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小說網 第10章 陰霾 文 / 笛沃
朗斯洛反綁著雙手,被鷹身人推搡著前進。卡恩的待遇好得多了,他只是被收走了武器,連鷹身人也不認為他能構成威脅。
至於可憐的雅莫,他的斷臂倒是被接好並且牢牢固定住了,可是另一隻好手也被綁了起來,身上所有看起來和魔法有關的物品被搜羅一空。鷹身人生怕法師唸咒,所以還找了一個臭烘烘的布條,把他的嘴巴紮了起來。
高級魔法師何曾受過這種待遇,他強忍著欲奪眶而出的淚水,深一腳淺一腳地跟隨其他人行進。
好不容易熬到休息地點,雅莫立刻癱軟在地上。因斯特命令給幾名人類水和食物。
鷹身人解開雅莫嘴上的布條,直接把水和苔餅塞到他嘴裡。到朗斯洛的時候,中間傭兵拒絕接受鷹身人的服務,於是卡恩承擔了這項工作。
因斯特來到朗斯洛身旁,下令:「給他鬆綁。」
朗斯洛詫異地看著因斯特,「你不怕我逃跑嗎?」
聳了聳肩,「我派鷹身人回去報信,所有的魔法火炬都被他們帶走了。沒有照明工具,你能在黑暗的洞穴中跑到哪裡去呢?何況,你不會扔下同伴自己跑掉吧。」因斯特指了指卡恩。
朗斯洛和卡恩相視苦笑了一下,他們知道牛頭人說得不錯,沒有熱能視力的兩人是無法逃離的。
因斯特等待兩名傭兵吃飽喝足後,開口問道:「好了,現在能回答我幾個問題嗎?你們和那個法師是什麼關係,到地底來有什麼目的?」
「我們是戰虎傭兵團的傭兵,和法師只是路上偶然結識後同行而已。」朗斯洛回答。
「我們已經確定法師是特曼的特務,從他身上搜出了身份標示和我方佈防區域的地圖。你們怎樣解釋一個肩負特別任務的法師要和你們同行?而且以你的身手,為什麼要加入實力這麼差的傭兵團,還來到地底走私?」
「我知道,法師是要買這顆火晶,身上錢不夠所以約定和我們一起回地表的。」卡恩插嘴說道,同時把火晶掏了出來。
因斯特眼睛一亮,「真是一顆極品火晶呀。」學過魔法課程的牛頭人眼力是有的,「第一個問題倒也能解釋通,第二個呢?」
朗斯洛冷冷地回答:「這是我的私事,我拒絕回答。」
因斯特誠懇地說道:「我希望你能盡量告訴我一些情況,你們兩個人的處境不妙,你應該知道這回有鷹身人被你們殺害了,受害者的部族雖然不屬於尼貢,但按照慣例我們會把兇手移交給他們。或者如果我們認為你們和法師一夥有牽連,可能會長期拘押你們。我想這兩種情況你們都不希望發生吧。」
旁邊一個鷹身人湊過來,故意露出陰森的笑容說:「知道那個部族的鷹身人怎麼處置兇手嗎?他們會把殺害族人的兇手帶到高空,然後扔向碎石遍佈的地面。「
朗斯洛哼了一聲,不過口氣也軟了一點,「我隱藏武技加入戰虎,是為了躲避一個敵人,到地底來是為了盡傭兵的責任。殺鷹身人的傭兵,已經被你們幹掉了,我們兩個都沒有動手。我只能說這麼多,信不信由你。」
因斯特點點頭,「好的,我相信你。回去以後我會給你們兩個人作證的。」
朗斯洛臉上浮現出一絲驚訝,「你相信我的話?」
「你們兩個的武器上都沒有沾過血腥,我的鼻子是很靈的!而且如果你們是特務,不可能放棄任務,甘願留下來保護同伴吧?」
在一席談話後,牛頭人和兩名傭兵建立了一定的默契關係。再次上路以後,朗斯洛沒有被綁。他拉著卡恩,在黑暗的洞穴中緊跟著牛頭人行進,竟好像看得見路似的。
卡恩大為佩服,他察覺朗斯洛完全是根據牛頭人行動時發出的聲音來認路的,經過一段時間的摸黑跋涉,卡恩的聽力也變敏銳了。
牛頭人索性扛著人類法師趕路,行進的速度一下快多了,順著人類傭兵逃亡的路線,他們重新回到了光芒普照的平原地區。
因斯特接到命令,要他和小隊把幾名人類俘虜押送到第二軍本部去。這段路程要在平原和通道中跋涉七八天。
在路途中,不甘寂寞的牛頭人主動和朗斯洛較量起武技。朗斯洛正中下懷,兩次和因斯特交手都是在狹小黑暗的通道,他的很多絕活都沒能施展出來,心裡一直不服氣。
兩人用木質兵器比試,朗斯洛的武技果然厲害,木棍幻化的長劍舞出滿天劍影,硬是遏制了因斯特的全攻型打法。
朗斯洛的劍術深得穩、準、狠的精髓,講究後發制人和攻敵必救,因斯特在通道中和他對峙的時候就領教過,他的每一劍刺出都能直指要害,迫使對手回招自保。
因斯特越打越彆扭,他的攻勢完全發揮不出來,每次攻擊都被對手凌厲的劍勢逼得變招,而且稍有破綻,朗斯洛的長劍就會像毒蛇一樣尋隙而入,漸漸因斯特的戰斧揮舞的越來越不連貫,朗斯洛的劍光大盛,流水一樣不住向因斯特刺去。
關鍵時刻,朗斯洛的劍勢突然緩了一緩,因斯特抓住機會,長嘯一聲,奮力運起土元素,將戰斧舞得風雨不透,劈劈啪啪的聲音大作,朗斯洛的木劍不住地落在戰斧揮舞成的光幕上。
因斯特心中突然升起一股明悟,一種言語無法表達的感受。朗斯洛的長劍在他眼中似乎變慢了,原先迅捷莫測的劍勢好像遵循著某種法則,在做規則的運動。
因斯特試圖跟上這種運動,他很快發現,每當他出斧符合這種韻律和法則時,木頭戰斧就威力大增可以逼開進犯的長劍。漸漸他運斧越來越流暢,一斧接一斧,迴旋反覆,逐步扭轉了頹勢,到了最後,因斯特的戰斧化作一道游龍,狂傲地翻騰不休,把劍影完全壓迫下去。一股興奮之極的熱流衝擊著身體,因斯特酣暢之極,不由自主地狂嘯連連。牛頭人的天賦戰鬥意志,在此刻被發揮得淋漓盡致。
重新佔了上風的牛頭人恢復了全攻戰術,他的這種戰術剛剛得到了昇華。現在因斯特已經完全掌握攻擊的要領和法則,重新發起的攻勢像長江大河一樣,再也無法被阻斷。
隨著一聲脆響,兩把兵器交擊在一起。朗斯洛使了巧勁,把因斯特的武器絞出手,不過他手中的長劍也經受不住猛烈的撞擊從中折斷。
朗斯洛看看斷裂的長劍,心裡殊不平靜,剛才比試中他確實有心指點,可對面的牛頭人的領悟能力太強了,竟然在自己的壓迫下做出突破,領悟了武技的另一個境界。要知道,這層境界是一道天塹,無數高級戰士就是卡在這裡,終身止步不前。
尤其可怕的是,這個牛頭人對這個境界的領悟還淺,發揮也不穩定。但即使如此,憑著牛頭人天生的神力和堅韌的戰鬥意志,已經能和自己打成平手。假以時日真不知道他能進步到什麼程度。真不知道自己幫一名牛頭人突破這道坎,對人類是禍是福。
年輕的牛頭人則木立在場中,心中不斷回味剛才的意境。他隱約感覺到,自己已經翻過了一道山峰,終於有希望觸及達裡和娜塔莎那種武技水準了。他深深地感激朗斯洛的指點,經過比試,他已經知道這個傭兵是出類拔萃的高手,以劍術論,絕對不在那扎克黑帶子之下。
卡恩滿臉羨慕之色走過來,「太厲害了,因斯特你究竟練了多少年武技,這麼厲害?」
「嗯,我從三歲就開始學,十六年了。」
「什麼!那你不就只有十九歲?!」
「是啊。」
卡恩滿臉的震驚和沮喪,「天哪,你竟然比我還小啊。」牛頭人十八歲以上體型就長全了,卡恩分辨不出因斯特的年齡並不奇怪。
「那有什麼,我有個朋友只比我大三歲,可她的武技比我高這麼多--」因斯特用雙手比出大概兩尺長的距離,「不,是這麼多」,想了想之後把距離又擴大了一倍。
被兩人武技刺激的年輕傭兵懇求朗斯洛指點他的劍術,朗斯洛也一口答應了。不過因斯特突然想起自己曾經受到過的訓練,對卡恩說:「你的武技基礎還可以,就是應用不夠靈活,我有個方法可以幫你快速提高。」
「真的嗎?」卡恩又驚又喜。
「那當然,我當年就是這樣練的。」牛頭人肯定地回答,練武心切的卡恩答應了接受這種「特別」的訓練。
因斯特帶著壞笑把自己遭受過的一套「訓練方法」教給隨行的鷹身人,他們很快就掌握了這些把戲。於是在之後的路途中,不時響起鷹身人得意的笑聲和年輕劍士的慘叫。
幾日後一行人來到了第二軍本部,因斯特向佐德南報告了任務情況。
佐德南大喜,他受人類冒險者的氣已經不是一日半日了,這回有了牛頭人學員支持,總算揚眉吐氣一把。而且因斯特的小隊這次任務完成的非常出色,不但近乎全殲了行兇的傭兵團,還俘獲了高級法師這樣的重要角色。佐德南不住口的稱讚。
在佐德南終於發洩完長期以來的鬱悶之情後,他交給因斯特一個新的任務。
「什麼?押送三個人類俘虜去尼爾城?可是其中兩名傭兵只是走私罷了,應該從這裡驅逐出境呀。」
「嗯,前幾天接到議事會的命令,要求咱們把所有俘獲的人類冒險者,不論什麼身份和行為,全部押到尼爾城。我也不知道為什麼,不過命令就是命令,執行吧。」
「是。」因斯特接令,但他心裡隱隱升起一股擔心--這是對於他新結交的兩個人類朋友的——
蒂涅城,特曼帝國的首都,人口近百萬的的超級大都市。
在城東有一片長滿蔓蓉樹的區域,這裡是特曼帝國的外交部所在地。以外交部的三層大樓為中心,圍繞著許許多多王國、公國和自製領的使館,從空中看去就像一張巨大的蜘蛛網。
作為康特大陸的第一強國,也是現今唯一一個帝國,特曼外交部的任何一個消息和舉動,都會引起整個網絡的震動,越是靠近中間位置,對這種震動的來源和意圖就越感應敏銳。所以緊靠外交部的兩個大院,就成為傳統的風水寶地,目前這兩個位置被答盟嘉特王國和朋卡聯邦的使館佔據。
在整片區域的邊緣,零星分佈著一些低矮破落的驛站,這是給最不受敬重的客人歇腳用的。來晉見的亡國貴族、還有鄉下來走門路的土財主,是這些驛站的常客。
在其中一間不起眼的驛站中,如今住進了一批奇形怪狀的「人」。他們剛來的時候,附近的居民嚇得幾乎不敢出門。
人面鳥身的鷹身人,半人半蛇的美杜莎,如果這些還不能引起普通市民的恐懼感的話,兩米多高長著尖角牛頭的彪形大漢,絕對能嚇跑任何好奇者。
他們正是受到議事會指派,到特曼帝國商討貿易事宜的尼貢使團。在驛站的一個房間裡,使團成員正在熱烈討論著。
「可惡,特曼根本沒有談判的誠意,咱們來了這麼久,連一個夠級別的人都沒見到,整天就是幾個外交部看門的在敷衍咱們。」
「可不是,你看他們那個樣子,拽得好像咱們都是來管他們要飯的似的,我說,咱們不待了,明天就會地底。」
一個美杜莎猶豫地說:「可是迪裡埃議事長交待咱們一定要和特曼達成協定,可現在連放寬貿易限制的最低條件都沒有著落。」
「去他的談判,人家根本不想和咱們談,吃定咱們了。」
「遲早有一天給他們顏色看。」
使團成員說得口乾舌燥,可也沒有什麼好辦法,一個個拿起杯子大口大口地喝驛站提供的茶水。
「呸,這是什麼爛茶,難喝死了。」有人抱怨到。
最後眾人終於得出一致意見,明天由團長去外交部最後一次遞交正式的照會,如果還不能得到應有的對待就打道回府。
這時才有人感到奇怪,「咦?今天怎麼這麼安靜,晚飯時間都過了,驛站的人哪?」
好像是回答他的問題似的,伴隨著「卡喳」的巨響,房門和窗戶被幾塊大石頭砸得粉碎,然後「啪啪啪」的弩箭雨,從破口中不停地衝擊進來。
「敵襲!」使團的一名牛頭人怒吼一聲,抄起一把巨斧。突然一股劇烈的絞痛從他的腹中升起,斧子無力地落地。「茶水--」牛頭人明白過來,接踵而來的弩箭在他寬大的胸膛上濺起幾朵血花,牛頭人巨大的身軀不甘倒地。
眨眼之間,使團的近半成員遭到了滅頂之災。倖存者用桌子椅子當作掩護,躲避在房間的角落中。
幾支火把從窗戶中投擲進來,然後是整整一桶油脂。火光和濃煙升騰而起,剩下的使團成員目眥欲裂,狠毒的敵人這是要斬盡殺絕呀。他們冒著箭雨,毫無掩護地衝出火光籠罩的房門,短短十幾步的距離又倒下了好幾個人。
院牆上站滿了手持弩箭的黑衣蒙面人,他們愉快地看著下面的火海血雨。
「頭,那還有幾個。」一個黑衣人指著衝出房門,正迅速地跑向驛站後門的幾個身影。
「算他們走運,按照協議要留幾個活口的。這金幣掙得真容易,好了,兄弟們收工啦。」
隨著首領的招呼,神秘的黑衣殺手無聲無息地消失在夜色中。當城防軍趕來的時候,只見到還在冒著濃煙的倒塌房屋和一地的屍體——
深夜,特曼王宮。
特曼的帝王正在接見自己的王太子雷伊。
這個操縱著千萬人命運的至高無上的存在,現在卻只是一名被打擾了睡眠的普通老人而已,他睡眼迷濛,兒子說得話一半都沒有聽進去。
「總之,尼貢的使團受到襲擊,這是非常嚴重的外交事件,必須立刻做出反應,徹查兇手。尼貢聯盟肯定會因為此事而引起強烈反彈,我們要採取措施進行安撫。」
聽到尼貢兩個字,科托努額頭的筋不由自主的跳了跳,他不會忘記當年,年富力強、雄心壯志的自己,怎樣被這些地底來的泥腿子羞辱。立志開疆拓土的鐵拳四世,卻成了特曼歷史上第一位丟失領土(儘管是地底領土)的帝王,還是第一位被敵人攻入國都的帝王。
正是尼貢,讓那時還算年輕的帝王,清醒地認識到自己的懦弱,當地底來的軍隊打入帝都,殺聲震天的圍攻皇城的時候,自己竟然控制不住的顫抖,甚至想到逃跑。
不可原諒,羞辱一位帝王,這是絕對不可原諒的,科托努的心頭又一次充斥著怒火。
「尼貢的人不能當作正規使團對待,他們應該負責自己的安全。」科托努緩緩地說道。
「這件事情和咱們有關嗎?」帝王這句話好像是在對著空氣發問。
一個暗淡的影子無聲無息地從牆角升起,「陛下,絕對和我們沒有關係。」
科托努點點頭,影子像出現時一樣詭異地消失。
「雷伊啊,你聽見了,這件事就作為一般的盜賊襲擊商隊事件,交由多爾伯爵的巡查部處理吧。」
看見雷伊還想說話,老國王打了一個哈欠,「我累了,你先退下吧。」
「是,陛下。」雷伊行禮後退出了房間。
剛走到科托努視線以外,雷伊狠狠地把自己華貴的帽子摔到地上,「把巨人當作小孩來羞辱,這是取禍之道啊。」年輕的王子重重歎了口氣,離開了他父親的寢宮——
特曼帝**部,幕僚總部的機要房。
「男爵,您又來查閱文件了嗎?」機要房的看守員顯然對來人很熟悉。
「是啊,這是我的批條。」男爵遞過一張印著帝**部水印的公文紙。
看守仔細檢驗了批條上的簽名和印鑒,「手續齊備,請進。」
看守帶領男爵走過兩扇厚重的大門,來到一件密閉的閱覽室。
「希望這裡的資料對您有幫助。」看守笑著說。
「我總是從這些永遠不會執行的計劃中吸取靈感。」男爵回應。
看守離去後,男爵徑直來到一個塵封已久帶有許多抽屜的大櫃,熟練地在其中一個抽屜中取出一份文件。
首先確定看守已經走遠,男爵在屋子裡的長條書桌上展開文件,紙張抬頭處特曼軍部的標誌清晰可見。
將文件頭裁掉一個角,然後從懷中取出一個印章,加蓋在文件上。
「現在就完美了。」男爵滿意地觀察著文件,確定完全符合要求後把它揣進了自己的口袋。
「一百年都不會有人去看的文件,一千枚黃燦燦的金幣,這個交易非常划算呢。」男爵興奮地想到,如果不是在機要房裡,他真想吹一個響亮的口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