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二百三十八章 傾訴 文 / 香貓

    當你被迷霧和卡斯諾爾的芬芳籠罩時，我恰好在途中又一次與你相遇。那些月影中的斑點，是黑暗的戰慄，一如你深不可測的微笑。

    ——《卡斯諾爾的詩人》

    緹雅目送夏依和諾蓮走進赫普，緩步退回幽暗的樹叢裡。

    「梵卓……梵卓？」她沒看到梵卓的身影，急切地呼喚了兩聲。

    「我在這裡，公主。」他從緹雅身後出現，溫潤的氣息吹拂著她的耳根。

    「呵……」緹雅放鬆地舒了口氣，轉身望向他清俊的臉龐。

    梵卓安靜地笑著，緩緩抬手，指尖輕觸她脖頸上的水晶項鏈。

    「蘊含水元素魔法的禮物。解決不了根本問題，但至少可以緩解目前的困境。」緹雅垂眸輕語。

    「雖是如此，有我在你身邊，還是不要輕易運用體內能量。再想想辦法……」梵卓沉聲說著，若有所思地皺起眉。

    「如果莉莉絲的黑暗之心——」緹雅欲言又止，掌心按在胸口，苦澀地笑了一下。

    「一定還有別的辦法……」梵卓的眉頭越皺越緊。

    看著他犯愁擔憂的樣子，緹雅不由地鼻子發酸，輕柔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微笑道：「這件事暫先告一段落，思考一下該如何獲得我們的盟友和戰士吧。」

    「你有主意了？」梵卓舒展眉頭，目光溫柔地望著她。

    「或許，是一個可以嘗試的辦法。」緹雅輕語，隨即遙望大陸之東的方向。

    「艾爾韋斯荒原……惡魔島？」

    「你真聰明。不。不只是聰明，關於同盟者的選擇，你的想法和我一樣，對麼？」緹雅凝望他的眼眸。笑意清淺。

    「是的。」梵卓垂眸應答，繼而抬起眼簾，目光中不無憂慮。「但實現的可能性——」

    「我知道。」緹雅輕歎道。「即使我用狩獵之弓突破封印。進入與艾爾韋斯荒原相連的惡魔島，也無法召喚黑暗世界的臣民。路西菲爾已關閉地獄之門，就算開著，他也未必會把魔軍送給我。」

    梵卓沉默地點點頭。

    「但我說過，這是一個可以嘗試的辦法。」緹雅斂起笑容，神色變得嚴肅而認真。「雖然艱難，但卻不能放棄。仔細想來。除此之外，我們再無其他選擇。」

    緹雅望著梵卓停頓片刻，見他沉默不語，便繼續說道：「通過戰爭將維蘭推上擁有絕對權利的王座，讓卡斯諾爾重獲和平——這既是蒼穹密令的最終目的。亦是解開戰神詛咒的唯一方法。同樣，這也是我不可推卸的責任。一切源起於我，一切亦將終結於我。唯有以反叛之軀化作夢魘裡的星辰，方可平息神明之怒，唯有以戰止殤，方可重獲安寧曙光。這是弒神必須付出的代價，蒼穹密令的到來也只是為我指引了道路，促成戰爭的降臨。

    米凱爾本打算利用我和薩麥爾生死相依的聯繫來維持戰爭勢力的均衡，我可以此掌控戰爭的主導權。即使薩麥爾再強大。他的存亡，依然由我決定。但現在，瑞米爾切斷了我們的聯繫，用米凱爾的話來說，薩麥爾擁有絕對的力量，還有一隊訓練有素的戰士。未來，憑借薩麥爾的狡猾的智謀，或許還會獲得更多支持。

    我相信米凱爾的判斷，更相信薩麥爾會不遺餘力，實現自己征服卡斯諾爾大陸的理想。而且，他不會與我合作，他的眼睛能看透一切。即使我發動戰爭，他亦知曉，我的最終目的是為了解開戰神詛咒，為了精靈界重獲和平。我和薩麥爾因生死連接而走近彼此，幾度站在同一陣營。現在，連接即逝，我們重回對立，不再是各懷心思的朋友，而是涇渭分明的敵人。」

    緹雅停頓片刻，輕輕舒了口氣。梵卓安靜地望著她，嘴唇微開，想說什麼，卻又陷入沉默。

    「說吧，你的問題。」緹雅知道他有困惑，但未等梵卓發聲，她便微笑道：「儘管知道全部真相，你依然想聆聽我決定『不殺瑞米爾』的解釋，對麼？」

    梵卓眼神溫柔，不置可否地笑了一下。

    「最初決定時，是因米凱爾的提醒，讓我想到薩麥爾。我不願看到他連實現理想的機會都沒有，就失去力量。我不願讓他忍受比死亡更殘酷的折磨。是的，彼時，我這就是這樣思考，現在——」緹雅望著他，遲疑片刻，沉聲道：「現在，依然如此。」

    「我總是在隱瞞很多事，編造一個又一個謊言，但今天面對你，我想傾訴所有。」緹雅說著，眼眶漸漸濕潤。「我想說，薩麥爾帶給我的，已經超越我的想像。生死連接斷裂了，但是有些、有些東西，卻印刻在我的靈魂中……」

    「那麼就將它們，妥善珍藏。」梵卓淺笑輕語，指尖撫過她的髮絲。

    「梵卓……」緹雅呢喃著，他的回應讓她感到意外。

    「那些牽動你情感，讓你難以忘懷，甚至深刻影響你的記憶，一定是美好的吧。如此，為何不妥善珍藏？能存留美好回憶的人，都是幸福的。」他溫和的聲音渀佛詩人的吟誦。

    溫暖的情感湧入她的血液，緹雅一時不知該如何表達自己的心情，只能垂眸淺笑，低聲說了句：「我會的。」

    待情緒稍加平復，緹雅舒了口氣，繼續道：「現在，我的思路很清晰。我和薩麥爾已徹底決裂，但與此同時，我亦需保持和維蘭以及卡斯諾爾大陸的對立狀態。戰爭需由我開啟和結束，而在這個過程中，我必須以反叛之軀對抗大陸，成為試圖征服精靈界、與薩麥爾勢力平行的一方。

    維蘭有精靈戰士，薩麥爾有他的墮天使，本以為瑞米爾給我的人類軍隊能派上用場。結果卻中了他的圈套。現在，想想我的選擇，只剩一個——向路西菲爾請求魔軍。雖然魔王不輕易接受談判，但只要能讓他聽到我的聲音。我就有辦法讓他接受我的請求。」

    「所以，想讓路西菲爾聽到你的聲音，除了登上惡魔島。應該還需要其他東西吧？」梵卓若有所思地望著她。

    「你總能猜對。」緹雅淺笑著回應，但很快，臉色又變得陰鬱起來。「契約之殿的能量中心如今已失去對地獄的感應，只有運用黑暗魔法，才能讓路西菲爾聽到我的聲音。然而，黑暗魔法的殘酷始終令人望而生畏，在迫不得已使用時。難免猶豫。」

    「但你會去做的，不是麼？」梵卓輕聲道，雙手扶住她的肩膀，似乎想為她傳遞些力量。「告訴我，你需要什麼。」

    「一個精靈。一個……能量相對強大的精靈。」她的聲音有些顫抖。

    「有人選了嗎？」他神色平靜，並未感到意外。

    「是的。」她目不轉睛地望著梵卓。

    「他會死麼？」梵卓低聲問。

    「或許。」她輕聲回答。

    「那麼，他在哪裡？」

    「我不知道。而且，即使找到他，你一人也未必能將他制服。所以，我們需要幫助。梵卓，請不要介意。」她說著，將指尖搭在前額，默念了幾聲。兩位金光閃閃的天使隨即從天而降。

    「拉結爾、加百列，請把光之精靈修安.米里昂帶到艾爾韋斯荒原邊境，我會在那裡等候。」緹雅神情嚴肅地說道。

    拉結爾和加百列對視一眼，並未立刻回應。

    「米凱爾交給你們的任務是守護和幫助我，所以——」

    「我們會完成你的要求，公主。」拉結爾打斷她的話。語氣依舊和藹親切。「不過，如果我告訴你，修安.米里昂此刻正在艾爾韋斯荒原奮力作戰，公主，你是否應該調整一下計劃呢？」

    緹雅盯著拉結爾沉默片刻，似乎明白了什麼，睜大眼睛說：「走，就是現在，去艾爾韋斯荒原！」

    大家沒有異議，於是，梵卓扶著緹雅，和兩位天界來客一起升入夜空，飛向大陸東部被聖月封印的荒原。

    沒有惡魔來擾，清淨的荒原邊境人跡罕至，空曠寂寥。戰士們都在北部訓練，散居的精靈也沒有閒心到荒涼的艾爾韋斯附近散步，以至發生在其周圍光芒閃耀的戰鬥很難引起關注。

    這就是維蘭對修安.米里昂的計劃麼？最終還是採取強硬手段，用武力制服。不，並非制服，維蘭、琉卡、嘉蒂絲三人圍攻拚死抵抗的修安，此刻的光之精靈，已是滿身傷痕，他們的攻擊卻越來越猛烈……難道維蘭是打算，殺了修安？

    緹雅禁不住顫抖了一下，梵卓感受到她的不安，摟緊她的肩膀。

    「維蘭不會殺他。」梵卓俯在她耳邊低語。「如果我沒猜錯，他們是準備重傷修安，將他關進暗夜城堡的地下冰獄。你應該還記得那裡。」

    「是的，我記得……」緹雅側目望向梵卓，目光中的緊張逐漸消退。

    「維蘭不會變成殘殺自己同胞的儈子手。即使對修安如此，也一定是他不得已而為之，他的內心，也承受著痛苦。」梵卓輕歎道。

    「所以……讓我來結束他的痛苦吧。」緹雅低聲呢喃，回眸對兩位天使說：「拉結爾、加百列，請幫我引開除修安之外的三位精靈，越遠越好。」

    「啊——」加百列拉著長音，搖頭歎息。「這樣一來，維蘭那傢伙又該大鬧契約之山，非要天使長給個說法了。」

    「你是在為米凱爾擔憂麼？真是稀奇呢。」拉結爾斜睨著他，微笑道。「好久沒有活動筋骨了，維蘭和琉卡都是精靈界的頂尖高手，能和他們戰鬥的機會並不多。」

    「說的也對。」加百列一本正經地點點頭，展開雙翼，持劍衝向下方的戰場。

    「這個急性子的傢伙。」拉結爾微笑道，隨他一起投身戰場。

    精靈的戰鬥因天界來客的干擾而陷入混亂，沒用多久，兩位天使便將維蘭和琉卡引到距離較遠的樹林裡。然而，嘉蒂絲卻遵從維蘭的命令，留在修安身邊，將傷痕纍纍的光之精靈捆了個結實。

    「梵卓，嘉蒂絲就交給你了。」緹雅輕聲說。

    「你要獨自進入惡魔島？」梵卓握緊她的手，神情緊張。

    「相信我。」緹雅專注地望著他，語氣堅定。「我會成功的。」

    梵卓望著她沉默片刻，柔聲道：「我等你回來。」。隨即，他摟住緹雅纖細的腰肢，緩緩降落。

    嘉蒂絲並未察覺到有人靠近，她看管著修安，注意力卻飄向林中的戰鬥，以至於梵卓出現在面前時，盯著他看了半天，才反映過來。

    梵卓一言不發，展開聖劍就刺向嘉蒂絲。手忙腳亂的鸀精靈只能應戰。當她被梵卓逼得離修安越來越遠時，緹雅在月光下喚醒狩獵之弓，開啟封印，拖著重傷的修安，走進久違的艾爾韋斯荒原。(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