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 放逐天涯之篇 第一百七十五章 誤入僵局 文 / 唐樂林
更新時間:2013-01-29
正當綾婆急智難生之時,忽的聽到寢間的內室傳來一陣輕微的聲響。
綾婆恍然驚覺,連忙側頭向內室看去,這才發現本來還在熟睡的唐樂林不知何時已經醒了。
「良種……對啊!還有良種啊!」綾婆低聲念道,仿若自言自語。
突然,綾婆腦中閃過一道靈光,終於意識到一個可以扭轉乾坤的關鍵所在——既然一夕水棠的脈象不可查,那便查一查那良種的脈象,不照樣也可以探出個虛實大概嗎!?
綾婆心中一凜,暗歎道:「如此簡單的道理,我竟然險些忘了,只怪我當時頭腦太過慌亂,看來這一夕水棠步步為營,算計的當真透徹。」
然而唐樂林哪裡知道自己正要攪了一夕水棠精心布好的局,他也沒多想,便就這麼掀開晶簾走來出來。
只是他的雙腳才剛一邁進這間並不寬敞的小廳,連廳中形勢都未來得及細看,就明顯的感到空氣一滯,氣氛彷彿僵在了當場。雖然還沒有人開口,可三人那激烈的思想碰撞卻已然昇華到了爆裂的邊緣。
綾婆的臉上是喜,一夕水棠的臉上是疑,而唐樂林的臉上卻是驚。
綾婆的喜,是因為她抓到了破局的轉機;而一夕水棠的疑,是因為昨晚她明明偷偷在唐樂林的飲水中下了足夠份量的迷藥,可唐樂林此刻卻像沒事兒人一樣在最不該甦醒的時機甦醒了過來;至於唐樂林的驚,當然是因為他看到了一夕水棠眼中那片翠綠色的星海,是的,亢宿的神隱之力對同是掌命師的唐樂林失去了作用,一夕水棠的另一重身份就這麼毫無遮掩的顯露在了唐樂林的面前。
情勢斗轉,只聽三道疾呼聲幾乎在同時劃破了寂然的空氣。
「漂亮姐姐……你的眼睛……」
「混賬東西!你怎麼出來了!」
「水棠亭主……老身有個不情之請!」
這三道聲音就好似蜻蜓點水一般,方起便落。
三人同是一愣,雖然唐樂林搞不清狀況,可一夕水棠與綾婆都知道,眼下,唯有先發方能制人。
不過既然一夕水棠身為亭主,她要發話,身為下人的綾婆即便是來自本家的客人,也斷然沒有插嘴的道理,於是這個「先機」便只能拱手讓給了一夕水棠。
綾婆淺淺躬身拱手,算是為方纔的搶話表達了歉意,也是意在讓一夕水棠先說。
一夕水棠當然不會放過這個補救的機會,只見她美目一攏,臉上登時泛起一抹厲色,衝著唐樂林的呵斥道:「還不滾回房去,區區賤囚,還真把這裡當成自己的家了嗎?沒看見本亭主正在談事,誰讓你擅自出來的?」
唐樂林被這頓劈頭蓋臉的訓斥罵的一頭霧水,他左右打望了一眼,才發現這房中再無他人,這話無疑就是說給他聽的了。
「怎,怎麼了……昨晚不是還……」唐樂林大惑不解。
「呵——昨晚怎麼了?」生怕唐樂林說漏了嘴,一夕水棠急忙出聲打斷,「賤囚就是賤囚,不過是逢場作戲的水露之交,你還能當真了不成?快滾!」
唐樂林聽得一怔,整個人彷彿掉進了冰窟,他全然沒有注意到一夕水棠那不斷暗示他的眼神,因為他的頭已經不自覺的地埋了下來,深長的額發已經阻絕了他的視線。
「你……都是騙我的?」唐樂林的聲音開始褪去溫度。
這個木魚腦袋!——一夕水棠暗道一聲不好,這當著綾婆的面,她又不能做出一副與唐樂林相交甚熟的樣子,所以她只能出此下策,本來她還指望唐樂林能夠領悟她的苦心,可現在看來,她的期望的確是太高了。
「那又如何!」一夕水棠一狠心,索性一逼到底,「三日已過,你於我已經再沒有用處,若不安分,休怪我不客氣!」
言語間,一夕水棠週身已然脈力騰飛,衫裙翻舞,威怒一身。
「水棠亭主且慢!」綾婆見一夕水棠似乎當真要動手,這才急忙開了口,「恕老身直言,特殊的良種難尋,此人還要由三小姐帶回一夕本家看管,還望水棠亭主手下留情。」
「哼!」一夕水棠一甩衫袖,這才平息了週身的脈力,裝出一副極不情願的妥協模樣。
「方纔老身已經替水棠亭主診過了脈,亭主的脈象溫和低沉,並無大礙,只消半月之後再診一脈,屆時有無身孕,一查便知。」綾婆信口編了句謊話將先前的窘境搪塞了過去,然後忽的轉口道,「既然水棠堂主方才也說此人無用了,那麼這位『良種』便由老身先行帶走了……」
藉著一夕水棠情急之中的一時口快,綾婆這話,無疑是將了一夕水棠一軍。
一夕水棠一窒,心知自己被人抓到了破綻,此時若她再出言阻止,怕是說不過去,於是她只能眼睜睜的任由綾婆走到了唐樂林的身前。
只聽綾婆催促道:「是你自己走,還是要老身叫人來押你!?」
然而唐樂林卻聽若未聞,他的腦中混雜著前些天的歡聲笑語和鬼魅那些刺耳的勸導,他快分不清真假。
也許唐樂林自己都沒有意識到,他之所以能在一夕水棠的房中睡得那般安然,正是因為他的內心已經隱隱接納了一夕水棠成為自己的「朋友」。
可是這位「朋友」卻告訴他這一切都是假的,這讓剛剛從隕落之涯脫身的唐樂林如何接受的了?更何況陳嘉芝還在對方的手中,更是由不得他不心急如焚。
「……嘉芝妹妹,在哪?」冷冷的字句從唐樂林的牙間蹦了出來。
「呵呵,還有心思管別人,要是真有這份閒心,不如操心操心你自己吧!」綾婆嘲笑以對,她已經打定了主意,先將這「良種」帶回去,然後才慢慢審問一番,她就不信抓不到一夕水棠的把柄。
「……嘉,芝,妹,妹,在,哪?」唐樂林一字一頓的問道,他頭也沒偏,顯然根本不是在同綾婆說話,他問的是一夕水棠。
綾婆皺眉,他忽的覺得眼前這人怎麼有些瘋癲,莫不是被一夕水棠給下了什麼迷惑神智的毒藥,好讓他道不出實情吧?
一念至此,綾婆立刻伸手去抓唐樂林的手腕,想探一探唐樂林的脈象,看看是否真有中毒的跡象。
哪知,綾婆的手指還未觸及到唐樂林的身體,就忽然感到指尖上傳來一陣鑽心的刺痛,就像被針紮了一般,疼得她下意識的縮了縮手。然而,雖然她收手收的極快,可那陣刺痛卻像黏在了她的指尖上一般,依然沒有褪去。
綾婆大驚失色,她慌忙抬起指尖觀望了一眼,不由得目瞪口呆——只見她剛才探上前去的那兩根手指指尖的老褶肌膚之上,竟赫然印著了一道被烈火灼傷後才會留下的燒痕。
「怎……怎麼可能?」綾婆喃喃自語,別說是烈火,就算是火苗她都沒有看見哪怕分毫。
但是,沒有看到,並不代表沒有碰到。
她碰到了,只是她並不知道,自己碰到的並不是火焰,而是一種比尋常火焰更加熾熱的風牆——回風·烈。
儘管「回風烈」列於「回風七式」的劍法之中,可在嚴格的意義上來講,卻並不能稱之為劍招,它更接近與一種術法。這是一種通過對風脈運轉速度的控制,而將風脈之力提升到與烈火等同溫度的脈術。
綾婆艱難的喘了口氣,只覺得面前的空氣忽的變得乾燥了起來,她不蠢,她雖然看不出端倪,卻也猜得到這多半都是某一系脈術的作為。
只見綾婆眼色一凜,無數道嘶鳴著的電絲豁然從地底直奔上了綾婆的掌心,雷脈之力在她的掌中轟然結成一顆耀眼的電珠,雷聲滾滾。
再不懈怠,綾婆儼然加了數倍的小心,那一掌在空中飛速的換做爪形,帶著耀如明月的電珠直襲唐樂林的心門。
這倒不是殺招,而是綾婆一貫修習的制人之術,這電珠的脈力被她控制得恰到好處,若是擊中心肺,也頂多只會讓人因為麻痺而昏闕過去罷了。
只是綾婆想的當真太過簡單,就憑她如此小心斟酌的脈力,又怎麼可能突破回風烈的風牆?再說四脈有其相生相剋,風脈本就是雷脈的克敵,即便綾婆的脈力更為深厚,也難以讓雷脈在同風脈的對決上討到一絲的便宜。
果不其然,那電珠還未接近唐樂林的身體,就當先同唐樂林週身熾熱翻滾的風牆撞在了一處。
從手中傳來的強烈震動中,綾婆這才意識到眼前這個少年週身覆蓋著一股怎樣瘋狂的氣流。以至於當她手中的電珠與這道風牆相撞的時候,連個像樣的脈力衝擊都沒有發生,那暴躁的風向頃刻間便瓦解了電珠完美無瑕的構造,將雷脈之力整個吞噬了。
綾婆愣住了,他這才明白——自己根本就不是這個「良種」的對手,她不知道三小姐是如何那麼輕鬆就可以擒住此人的,但是她看得出來,唐樂林現在似乎很生氣。
沒錯,唐樂林的確很生氣,但是他的怒火卻根本沒有打算傾瀉在這個毫無存在感的老婆子身上,因為他那雙深埋在劉海中的視線,一刻也未曾離開過一夕水棠的雙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