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二百四十八章 文 / 相思如風
第二百四十八章
煙茫茫,霧隱隱,天高陽艷湖水闊。舒榒駑襻
踏水飛行的水嘯,越來越心驚。
淨心湖究竟有寬?
她原本猜想著淨心湖應該很寬廣,可沒想到卻如此的遼闊,在行走近一盞茶的功夫都還沒走到那塊石碑腳下。
更甚的,她感覺與石碑的距離好似一直沒有拉近,它看起來離得很近,彷彿只要穿透前方的一片水煙就能抵達,可實際越過一重又一重的水霧,又有一重一重的煙為阻,而它,仍然在煙的那邊。
再過約兩盞茶的時間,又越過一重飄渺的水霧,豁然開朗,眼前的湖面波瀾不驚,上下天光,一澄如頃,一塊巨石突水而出,拔雲撥霧飛天直上,碑頂,與雲接鑲,恍若也已抵九宵。
碑,似一架天梯,貫通天與地。
水嘯知道碑石很高很大,可萬萬沒想到,它是如此的高大,其寬約百丈,高不知其確數,與水色一樣明淨的碑面滑如明鏡,目之所及處不見一絲凸凹不平的痕跡。
碑與水一色,水與天一色,空中湖面,水天一色,穿雲而來的陽光,鋪灑在湖面與碑面上,點點浮光跳躍,為這片空間添上一分動態的美。
仰頭,碑面空空,什麼也沒有,水嘯默默的想著九幽洞俯的那個人,他究竟在看什麼?想透過碑石看穿前世與未來?
她記得很清楚,那個人眼眸深處藏著深深的憂色,那他,又在憂什麼?憂大陸的前程還是憂自家後人?
冥冥之中,她有一種預感,她相信那個人知道一切的真相,知道大陸變改紀元年歷的真相,知道千萬年前眾神殿突然消失,琉璃王為何自九世之後再無歷史的秘密。
不是說淨心池沐浴後就能從石碑上看到過去與未來麼?她看不見,是不是意味著水十九並不是真的王?
一絲饒幸劃過心頭,水嘯只覺心中大石悄然落地,眉目間的深憂轉眼不見,將手往後一負,神情輕鬆:「石碑什麼也沒顯示,可見我不是你們口中的王。」
緊隨而來的鳳琉璃,龍太子,小天馬仨當場抽了,個個滿臉的仰悶,琉璃王的身份有那麼可怕麼,為何王竟避之如猛獸?
眼前的王見著修蛇始祖都沒露怯意,卻在當聽說自己是琉璃王時一而再再而三的失常,這讓他們真的很抑悶,好似傳說中的每任琉璃王都沒有流傳說有此般的畏懼狀態吧?
極度抑悶的鳳琉璃,無比無奈,以四十五度角仰望知命碑:「王,你沒有身為琉璃王的覺悟,你的內心並不想回看過去,更不想觀望未來。」
他,又如何知道的如此透徹?
微微一怔,水嘯幾乎想轉頭看看那人是不是有透視眼,或者有讀心術,能看穿人的思想與內心,所以才言辭犀利,直指要害。
是的,她沒有身為琉璃王的覺悟,更不想覺悟。
大陸自女神創世以來,世人感銘於內,建神殿以紀之,曾在大陸各區各建有分殿,其中現在的神棄之域地域內的神殿在建成之初俱毀於一旦,數次皆以失敗告終,因而世人為其地不受神靈喜愛無法建殿而戲謔為神棄之地,又稱女神初降之地為神降區,女神與鋪助創世之神停留最久的地方為天神域。
然,一千八百萬餘年前,大陸發生崩離,於一夜之間一分為三,曾經的三片大區變為三片獨立的大陸,所有神殿亦在那一夜莫明消失,自此,大陸改紀年為新女神歷紀年。
當年發生了何事,九方學院內的書籍沒有任何記載,關於琉璃王的傳記也在那中斷,之後再無片紙片言。
那段一夜之間造成大陸變遷的歷史,也成為一個謎,一千萬餘年以來,從來沒有人去揭曉其中的秘密。
水嘯不想覺悟,因為覺悟即意味著責任,琉璃王有去還原歷史真相的義務,更承擔著復興鳳凰族的職責,那些,她不想去碰觸,她的潛意識裡一直認為那些該留給水十九,讓自己親自去完成更好些。
無法解釋,她以沉默抗拒。
風起,波動。
髮絲與衣角飛揚,一縷髮絲被拂扯著蕩至空中,那一縷長髮劃過眼角,垂眸的水嘯,霍然雙目圓瞪,一把抓過自己披散的長髮撈至胸前。
她的頭髮,竟變成了紅色!
滿頭長髮,紅如火焰,絲絲縷縷迎風而動,像一縷縷赤紅晃過留下的殘影,紅,紅的通透,紅的刺眼。
一大片紅色,也閃瞎了水嘯那雙比鈦合金還明亮的狗眼。
暗中偷窺到某人的傻樣,龍太子捂嘴偷笑。
眨眼,再眨眼,鳳琉璃笑意吟吟:「王,繼承鳳凰神血的後裔,凰為紅髮,鳳以血瞳為證。你的紅髮亦是琉璃王的明證。」
血瞳……
靈光一閃,水嘯腦子裡閃過鳳留行模樣,尤其是那雙如血的瞳目更是定格在腦海深處,久久不散。
血瞳,鳳凰血脈,那才是真正的王者!
她幾乎要喜極而泣;「我知道誰是真正的琉璃王了!是鳳留行,血瞳鳳留行,他才是琉璃王!」
「主人,那個不是!」飛飛斜斜眼,很不厚道的打擊自家主人:「他隔代繼承到鳳凰直系真血脈不假,只算是只血鳳啦,不是王者神血鳳。」
被潑了盆冷水的水嘯,背皮一下子繃緊,可還沒自打擊中恢復,身旁又傳來提醒;「王,知命碑會告訴你誰是真正的王,你瞧,碑上的人是誰。」
咻,心弦一緊,水嘯再次仰頭,就在這麼短短的說話之間,空寂無一物的石碑面竟浮出一個人像來,是位女子,很清晰,清晰的能數清有幾根眉毛。
那人,那人,是……是?
一仰頭,她的瞳孔驟然爆睜。
碑上的人,與水十九的祖母有六分神似,不,不對,是水十九祖母與她有六分神似才對,只能用國色天香、風華絕代來說的水十九祖母,也只有碑上那女子的六分美麗。
也僅僅只能說是神似,皇甫晚只繼承到人的一部美貌,美則美矣,少了一種神韻,碑上女子的美麗是從骨子裡透出的,仙質神韻,只可意會不可描繪。
黛眉如畫,眸如墨玉的女子,一襲淺淺白裙,紅色的雲絲高束,戴一頂龍鳳朝天珠冠,神色淡淡,纖手撥著週身圍繞著的祥雲。
不是她不是她不是她,這張臉不是她的!
揉眼,再看,再揉眼,看了好幾遍,水嘯總算自那種魔怔得不知自身是誰的狀態裡尋回一點神智,找到了不同之處。
水十九的臉漂亮歸漂亮,跟她的祖母一樣,也只美麗而已,並沒有碑上人像那麼美,這一點,她十分確定,畢竟,成天對著自己的臉,誰能不熟悉?
「這個人不是我!」找到證據,她十分肯定的搖頭,以指指臉:「頭髮相同,臉不同,這張臉跟她相差太遠。」
龍太子小天馬扭頭,用非常非常深奧的眼神將她上上下下的打量一遍,撇臉,臉上的肌肉一抖一抖的抖著。
說謊也得提前做好勘察是不是?不提前弄清楚真相就說謊,那是睜眼說瞎話,王又在睜眼說瞎話了。
龍太子飛飛憋得很辛苦,他們真的很想知道,當王瞧到自己的臉會做何感想。
「王,你不妨照照鏡子。」鳳琉璃鬱悶了n回,不得不好心的建議。
照……鏡子……
心跳一突,水嘯隱約的覺得脖子內有寒意流躥,怔了三秒,立馬以風捲殘雲之速去翻箱倒櫃的尋鏡子。
鏡子是女人的專利品,現代的女性出門包包裡少不了它,雖說她一直不太在意,身上也總得帶著梳妝鏡的。
一番尋找,總算在角落裡找到了不知有多久用過的鏡子,火速掏出來,舉到前面,對著自己的臉。
一模一樣!
除去發形不同,鏡子內的人,跟碑面上的人,完全是一個模子裡印出來的,臉形,眉形,鼻形,唇形,絲毫不差,就連那種從骨子裡流露出的神韻都是一點不差。
噗通-
水嘯那提起的心,一沉,深深的深到心湖最底層,半天沒浮出來。
嗯啦,這表情不錯!
龍太子閒閒的掂起長鬚,很無良的笑咧了嘴。
飛飛比較含蓄,笑不露齒。
鳳琉璃抱著琴,微微揚眼,眼裡如釋負重,這下子,應該沒話說了吧?
可就在那種想法才掠過心頭,眼前白影與紅光一晃,隨即「噗通」一聲,那個舉著鏡子的人直挺挺地倒沒入池水中。
三雙眼睛低垂時,正瞧到人沉入水中,那人兒瞪著眼,望著上方,呼息全閉,嚇?這又是唱的哪一出?兩獸一人滿眼茫然。
「王?」鳳琉璃撫額角,輕喚著。
「別叫我,讓我淹死算了。」一頭倒坐起,上半身探出水一下,人沉入水中,沒被修蛇始祖殺死,沒被沐月霜以蠱整死,沒被這一連串的事打擊死,她自個悶死總行了吧?死了就一了百了。
「王,您覺得泡九天九夜還不夠,還想再泡一次麼?」鳳琉璃憋了半天,終算憋出一句來,淨心池若能淹死琉璃王,琉璃王還能統世麼?
呃?!
水嘯一個激靈,再次坐起:「九天九夜?哪個是誰送我來的?」
「你自己來的。」飛飛眨眨眼,他可說假話,真的是主人自己的回來的。
怎麼可能?
水嘯無法接受一轉眼兒就換了個地方這種事,從神降到天神,隔著千山萬水,還有著界的限制,她怎麼可能自己出現在淨心池?
琉璃王,淨心池,知命碑,這麼說,那她豈不是就在那座傳說是建在山頂的最為神奇的琉璃城內?
嗖,彈身,出水,一頭扎進煙霧中,化為一抹浮光掠向湖邊那隱約現出的房舍的一方,至於是不是要淹死,還是等欣賞完琉璃城再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