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 放逐天涯之篇 第一百二十四章 大勢已去 文 / 唐樂林
更新時間:2012-12-08
僅僅兩封簡短的信函,讓唐家議事堂內的空氣驟然降至冰點。
唐術久根本沒有理會唐靜投來的怒火中燒的眼神,只是帶著一臉的淡笑接著說道:「信中提到的下陵唐家,想必就是唐靜大首席的分家了,那這位炎氏掌命師該不會就是唐靜的兒子唐樂林了吧?這麼一來,唐靜為什麼會知道這一切就全部都解釋得通了吧?」
唐靜聽得一怔,好像突然明白了唐術久話中的深意,立刻意識到這是他最後的生機,他來不及多想,當即轉口道:「對,對!其實我是受了老爺子的指使才這麼做的,我如果不答應,他就會殺了我,可我不想死啊,所以我才私底下收集他的罪證,一直忍到了今天。我說,我什麼都說,唐樂林根本不是我的親生兒子,他就是朝廷派給唐老爺子的炎氏掌命師!」
不得不說唐術久好狡猾的手段,假意拉攏,再過河拆橋,終於一步一步逼得唐靜狗急跳了牆。
「你血口噴人!」
站在唐謹銘身後的周雨溪聽得秀眉緊蹙,她固然是知道唐樂林的身世成謎,可要說他是朝廷的奸細,無論如何她也不信,「少主生在唐家長在唐家,按你這麼說,他豈不是從娘胎生下來就做了朝廷的細作,荒謬!唐靜,你還有一絲當爹的良心嗎?」
「當爹?哈哈!說什麼良心!他根本就不是我的兒子!不信你就把他找來當場滴血驗親,我怕什麼!我怕什麼?」唐靜已然瘋狂。
「真不知少主若是聽到你的這番話,會是什麼樣的心情。」周雨溪輕歎。
「哼哼!這跟我有什麼關係?反正他也從來沒有把我當爹看待過!他早就成了你們養的一條狗!」唐靜大吼。
唐靜話音未落,就聽到「啪——」的一聲長響,周雨溪一個跨步上前,狠狠的扇了唐靜一耳光。
這個動作當真太過突然,唐靜連躲的想法都還沒生出來就挨了個結結實實,只覺得左臉頰上傳來一陣火辣辣的疼。
「少說漂亮話了!放棄了少主的人是你才對吧?你明明就只是把他當成一個上位的工具罷了,他心裡受的苦你懂什麼?」周雨溪目光晶瑩,聲中帶澀。
「打人了!你們打人了!你們都看到了吧?都看到了吧!?」唐靜似乎被周雨溪一語戳中心思,忙不迭的亂吠起來,「他們害怕我說出真相,他們要動手了!他們要動手了啊!」
「靜大首席,冷靜一點。」唐術久走到唐靜身側按住他的肩膀,一副主事人的神情,「你放心,今天各地分家的家主和掌門都在場,只要你說的屬實,我們會為你主持公道的,我說的對吧?諸位。」
「沒錯,我們只站在公道的那一方。」
「我們也不想被人賣了還不自知啊!」
「是啊,畢竟茲事體大,如果唐老爺子不能給出一個合理的解釋,恐怕難以服眾吶。」
一些個支持唐術久的家主紛紛迎合,而唐謹銘的舊部卻各個默不作聲,場面一邊倒。
「呵!想問老爺子,那就先問過我手裡的劍!」唐耀祖氣得不行,一把從身後的隨從手中拔出青染重劍,鏘然擲地,穩穩的插在了地上,大喝道,「哪裡來的小蝦小蟹,今天都吃了雄心豹子膽了吧?」
「哦?」唐術久眼中藏著笑,他很樂意看到唐耀祖的魯莽,「如果眾位偏偏要問,是不是唐掌門今天就要把我們都殺了滅口呢?」
唐術久一挑撥,不少風門的掌門也跟著就拔了劍。
「你!」唐耀祖氣結。
「哎哎,唐掌門當然沒有那個意思,問題是現在還有很多事情並沒有得到證實,諸位這樣緊逼是不是也有些做得過了?」總算有個支持唐耀祖的家主出來打個圓場。
「那就證實一下吧。」一直處於中立的唐霜寒卻忽然開口道,「就如唐靜所言,把唐樂林找來當場驗一驗,不就什麼都知道了嗎?在下對於這個問題的答案,也是十分的感興趣。」
「霜寒少爺……」周雨溪櫻唇輕啟,卻一句勸說之辭都講不出來,因為她看到了唐霜寒的眼神中,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和深入骨髓的淡然憂傷,她知道唐霜寒心中的立場。
「我等也同樣想知道……」一個聲音。
「請務必告知在下真相!」另一個聲音。
「吾輩亦然!」又一個聲音。
……
隨著唐霜寒的表態,一時竟又有數人的聲音在堂下接連響了起來。
這些人倒並不是要與唐霜寒為伍,他們都只有一個簡簡單單的理由,因為他們都是參加這一次獒選的孩子們的父母。
事已至此,事與願違。
唐謹銘緩緩闔上雙眼,疲憊道:「薇薇。」
一聲輕喚,卻引來了全部的目光。
唐薇薇從議事堂立柱的陰影中盈盈現身,低首道:「薇薇在。」
「去把樂林叫來吧。」唐謹銘歎道,他其實已經在剛才的急思中算到了事情可能發展到現在這個地步,只是形勢急轉直下,快得他無法阻止。
「是……」唐薇薇猶豫的看了唐謹銘一眼,終於還是應了下來,急急出了門去。
「還有你耀祖,把劍收起來。」唐謹銘接著說。
「……哦,是……」唐耀祖憋屈的應道,只好把青染插回了隨從手中的劍鞘中。
既然唐謹銘已經發話,眾家主也就不好再為難下去,各自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低聲的交頭接耳起來,方才拔了劍的掌門也收起了各自的兵器,陷入了沉默的等待。
「老爺子,這樣好嗎?」周雨溪走回唐謹銘的身後,用輕得不能再輕的聲音問道。
「呵呵,在這樣的證據面前,難道你就對老爺子沒有一絲的懷疑嗎?」唐謹銘苦笑,用同樣低的聲音反問。
「雨溪相信您,雨溪也相信少主。」周雨溪毅然決然。
當然,她的篤定絕不止是來自於她的信念,更是來自於一個不容爭辯的事實——掌命師在星脈力量覺醒之前,是根本無法被人所察覺的,唐樂林的鬼宿是在他十二歲那一年覺醒的,然而剛才的書信中卻從一開始就稱唐樂林為「炎氏掌命師」,這顯然是一個絕大的紕漏。
雖然周雨溪清楚這一點,但是她無法用這一點來擊潰唐術久的陰謀,因為她是唐謹銘身邊的人,所以她說什麼都只會被當成一面之詞罷了。
「相信老頭子我……未必就是什麼好事情……」唐謹銘看似無意的說道。
周雨溪聽得一愣,似乎覺出點什麼言外之意:「老爺子,您這是……」
「如果老頭子我被當做了唐家的千古罪人,那麼所有站在我這邊的人都會成為老頭子的陪葬品,所以有些時候,你也要適當的為自己打算一下。」唐謹銘淡然。
說什麼「為自己打算一下」,分明就是在教周雨溪根據形勢拋棄自己,周雨溪怎麼會聽不出來:「老爺子!這樣的事……雨溪做不到。」
「雖然殘酷了點,但是這就是生存之道,弱肉強食,這件事的背後少不了朝廷的黑幕,看來唐家要跨了。」唐謹銘歎道。
「唐家不會跨的,只要老爺子還在,唐家就不會跨!」周雨溪有些激動。
「一個強大的勢力必須有一個強大的領袖,下面坐著的這些人,他們怕的只是從前的那個唐謹銘,而現在的老頭子,已經挽不起這道狂瀾了,況且老頭子的病,你也清楚……」繞是唐謹銘曾經如何光芒萬丈意氣風發,可在這個被稱為「時間」的致命敵人面前,他終究還是敗下了陣來。
在月結會的期間,唐謹銘一次又一次將咳嗽的衝動抑制了下去,可是他的嘴角還是隱隱滲出了血跡。
他原本不想在眾人面前顯露出脆弱的一面,以為可以仗著自己堅強不屈的意志撐過這一次的月結會,可惜該來的,終究還是來了。
「老爺子……」
周雨溪剛想說下去,卻被唐謹銘用輕微的搖頭打斷了:「雨溪,我現在所說的話你要聽好,過了今日,本家之內就不是我還可以掌控的了,你就和莊心洋帶著唐樂林離開黎城吧,若是那些人知道了真相,是不會放過他的,哪怕他們知道的『真相』並不是真正的『真相』。」
周雨溪默默的聽著,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她聽出了唐謹銘聲音裡的無奈,也聽到了宣佈唐家消亡的鐘聲。
滿堂的低語隨著時間的流逝愈發稀落,所有人都像等待著押往刑場的囚犯一樣壓抑無聲。
而此刻,即將被這場風波給吞沒的少年唐樂林,卻還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的人生將要面臨怎樣的錯愕。
白日的天空看不見星辰,所以沒有人可以看見那四顆掩藏在日光下的鬼宿主星,正劇烈興奮的閃爍著,那一抹刺眼的腥紅,散發著說不盡的邪戾氣息。
命運巨大的齒輪無聲的契合,因果線不為人知的交錯著各自的軌跡,就在一切黑暗的終點,那個潛伏在所有掌命師心底深處的鬼魅的「真身」,正在低吟淺笑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