」

    小孫女紅著臉道:「爺爺你別開玩笑了。他和慕容雲舒的愛情天可憐見,我就算……就算喜歡他,也絕不能破壞他們的感情。失去慕容雲舒,他就不是楚長歌了。」至少,不是她喜歡的那個至情至性頂天立地的楚長歌。她最崇拜的,就是他身上那種為了心愛之人不惜毀天滅地的魔性。

    「我不是讓你插足他們的感情。是讓他照顧你一輩子。」

    「我若不是他的妻,他怎麼會願意照顧我一輩子?」

    「讓男人心甘情願照顧一個女人一輩子,除了愛之外,還有責任。這些你現在還不懂。你只需回答爺爺,你願意被他照顧嗎?」

    小孫女似懂非懂,猶豫片刻緩緩點頭。

    神機老人見狀哈哈一笑,道:「好。走,現在就帶爺爺去見他。」

    「爺爺,你笑得好奇怪。」小孫女皺眉道。

    神機老人又笑了幾聲,道:「再不帶我去,楚長歌可能就要當一輩子的活死人咯。」

    小孫女聞言大驚,連忙帶路,邊走還邊問,「爺爺,你真的能救他嗎?」

    「當然。若不能救,我何必讓你把他從客棧偷出來?」

    「什麼偷啊。明明是光明正大走出來的。爺爺你說話好難聽。」

    「哈哈。真話一般都很難聽。」

    *

    翌日。

    武林大會。

    與上一次參加武林大會不同,這一次,慕容雲舒的身份不再是楚長歌的家屬,而是武林大會特別邀請的公證人——儘管邀請函昨晚才收到。擂台之上同樣有四個上座,莫掌門居最右,李無奈其次,慕容雲舒居中,而最左的那一個空位,是神機老人的。台下各大門派分居三面,將擂台緊緊圍住。

    烈日當空,好在各門派都有單獨的小草棚,不至於被暴曬。但少見的高溫依舊讓在場的江湖人士揮汗如雨。待至正午,許多人已忍不住開始用衣袖扇風,現場的氛圍顯得非常浮躁。而武林大會遲遲未開幕,因為,神機老人未到。

    武林有規矩,公證人一時不到齊,大會便推遲一時;一日不到齊,便推遲一日。若超過三日未到,便重新推選公證人。然後再舉行武林大會。

    俯瞰台下焦躁不安的人群,再看看身旁的空位,慕容雲舒忽然有一種不好的預感,莫非神機老人出事了?

    想到有這個可能,慕容雲舒的心頭頓如壓了一塊大石頭一般,喘不過氣來。放眼望去,視線掠過人群,忽然,兩抹火紅映入眼簾,火紅之間,是一個白衣金冠的男子。四目相接的一瞬,慕容雲舒彷彿看見他對著她不懷好意地笑。頃刻,心中那種不好的預感越來越濃。

    發現慕容雲舒的異樣,李無奈低聲問,「怎麼了?」

    「我看見了一個熟人。」慕容雲舒道。

    李無奈循著她的目光看去,看清那人的臉之後,當即眉頭一皺,道:「又是他。」

    慕容雲舒:「你也還記得他?」

    「霍展堂。昨天我們在客棧被圍攻,就是他使得壞。」李無奈道。

    「此人武功如何?」

    「深不可測。」

    聞言,慕容雲舒的心又是一沉。這武林大會,越來越有鴻門宴的感覺了。

    *

    又過了一炷香的時間,神機老人終於姍姍來遲,帶著一臉的疲憊。走上擂台時,顯得有些吃力。最奇怪的是,一向與他相依為命的小孫女,竟沒有跟在他身後。不過由於武林大會因神機老人的遲到推遲了許久,各大派早已等得不耐煩了,是以他一出現,擂鼓聲便鋪天蓋地響徹天際,似在歡迎他的到來,幾乎沒有人注意他的變化。

    但,慕容雲舒注意到了。「有點兒不對勁。」她對李無奈低聲說。

    李無奈緩緩頷首,他也看出了神機老人的古怪,卻又不知怪在哪裡。

    待神機老人坐定後,莫掌門便宣佈武林大會正式開始。各門各派一一上場,主場上的擂主換了一個又一個。最後,崑崙派掌門人技壓群雄,隔了許久都沒有人再上台挑戰。

    「看來這武林盟主之位是崑崙派掌門人的了。」莫掌門甚是滿意地說。

    其餘三位公證人,李無奈沒有接話,慕容雲舒也緘默不言,唯有神機老人捋著鬍子呵呵一笑,道:「莫老頭,虧你還是將來要得道成仙的人,太沒眼光了。」

    莫掌門也哈哈一笑,道:「那依你之見,武林盟主之位應該花落誰家?」

    「當然應該歸……」話說到一半,神機老人陡然改變語調,「當然歸最後的贏家。」

    莫掌門:「現在擂台上只剩他一人,遲遲未出現挑戰之人。三巡鑼鼓過後,他便是武林盟主了。」

    神機老人:「你也說了,還要三巡鑼鼓過後。這段敲鑼打鼓的時間,指不定就有人上台挑戰。」

    「神機兄言之有理。」莫掌門呵呵一笑,奇異地看他一眼。

    這一眼正好被坐在中間眼觀四路耳聽八方的慕容雲舒和李無奈注意到了。兩人交換一個眼神,這個神機老人果然有問題。

    鑼鼓敲過兩遍之後,正要敲第三遍時,忽然,一抹白影飛身擂台,落在崑崙掌門對面,折扇一展,道:「在下霍展堂,想見識一下崑崙派的刀法。」

    「霍展堂?聞所未聞。閣下來自何門何派?」崑崙掌門問。

    霍展堂儒雅一笑,道:「無門無派。」

    崑崙掌門聞言自負地哈哈大笑起來,「無門無派,原來是初出茅廬的小年輕。年輕人,這裡是武林大會的比武擂台,看熱鬧呆在下面就好。隨便跳上來,會出人命的。」

    霍展堂啪地一下收起折扇,面容陡然一變,道:「我就是來鬧出人命的。」

    崑崙掌門一驚,方才此人看似不經意地揮扇,其實帶著深厚的內力,而依他的判斷,此人的內力絕對不在他之下。「敢問閣下師出何人?」他問。

    霍展堂反問道:「幾時出台了參加武林大會必須報上祖宗十八代的規定嗎?」

    碰了軟釘子,崑崙掌門的臉色略微一沉,道:「既然你不肯說,那就讓我試上一試。師出何人,一試便知。」語畢,舉刀而上。

    霍展堂輕輕一笑,單手以折扇應對,輕鬆自如。不出十招,崑崙掌門便敗下陣來,整個過程只聽到啪啪啪折扇打人的聲音。崑崙掌門被霍展堂扇指咽喉時,未能傷他毫髮。實力懸殊可見一斑。

    這場對決並不長,也不激烈,卻看得眾人驚心動魄,紛紛在心中猜測這個深藏不露的霍展堂到底是何許人也。

    霍展堂無視台下探究的目光,優雅地收回折扇,拱手道:「承讓。」

    崑崙掌門似乎還未接受自己被一個無名小卒打敗了,怔怔地看了他半晌,忽然如夢初醒般眼珠一紅,提刀刺向霍展堂。

    眾人倒抽一口涼氣,皆在心中為霍展堂捏一把冷汗,卻見他身形一動,毫不費力地躲開崑崙掌門的攻擊,手中折扇輕動,接著,崑崙掌門手中的大刀刺入自己胸膛。頃刻間血流不止,眼白倒翻,灰白的臉上掛著震驚,轟然倒下。

    全場頓時陷入死寂。所有人都震驚地看著這一幕,久久不能言語。這其中也包括慕容雲舒和李無奈。慕容雲舒震驚的是霍展堂竟敢公然殺死崑崙掌門,而李無奈震驚的則是霍展堂的武功竟高到如此地步。

    不知過了多久,只見霍展堂啪地一下展開折扇,道:「武林大會的比武擂台,果然不能隨便跳上來。無名小卒,還是在下面看熱鬧的好。會出人命的。」

    霍展堂的話徹底激怒了崑崙派。「我要替掌門人報仇!」有崑崙弟子衝向擂台,卻被另外幾個崑崙弟子拉住,口裡說著『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霍展堂輕蔑一笑,搖了搖手中的折扇,道,「還有誰要上來與在下比試一二嗎?」

    一句話幾乎震懾全場。遲遲無人上台迎戰。公證台上,莫掌門一臉擔憂地低聲對慕容雲舒說道,「此人心狠手辣,若讓他當上武林盟主,後果不堪設想。」

    慕容雲舒道:「莫掌門言之有理。不如您派個武當弟子上台,去殺殺他的威風。」

    莫掌門微囧,「老道無能。門下沒有弟子武功在他之上。」

    慕容雲舒微微一笑,道:「我慕容府門下倒有不少能人,只可惜他們一旦涉足江湖紛爭,莫掌門便要挾天下英豪替天行道剷除他們,我實在不敢讓他們出來拯救武林。」

    話音一落,只見莫掌門嘴上那兩撇八須胡顫了兩顫,面紅耳赤。

    「夫人,我不怕被剷除。讓我上去砍了那廝的狗頭!」站在慕容雲舒身後的北護法說道。

    慕容雲舒:「你的武功恢復了?」

    北護法答道:「昨晚便恢復了七八分,今早已完全恢復。」

    看來石二先生所言非虛,解藥的確起了作用。挑眉看一眼抬上的霍展堂,慕容雲舒道:「改日找個良辰吉日再殺他,今日大凶,不宜殺人。我們觀戰便好。」

    北護法無語,殺人與凶吉有啥關係?他殺人無數,從不問凶吉,不也活到了現在?

    西護法白他一眼,道:「這是人家名門正派的事,我們這些個前魔教中人現慕容府護衛,就不要插手了。免得夫人被牽連。」

    「可是那個霍展堂太囂張了。昨天要不是他從中作梗,我們又怎會被圍攻?教主也就不會失蹤。」北護法越說越氣,恨不能立刻取霍展堂項上人頭。

    「又沒讓你不殺他?夫人不是說了嗎,改日找個良辰吉日再殺。」西護法開始對北護法的遲鈍感到不耐煩了。

    北護法見狀識相地閉嘴,雖說他不懂為何夫人非要找個良辰吉日再殺霍展堂,不過既然夫人這樣說了,他也只能聽從。畢竟,從以往的經驗來說,夫人的話必然是有道理的。

    東護法拍拍他的肩,安慰道:「你不要氣餒。以咱們夫人睚眥必報的性格,誅殺霍展堂是早晚的事。他若不死,夫人是斷然吃不下飯的。」

    「是啊。夫人一向低調,不喜歡引人注目。殺人這種事,怎麼能夠搬到比武台上大張旗鼓弄得人盡皆知呢?要殺也等日落天黑後,靜悄悄地殺。」南護法道。

    一旁,莫掌門額角亂跳,滿臉黑線,「慕容小姐,管管貴府護衛。」

    慕容雲舒挑眉,「你對他們有意見?」

    莫掌門:「有一點。」

    「繼續。」

    「……」這真是**裸地護短。莫掌門提袖拭去額頭地汗,望著擂台上一一敗下陣來的各大派高手,憂心忡忡。「神機兄。你有什麼主意?」他轉而問神機老人。

    彼時,神機老人正看比武看得起勁,眉目亂跳,好不歡樂,聽到莫掌門的話,連忙收起勃勃的興致,一臉嚴峻地說道:「事態很嚴重,我沒有主意。」

    「……」等於沒說。莫掌門無奈至極,又問李無奈,「方丈有何妙方?」

    「妙方沒有,土方倒有一個。」李無奈道:「如果莫掌門不介意的話,我想率少林弟子去圍攻他。」

    「……」莫掌門忽然覺得公證台上這四個人,就他自己最靠譜。

    霍展堂心狠手辣,毫不留情,招招斃命,不出半柱香時間,擂台上已血跡斑斑,再無人敢上太迎戰。確切地說,是送死。

    眼見象徵著奪冠的鑼鼓再一次敲響,李無奈也坐不住了。身為少林方丈,他不能眼睜睜看著惡人為禍武林。奈何在場的各大門派已被霍展堂的氣勢嚇住,而慕容雲舒執意讓魔教作壁上觀,一時之間實難找出人來迎戰。為今之計,只能他自己上台了。

    在第三聲鑼鼓響起之前,李無奈拍椅而起,一個凌空翻飛,落在霍展堂身前。「李無奈。」他報上自己的大名。

    霍展堂道:「你身為少林寺的方丈,不能參與比武。」

    李無奈聞言袈裟一扯拋向空中,道:「那我便還俗!」

    話音甫落,全場一片嘩然。

    「少林方丈怎麼能說還俗就還俗?」

    「是啊。還俗是大事,不能扔掉袈裟便當還俗。」

    「話雖如此,可眼下除了他,也沒有人能夠與霍展堂相抗衡了。」

    「不能抗衡便不抗衡。今日本就為選武林盟主而來,有人勝出不是正好?」

    「可那霍展堂未免太殘忍了。」

    「成王敗寇。出來混,就要做好死的準備。」

    ……

    ……

    台下議論紛紛,有人支持李無奈還俗與霍展堂爭奪武林盟主,也有人反對。雙方爭論不休,大有談不攏便鬥毆之勢。武林大會進入了前所未有的僵局。

    公證台上,莫掌門痛斥道:「胡鬧。真是胡鬧。身為少林方丈,做出如此輕率之舉,成何體統!」

    神機老人聞言無所謂地擺擺手笑呵呵道:「莫老頭,你管得未免也太寬了。人家小青年想還俗娶媳婦兒,關你什麼事兒?再不合禮法,那也是人家少林寺的事兒,與你武當無關,無關。我們還是安心看戲好了。一把年紀,別管太多,小心折壽。」

    莫掌門無語,原想與慕容雲舒商量,但見慕容雲舒一臉興味盎然的樣子,頓時覺得沒這個必要了。罷了罷了。只要不讓用心險惡之人當武林盟主就好,其餘的,隨便他們怎麼折騰。

    公證台上無人反對,台下的反對再多也無效。於是李無奈順利還俗了。

    霍展堂以折扇拍手自負一笑,道:「好,既然公證台上沒有意見,那我便不客氣了。」

    李無奈冷笑道:「你最好不與我客氣,不然,我還要禮尚往來與你客氣,那打起來就不痛快了。」

    「正好我也想打得痛快一點!」霍展堂怒笑一聲,以扇為器攻向李無奈。

    李無奈也深眸一沉,徒手接招。

    不一會兒,兩人便打得不可開交,刀光劍影,勝負難分。而公證台上,眾人看得不亦樂乎。當然,心憂天下的莫掌門除外。

    「以我之見,這場比試恐怕一時半會兒分不出勝負來。」神機老人道。

    慕容雲舒挑眉,「何以見得?」

    神機老人:「李無奈主守,勝在招式千變萬化,但內力稍遜。霍展堂主攻,內力略勝一籌,但招式簡單,容易被破解。兩人勢均力敵,各有千秋。」

    「若李無奈反守為攻呢?」慕容雲舒反問。

    神機老人聞言一愣,隨即笑道:「那就要他的體力如何了。他若能夠保持長久進攻的體力,便能取得最後勝利。」

    慕容雲舒瞭然地點頭,心道:早上應該讓他將剩下倆饅頭吃了再出發。

    一旁,鳳城無線後悔地說道:「早知如此,應該事先讓他服下兩顆增強體力的丹藥。」

    「幸好沒有。」東護法一臉慶幸地說,「他若服了你那時靈時不靈的丹藥,搞不好打到一半就打不動了。」

    「……」枉他一世英名,盡毀在幾顆藥丸上!

    東護法無視鳳城的捶胸頓足,問慕容雲舒,「夫人,萬一李大師也不行,接下來該怎麼辦?」

    慕容雲舒想了想,道:「實在不行就車輪戰,反正我們人多。」

    「不要把我算進去。」鳳城連忙表明態度,打死他也不要上台去被人虐。

    慕容雲舒撇他一眼,道:「你放心,我沒把你當人。」

    「……」鳳城脆弱的小心肝碎裂了。

    這時,雲四娘忽然驚叫一聲,「不好,那折扇中藏著暗器!」話音剛落,只聽一聲慘叫,李無奈左膝跪倒在地,一臉吃痛的樣子。

    鳳城見狀連忙跳下擂台為他把脈。東南西北也緊隨其後圍了過去。「大師沒事吧?」東護法問。

    「暗器上沒有毒。不過傷到了膝蓋骨,只怕沒有十天半個月,下不了床。」鳳城一面說一面快速為李無奈包紮。末了,將李無奈扶起來,道:「暫時先只能止血,回到客棧後我才能將穿透骨頭的暗鏢取出來。」

    李無奈忍著劇痛點頭,額上冷汗直冒、臉色慘白。

    鳳城將李無奈帶下擂台,東南西北仍留在台上,冷冰冰地看著霍展堂。「暗箭傷人,卑鄙!」北護法怒道。

    霍展堂不以為意,「我的武器就是這把折扇,傷他的也是折扇,怎麼能算暗箭傷人?沒有誰規定折扇中不能放飛鏢。」

    北護法聞言冷笑一聲,揮出紅纓槍,高聲說道:「夫人,對不起,我等不及選擇良辰吉日了。現在我就要取他狗頭,以洩我心頭只恨!」

    公證台上,慕容雲舒沒有做聲,算是默許了。

    霍展堂見此情形當下顏色大變,舉目望向公證台,「我記得貴府小姐昨日說過,慕容府的護衛,不參與江湖紛爭。難道慕容府想食言而肥,來爭奪武林盟主之位?」

    慕容雲舒微微一笑,道:「慕容府對武林盟主之位沒有興趣,殺你只是私人恩怨。」

    霍展堂:「既然是私人恩怨,那我們改日再解決。」

    慕容雲舒:「我也想改日再解決。可是你剛才也聽到了,我的護衛等不及了,現在就要殺你。」

    霍展堂:「你這是縱容府中護衛擾亂武林大會。」一句話將私人恩怨上升到了擾亂武林大會的高度。

    慕容雲舒面不改色,淡淡道:「沒有人規定武林大會的擂台上不能解決私人恩怨。」

    「你……」霍展堂語塞。

    慕容雲舒又道:「如果你實在不願意死在擂台之上,我也不介意讓你換個地方死。東南西北金木水火土,方位地點隨你挑。我只要求時間是現在。」

    「好大的口氣!」霍展堂怒不可遏,轉眼對北護法喝道:「你要來送死,我就成全你!」

    「也一併成全了我們吧。」東南西三人亮出各自的武器。

    霍展堂愣了幾秒才意識到他們要一起上,道:「江湖規矩,只能一對一。」

    東護法哈哈一笑,道:「打雷台當然只能一對一,不過我們今天不是來打雷台的。」

    霍展堂猛然記起慕容雲舒的話,私人恩怨。也就是說,無論他們上幾個,都是公平的。好個狡猾的女子!「好,就讓你們一起上。哼!就算再來四個,你們也還是只有死路一條。」

    東南西北不再與他廢話,操起兵器直接上陣。

    公證台上,神機老人歎道:「慕容小姐,你還是讓他們住手吧。他們四個聯手也不是霍展堂的對手。萬一霍展堂再耍點兒陰招,就麻煩了。」

    慕容雲舒微微一笑,特淡定地說道:「不礙事。我還有很多護衛。四個不行就上四十個。總能將他拿下。」

    神機老人額上黑線頓生,道:「你該不會把整個魔教都搬進慕容府後花園當護衛了吧?」

    「沒有那麼多,也就百來人。」

    「……」霍展堂這回可算是撞到槍口上了。

    兩人交談之際,人群中果然出現了騷動,漸漸地,所有身穿青色長衫的人都聚集到擂台之上,將打得如火如荼的東南西北和霍展堂團團包圍。

    見到這陣勢,莫掌門額上的汗又冒了一層。「你們昨天還孤立無援,今天怎麼突然就冒出了這麼多人?」他問慕容雲舒。

    「連夜召喚來的。」慕容雲舒道。

    「……」一夜之間聚集百來名一等一的高手,也只有魔教才能做到。她居然還說是慕容府的護衛。莫掌門搖搖頭,道:「罷了,為了武林的和平,就當他們是慕容府的護衛。」

    慕容雲舒:「很高興前輩能有此覺悟。」

    神機老人和莫掌門沒有意見,台下的各大派更是沒有意見,於是一場武林大會就變成了慕容府轟轟烈烈地殺人大會。

    有了青衣人的加入,霍展堂必敗無疑。奇怪的是,他的臉上盡然沒有絲毫驚慌之色,至始至終自信滿滿,好似再來一百個人也不在話下。這讓眾人對霍展堂的實力產生了更大的猜測。莫非他能以一敵百?

    正當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霍展堂身上時,一道童聲忽然響起,「不想看到她死,就立刻放下武器!」

    眾人循聲看去,只見公證台上,兩個紅衣童子一手一把刀,架在慕容雲舒的頸項之上。眾人大驚,他們是何時靠近慕容雲舒的?

    不僅台下的人驚,台上的神機老人和莫掌門也驚訝不已。唯有慕容雲舒,淡定依舊,笑著打趣道:「這就是身材矮小的優勢。」

    一旁的綠兒急道:「小姐,你怎麼還笑得出來?」

    慕容雲舒:「不笑難道要哭?兩把刀架在脖子上就哭,豈不是讓各路英雄好漢看笑話了?」

    綠兒噤聲,小姐的話都是對的。

    慕容雲舒勾了勾唇,對擂台上的魔教眾人說道:「放下武器就不必了,都散去吧。」

    「慢著。」霍展堂喊住眾人,道,「統統自斷筋脈,否則,就等著為慕容雲舒收屍。」

    眾人大怒。「你卑鄙!」北護法罵道。

    霍展堂:「是。我是卑鄙。你們也不比我高尚多少。斷是不斷,你們自己決定。」

    「你……我要殺了你!」北護法怒目圓睜,紅纓槍陡然一出,直指霍展堂的咽喉。

    霍展堂神色不變,道:「黃泉路上有人作陪,也不會太寂寞。」言下之意,我死,慕容雲舒也得死。

    北護法氣急,卻又不敢輕舉妄動,只好看向慕容雲舒。希望她能有辦法。

    慕容雲舒歎一口氣,道:「今日果然不宜殺人。讓他們自斷筋脈不可能,你換一個要求。」

    霍展堂微愕,她還沒有搞清楚誰才是老大吧?「你沒有與我談條件的資格。」他道。

    提議遭到拒絕,慕容雲舒道:「那你就殺了我吧。我是不會讓他們自斷筋脈的。」

    「夫人!」百人齊呼。

    慕容雲舒冷著臉道:「誰要敢自斷筋脈,便不再是我慕容府的人。」

    現場再一次陷入死寂。

    良久,東南西北猛地跪下,朝公證台連磕三個響頭,然後鐵骨錚錚地說道:「夫人的恩情,我們來世再報。」語畢,雙拳緊握,內力迸發。

    慕容雲舒大驚失色,正欲大呼『不要』,卻聽一道慵懶而氣勢磅礡地聲音從天際傳來——

    「自斷筋脈之前,先退出魔教,不然,有你們這樣的護法,本教主日後還有何顏面在江湖上混?」緊隨這道聲音而至的,是一個白衣飄飄的男子,劍眉斜飛,眸若星辰,嘴角似笑非笑,帶著謫仙與妖孽共存的奇特氣質,翩然落地。接著,一聲聲『參見教主』響徹雲霄。

    慕容雲舒眼圈一熱喜極而泣,忘了頸項上還有兩把刀架著,起身狂奔而去。兩名紅衣童子也因楚長歌的突然出現而失了神,竟眼睜睜地看著她從刀下跑掉了。再回神,她已落在楚長歌的懷裡。

    「我就知道,你一定會出現。」慕容雲舒邊說眼淚邊掉。不知是積累了多年的委屈一併化作淚水湧了出來,還是心頭的狂喜讓她激動得流淚。她邊哭邊笑,像個不經世事的小女孩一樣。

    這樣的慕容雲舒,楚長歌還是第一次見到。他心疼地將她緊緊摟住,讓她可以聽到他急促的心跳聲。千言萬語在心頭,楚長歌終究只說出了一句話,「從此刻起,天涯海角,刀山火海,我與你同在。」

    ------題外話------

    下一次更新就是大結局了。定在7月9日。7月7日是出版社那邊的最後期限,考慮到墨楓常出狀況,所以上大結局的時間往後推遲兩天,免得到時候大家又失望。蹲在坑裡的親們辛苦了,先出去溜兩圈吧。9號再來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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