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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二百二十四章 對面不識 文 / 油燈

    拾娘的腦子中猶如被一群野馬奔騰而過,帶來的不止是讓她幾乎崩潰的疼痛,還有零星的場景記憶,有她一臉歡笑的依偎在一臉寵溺的母親懷中撒嬌,有她一臉淘氣的捉弄滿臉無奈的哥哥,有她似懂非懂的聽著母親悉心教導的溫馨,也有她鬧騰的過了,被一臉嚴肅的父親打了板子,哭得稀里嘩啦的樣子……

    記憶很零碎,也很模糊,但是卻讓拾娘第一次想起自己的出身——她真是醴陵王,不,應該是醴陵侯慕雲殤和王妃杜凌玥的女兒,她的名字叫慕姿曦,她有一個比她大一個時辰的哥哥慕潮陽。

    除了那些瑣碎童年的記憶,拾娘還記起了一些零碎的,應該是和母親哥哥分離時的畫面,她滿眼淚水,一臉不捨的牽著母親杜凌玥的手,看著滿面肅穆的她鄭重的道:「曦兒,娘這麼做也是情非得已,也是無可奈何的,但權衡之下,娘卻只能做這樣的選擇,你一定要理解娘的苦衷,也一定要支持娘的決定!」

    拾娘還清楚的看到幼小的自己鼓足了勇氣,目送幾輛馬車離開,自己卻轉身和一群臉上帶了必死決心的家將迎向奔馳而來的大批人馬,那馬車的後簾被掀開,露出的那張滿是淚水的臉龐赫然便是杜凌玥。

    這些零零碎碎的記憶忽然充斥著拾娘的腦子,讓她帶來的疼痛讓陷入昏迷的她也難以承受,她的五官緊緊的皺成一團,滿臉都是痛苦不堪的表情。整個人因為疼痛抽搐成了一團,一旁的醴陵王妃雖然不知道眼前的女子便是自己的女兒,但一向堅硬的心卻也不自覺的疼得揪了起來,連聲催促人去看太醫有沒有過來。

    「王妃。太醫正來了!」就在醴陵王妃等得心焦的時候,清音的話讓她彷彿看到了曙光一般,立刻道:「快點請進來。讓他看看她到底是怎麼了?」

    太醫正張太醫雖然不知道帷帳中躺著的是什麼人,但卻一點都不敢怠慢,仔細地為拾娘把脈,好一會兒之後,才道:「王妃,看病人的脈象,應該是受刺激過度導致暈厥過去的。其他並無大礙,只要病人稍微休息適應之後,就能醒過來。」

    「受刺激過度會這麼痛苦嗎?」醴陵王妃帶了呵斥的語氣,看拾娘已然被汗水浸濕的頭髮,就知道她在承受著怎樣巨大的痛楚。她怎麼會相信只是受了刺激呢?

    「王妃有所不知,有的時候巨大的刺激會比病痛更加的痛苦!」張太醫不慌不忙的回話,道:「只要熬過最痛苦這麼一會,她就會慢慢恢復,甚至可以不藥而癒。」

    醴陵王妃皺緊了眉頭,看了看拾娘因為抽搐而縮成一團的身體,問道:「有沒有什麼辦法讓她不要這麼疼痛?」

    「卑職可以為她扎針,讓她不要這麼疼痛,但是那樣的話對她不見得就好。」張太醫雖然不能從脈象中看出拾娘腦子中正在經歷怎樣的刺激。但他的經驗卻告訴他,應該順其自然比較好。

    醴陵王妃微微有些猶豫,她也知道太醫這麼說必然有道理,但是卻怎麼都不忍心看著拾娘繼續受罪,歎了一口氣,道:「還是給她下針吧。讓她少遭一點罪。」

    「是,王妃!」雖然不贊同這樣做,但是醴陵王妃都這樣說了,張太醫也沒有堅持自己的意見,立刻讓隨侍取出他的針囊,雁落親自上前掀開帷帳,好讓張太醫為拾娘施針。

    看見拾娘的那一剎那,張太醫微微一愣,從脈象上他已經知道裡面躺的是一個年輕女子,原以為不是醴陵王新近納的姬妾就是醴陵王妃的晚輩,甚至有可能是醴陵王府未來的世子夫人,但怎麼都沒有想到會是一個臉上有偌大胎記的婦人。

    張太醫雖然不知道拾娘的身份,但是微微一怔之後便也猜出來了——拾娘的名聲在京城可不小,誰都知道本朝唯一三元及第的狀元公娶了臉上帶了胎記的無鹽之女。張太醫不但猜出了拾娘的身份,甚至還自以為是的推測著拾娘受刺激昏迷的原因——定然是醴陵王妃為了庶女,親自出面逼迫這位可憐的董少夫人,讓她大受刺激之下,暈迷過去的。

    心頭雖然千思百轉,但手上的銀針還是穩穩地紮在了拾娘的頭上,一連紮了十多針之後,拾娘似乎便不再疼痛一般,身子不再抽搐成一團,放鬆開來,臉上的痛苦表情也緩解了很多,呼吸漸漸的平穩舒緩,如果不是因為她臉上,髮際殘留的汗漬,會讓人以為她不過是在沉睡。

    張太醫從扎針到收針不過一盞茶的功夫,他將針收好,又開了一個方子,道:「這位夫人剛剛經歷了一場疼痛,可能需要稍微休息一會,等她睡醒之後,給她照方子服一劑安神鎮靜的藥便可,如果有什麼異常的話,可以再叫卑職過來。」

    醴陵王妃很自然的接過方子,大概的看了一下,她略懂一點點醫術,看得出來上面的藥都是些安神的,看完之後順手遞給一旁的雁落,不用她交代,雁落便拿著方子去王府自備的小藥房取藥熬藥,醴陵王妃則淡笑著謝了張太醫兩聲,再讓清音送張太醫離開,而她就坐在一旁看著拾娘,等著她清醒過來。

    等待之餘,醴陵王妃也把拾娘是身世想了一遍——拾娘手上有閻旻烯才可能有的秘方,長得和閻旻烯有這麼相似,加上她臉上的胎記,醴陵王妃想當然的認定拾娘極有可能是閻旻烯瞞著所有人,和某個女子生下的孩子,生下之後,卻因為她臉上的胎記而不願意將她公之於眾,便將她藏在暗處撫養。當年,今上帶著大軍匡正,在他們攻入皇宮的時候,自知大勢已去。無可挽回的戾王和閻貴妃兩人**而死,早準備好了退路的閻旻烯卻從容的離開皇宮,和那群奉命追擊的兜了幾個圈子之後,刷了一個漂亮的失蹤記。然後和早就安排好,等著他的拾娘會和,之後便隱居在了望遠城。

    而拾娘肆無忌憚的用他曾經專門為皇后娘娘而研製的胭脂妝粉。極有可能是他故意放任的,畢竟熟悉這味道的人寥寥無幾,又都有著割捨不斷的關係,就算通過這個胭脂妝粉發現什麼,也不會對他,對拾娘有什麼威脅。

    因為心中的那一絲期盼,醴陵王妃還是本能的將閻旻烯可能猝死。什麼都來不及交代的可能排除了,甚至連董夫人毫不諱言的到處說拾娘曾經是商賈人家的丫鬟,是作為待嫁新娘嫁到董家的事情都可以的迴避了,絲毫不去想,如果閻旻烯還在的話。怎麼都不可能讓這樣的事情發生。

    醴陵王妃心中有事,倒也不覺得時間過得很慢,雁落在張羅著將藥方上的藥按份量抓好,讓人看著煨藥之後,便又過來她身邊侍候,見醴陵王妃看著拾娘出神發呆,也不打擾,吩咐人端來熱水,也不假手他人。親自為拾娘擦去臉上,脖子上,甚至頭髮上的汗漬,讓她清爽一些,也更舒服一些。

    所以,拾娘悠悠轉醒的時候。入眼的便是醴陵王妃出神的面孔和雁落正在小心為自己擦去汗漬的模樣,那一瞬間,她有些恍惚,分不清到底身處何方,更分不清自己是那個梳著雙髻,不知人間疾苦的小丫頭,還是已經為人妻,為人母,經歷了各種磨難滄桑的莫拾娘。

    「董少夫人,您終於醒了!」第一個發現拾娘清醒過來的是雁落,她帶了提醒的道:「您忽然暈倒可把人給嚇壞了,我們王妃更是立刻派人去請了太醫院的太醫正為您把脈診治,還請太醫正為您施針,要不然的話還不知道您要受多大的罪呢?」

    董少夫人?拾娘沒有聽到雁落到底在說些什麼,只抓住了這個關鍵的稱呼,她的眼神微微一黯,看來都已經面對面了,母親卻還是沒有認出自己來,她是已經遺忘了自己這個女兒了嗎?所謂的讓人滿天下的找尋自己不過是做給別人看的——心情激盪的她都忘了自己臉上那掩蓋住了美貌的胎記,它在掩飾了自己的天生麗質的同時,也讓原本可能再見到她就認出她的醴陵王妃有了其他的臆想。

    不期然的,她又想起了剛剛憶起的,自己帶著一群視死如歸的家將迎接追兵的時候,駛離的那一輛馬車露出的那張滿是淚痕的臉,除了比眼前的醴陵王妃更年輕,也更憔悴之外,沒有太多的不一樣。

    「人醒了就好,說那麼多做什麼?」醴陵王妃不是很認真的責怪了一聲,然後問道:「藥煎好了沒有,快點讓她趁熱喝下,涼了藥效就不好了!」

    「什麼藥?」拾娘微微一愣,順口問了一聲。

    「是張太醫為你開的藥,說你受刺激過度,才會暈過去,給你開了一副安神鎮靜的藥,藥方在這裡,你要是不放心的話可以看看。」醴陵王妃將雁落又拿回來的藥方遞給拾娘,閻旻烯是什麼性格,那可是個從來都不會隨意相信他人的人,相信拾娘也差不離是這個性子。

    「我那是老毛病了,不用服什麼藥,不用麻煩了!」拾娘搖搖頭,直接拒絕服藥,然後坐起來,也不管那麼多人看著,自顧自的整理了一下衣衫,順便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心情,然後看著醴陵王妃,直接問道:「不知道今日您以賞花為由,將我叫過來有何吩咐,還請您直言!」

    在醴陵王妃沒有認出自己,在沒有確定當年到底出了什麼事情之前,拾娘不打算主動的對醴陵王妃說些什麼,她想給自己一點點時間,慢慢的消化這突如其來的記憶,也想給自己一點點時間,看看能不能和慕潮陽見上一面,當面問清楚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她可以不相信世上任何人,卻不會懷疑慕潮陽。(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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