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小說網 第694章 小二班頭，客棧領袖 文 / 故人如來
更新時間：2013-06-04
開房是需要銀子的，女人身上往往都不可能帶著銀子。
掌櫃沒膽開口向美人要房錢。居於之前深刻的教訓，他已深刻明白，跟貴人講錢就俗了。美人說開房，掌櫃直接九十度鞠躬，謙卑伸手相請。一旁察言觀色已久的小二班頭，雙手死命地撫平了衣袍上的褶皺，帶著比較謙卑的笑容躍身到樓梯口和美人野獸的中間，躬身八十度候命，準備親自帶路。
能做上小二班頭的位置是需要敏銳的眼光和克制的舉止的，掌櫃躬身九十度，作為下屬就絕對不能把腰彎更低，以免搶了領導的風頭，笑容也是，其他一切能被外人看在眼裡頭的都是。班頭就是班頭，分寸拿捏得絲毫不差，所以掌櫃只瞅了他一眼，便欣然認可屬下的主動。本來他是想自己帶路的。
但掌櫃很快又黑了一張臉，因為美人高高在上，忽然對著小二班頭伸出了芊芊玉手。這是要現場臨幸他麼？圍觀群眾一頓騷動。掌櫃的直腸都悔青了。趴在地板上的漢子雙目通紅，他果斷感覺到一股濃濃的失寵情愫在衝撞全身。一小撮眼神犀利的人士對他的表現扼腕歎息，這貨果然就是虐根深種。
美人垂青，幸福當眾撲面而來，小二班頭激動得想憋尿。他到底是逆轉真氣忍住了。玉手如同一根美麗的青蔥微微拂動在面前，小二班頭兀然糾結，美人若真想在公共場合臨幸自己，那該不該接受？接受就對不起婆娘，不接受就對不起客人……人生最大的機遇當前，沒有絲毫準備的班頭徹底是亂了。
機會永遠只會給有準備的人。掌櫃已一個魚躍龍門從櫃檯裡翻身出來，手裡包著一條純白純棉毛巾，快步搶到小二班頭的身邊，隔著毛巾優雅地將美人的玉手接過，姿勢十足地虛扶著她下來。機會從來都是給領導準備的。小二班頭心中啜泣，沮喪退後，明明白白地意識到自己與領導的驚天差距。
目送領導老太監一般躬身虛扶美人兒上樓，小二班頭一聲歎息，挺起了高貴的腰板，搖頭環掃現場，頗有威嚴的審視之意。一把手已走，二把手就是一把手，班頭絕不敢再次錯失良機。忽然一陣狂風襲面而來，小二班頭一驚，壯膽看去，卻又兀然低了一個頭。原來在地上扮王八的漢子已一躍而起。
虎軀一震，漢子瞬間就抖掉了身上的烏龜殼，變身為頂天的好漢，全身上下再也沒有一絲半縷的奴樣，變身比變臉還快。圍觀群眾無不為漢子的氣勢而折服，紛紛後退三步。漢子連衣袍都沒有拍一下，大踏步上樓，只留給群眾一個值得付託終生的偉岸背影，彷彿之前的奴樣從來都未曾出現過。
圍觀群眾忍不住尾隨前去，可剛踏出三步又集體嘎然而止，抱成一團。原來漢子登樓還未過半，便赫然轉頭狼顧，殺氣四濺。小二班頭扶著梯柱仰望漢子，兩腿彈琵琶，卻始終是扛著臨時一把手的派頭沒有倒下。這實在是難能可貴，因為他硬生生地就騎在漢子和群眾這兩股勢力之間的牆頭之上。
漢子長時間地回頭狼顧，群眾長時間地沉默仰息，班頭長時間地全身無力。三方勢力都在長時間地對持。終於，漢子終於出手，一出手就不凡。一顆斗大的不明物體當頭就被漢子從懷裡掏出，砸出。圍觀群眾猛然暴退，猛然暴停。小二班頭終於雙腿一軟，凜冽跌地，他早已發現漢子是要砸他。
現場沒有哀嚎，也沒有血流成河。小二班頭一屁股坐下，手裡卻無端端地就多了一錠十兩的銀子。漢子冷漠地對他撩下兩個字，「行李。」說完便踏步如流星，絕塵而去。虛驚一大場。小二班頭抹了抹屁股裡頭冷汗，一把將銀子塞進懷裡，鯉魚打挺就站了起來，然後橫跨一步站停，守住了樓梯口。
圍觀群眾不得不停下狂奔的腳步，開始與小二班頭對持。面對眼前黑壓壓的一片，小二班頭勢利地冷笑，腳步如風火輪，馬上就連登三大台階，搶佔了現場的制高點。會當凌絕頂，一覽眾山小。冷眼掃視著腳下的芸芸眾生，小二班頭終於是抓住了冥冥之中的那一縷領導氣勢，胸中頓時有百萬雄兵。
是時候談笑間強擼灰飛煙滅了，小二班頭一聲虎嘯，運籌帷幄。兵臨城下，他率先不知從哪裡拎出一塊囂張的告示牌。告示牌白底黑字，上面張牙舞爪地寫著八頭魁字「私家重地，請勿踐踏」。圍觀群眾於是倒抽一口巨大的涼氣，蹭蹭後退。但人群中卻有個別人士排眾而出，欣然前行，準備踐踏。
小二班頭無視悍將的公然挑釁，刷的一把掏出懷裡銀錠，啪的一聲一手捏碎，然後臉上起乩般地獰笑。圍觀群眾頓時又被撼得倒退半步，但排眾而出的那幾位個別人士卻依然行雲流水地走，絲毫不為班頭的彪悍而動。班頭於是怒了，但很快就又躬身讓開關口。因為那幾位仁兄已亮出豪華房的門牌。
城牆再高也高不過身份地位。小二班頭從來都是一個識趣的人，知道什麼時候該低頭。否則，他也坐不上這位置。個別人士洒然上樓，追隨著八卦而去，只留下尊貴的背影。圍觀群眾默默低頭，默默後退，深深地自己的貧賤而傷心。世上能攔住步伐的從來不是路途的艱難，而是人心的妄自菲薄。
小二班頭已蹭蹭地下來，抓起手裡的一小撮碎銀就砸向迎面而來的副班頭。副班頭不敢躲，只能挺胸停碎銀，低頭靜候吩咐。小二班頭很欣慰，一手指門外，兩字，「行李。」一手指地板，還是兩字，「銅板。」他到底是沒敢忘記掌櫃的錢。事實上，這也他能坐上現在這個位置的主要原因之一。
副班頭領命而去，捏碎了手裡的一小撮碎銀，抓起其中的一小撮砸向迎面而來的手下，一手指門外，低聲喝道，兩字，「行李。」然後又抓起一小撮碎銀砸向另一派系的手下，一手指地板，低聲喝道，還是兩字，「銅板。」手下收起碎銀，躬身等領導搖擺離去，之後便瞪了敵對派系一眼，幹活去。
效率也是又分等級的，領導吩咐下來的活兒無疑等級最高。
領到行李活兒的夥計在經歷一陣慘烈的石頭剪刀布之後，終於有三名幸運者眉開眼笑地挑著沉重豪華山一般高的行李，汗流如雨地上樓，榮獲了圍觀八卦和再收小費的寶貴機會。領到銅板活兒的夥計集體出擊，在每人的袖口裡不慎偷跑進五枚銅板之後，便捧著一臉盆的銅板交到副班頭的手裡。
在副班頭的袖口裡不慎偷跑進一大把的銅板之後，臉盆就被他交到班頭的手裡。在班頭的兩口袋兩袖中不慎偷跑進一大把的銅板之後，臉盆就被他放在掌櫃的私家椅子上，並欽點了一名新晉小二在旁蹲守。之後，班頭吩咐副班頭守住樓梯口，自己則端起茶盤點心，親自跑上樓去，準備隨時被吩咐。
最貴的客房在客棧的頂樓，坐擁無敵海景和私家服務。小二班頭一路小跑上樓，深為自己的積極和勤快而驕傲和自豪。距離目標還差兩層，他便碰到送行李的那三名幸運小二。不慎與上級的領導邂逅，幸運小二們當場停下了輕快的腳步，躬身低腰讓路，並熟練地塞了一錠銀子到領導的兜裡。
小二班頭嚴肅地看著下級的下級。幸運小二們抽出匕首架在脖子上，義憤填膺地批評了，「領導日理萬機，但工作再辛苦也不能將兜裡的錢給掉出來啊，這還好是碰到了我們，這要是遇上別人，哼哼……」小二班頭於是頓悟，沉痛感歎了工作的沉重，深刻反省了自己的粗心大意，表示日後一定注意。
幸運小二們這才滿意，躬身低腰目送領導上樓。小二班頭捧著茶盤小心翼翼地走，情不禁為班子成員的優秀素質而自豪，也為自己用人的眼光而驕傲。目標樓層已到，小二班頭小心看了下四周，發覺人跡全無，這才悄悄地放下茶盤，然後檢查全身，將該藏好的藏好，並痛抹了一大把口水在秀髮上。
確認自己的儀容儀態比手下略高一籌又比掌櫃都略遜一籌之後，小二班頭這才重新端起茶盤，優雅自信地直奔向目的地而去。目標所在地點現在果然是門房打開，不時有嬌笑聲和媚笑聲傳出，也不時有脖子上掛著豪華房門牌的個別人士，在門口外路過來路過去，又路過來路過去……形跡疑似猥瑣。
小二班頭忍不住深呼吸，不慎將胸膛裡頭的小犀牛給全閹了，之後，這才將頭和腰低在一個精心計算，反覆綵排，恰到好處的位置，靜悄悄地直搗黃龍。可惜，一股茶香夾雜著點心香很快就鑽進他的鼻孔中，令他不由心酸。小荷尖尖才露角，早有蜻蜓立上頭。他都能想的事兒，領導還會想不到麼。
小二班頭矢志不渝地邁進房門，果然，這才偷瞄到美人兒貴妃醉酒在沙發上的動人模樣，就被從天而降的掌櫃擋住面前。領導在前，小二班頭馬上將頭和腰低得更低。掌櫃居高臨下嚴肅地打量了屬下一眼，揮手讓他把茶盤送給正在側廳巡邏的漢子。班頭領命而去，不敢抬頭。掌櫃一路用目光監督。
確認手下沒有偷瞄偷跑偷東西偷收小費之後，掌櫃這才滿意，並低聲喝令他馬上去門口候著。小二班頭無怨無悔地執行著吩咐，還是沒敢抬頭，出了門口就轉身朝外候著，把領導的命令執行得非常到位，並還增加了一點無傷大雅的加分動作在裡頭。掌櫃終於欣慰，並深深為自己的用人眼光而驕傲。
小小醞釀了貴族氣質，掌櫃轉身，優雅地向女主人告辭，並祝福她旅途愉快，美麗常在。美人兒揮揮小手就把他給打發走。掌櫃無怨無悔，沒敢轉身，躬身倒退。路過側廳時他才挺起腰板，頷首向裡頭的漢子熱情告別。漢子鳥到沒鳥他一眼。掌櫃當沒看見，心情愉快地板起臉孔，出門去面對下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