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小說網 041在孝順與混蛋之間 文 / 易水歌

    6點，這幢中西合璧的老式別墅就『醒』了過來。先是過道裡有了腳步聲；然後外面就響起了軍人晨煉時的吶喊聲。我聽見穆若婕的父親穆良國與大兒子穆建宏的對話聲；聽見穆若婕爺爺那高亢的『他奶奶個熊』與唧唧呱呱不知所謂的雜音……

    拉開窗簾，正好看見穆良國與穆建宏分別坐車離開；而穆若婕的爺爺則在多名jing衛的陪伴下於庭院中發瘋似的大喊大叫。

    我也有晨煉的習慣，但沒有這麼早，一般都是在八點左右。而今天，已經二十四小時沒有得到過睡眠的我卻沒有任何想入睡的慾望。這不關吵鬧的事；也與穆若婕的事無關。

    那件事我已經拿好了主意。對於荒唐的要求，我同樣以荒唐的辦法來解決。誰都不能從中受到真正的傷害，不管是穆若婕還是我自己，包括雙方的家人。

    我走出了房間，走出了別墅，跟著晨煉中的jing衛一起跑步。

    我們跑出了別墅；跑進了尚未醒來的城市；跑到了沿路兩邊都是農田的郊區。跑，一直跑，當跑到即將超越身體極限的時候，我停了下來。當然，jing衛們也停了下來。我是跟著他們出來的，他們有責任帶著我一起回去，是我的存在添了麻煩。

    「你們繼續，不用管我，我知道怎麼回去。」我說。當然我知道他們不可能再繼續，所以我只好改口，讓他們留下兩個來『陪著』我。事實上，也許用監視會更合適一點。

    我回到了濛濛亮的城市，在只有清潔工人存在的市區漫步。

    沒有目的，純粹是欣賞一個城市即將到來的甦醒，也許還有期待日出的心情。我無意知道這座城市的名字，這已經不再重要了。父母兄嫂都在這裡，一切都已經無關緊要。

    城市不算現代，大部分建築都保持著上個世紀仈jiu十年代的風格。它還相當的小，我猜它最多就是個縣城。街道上已經飄起了早點的香氛，特別是那種油軋麵食的氣味令我有了飢餓的感覺。

    「一起吃點東西？」我邀請我的兩位臨時jing衛。當然，用的雖然是問句，但我並沒有徵求其意見的打算。也就是說，不管他們贊不贊同。

    吸引我的是一種麵粉裡包著糖餡的油軋食物，外脆而內軟，很好吃，但不適合我。賣早點的大嬸說叫果子，我說叫麻團，因為我在另外的地方吃過。

    在城市裡徒步轉悠，這是我很久以來不曾享受過的輕鬆，所以直到10點才回到穆若婕的家。當然，這個時間是我刻意選擇的。我的家人應該才剛剛起來不久，在用過早餐之後跟人道別是相當合適與禮貌的。

    但我發現我錯了。錯的不只是錯估了我父母的作息時間；更錯估了這一整件事情的全部。

    在樓下的大客廳中，我看到了久未團聚的父、母、兄、嫂；也看見了穆若婕、穆建宇、穆若婕的爺爺與另外兩位似曾相識的婦人。他們之間顯得非常和睦與親切，特別是穆若婕，她坐在我母親的身邊，正扭捏的用右手絞著左手腕。

    我驚呆了，就連大家對我的招呼也忘記了回應。

    令我震驚不是那親切、和睦宛如一家人的氣氛；也不是在座的任何人。令我如此失態的是此刻被穆若婕戴在右手腕上的玉鐲，那是母親的嫁妝；是嫂子一直渴望得到的最高認同，但此刻，它卻戴在了穆若婕手上！

    我看見所有人都在笑，我父母非常滿意的笑；我嫂子帶點失落的笑；我大哥望著嫂子抱歉的笑……最後才是穆若婕幸福的，又有點羞澀的，對著我後卻變的複雜而苦澀的笑。

    「妹夫。」我感覺後腰上一陣劇痛，原來是穆建宇出於好意『叫』醒了恍惚的我。「你的表現令人不安哦。」他小聲的說話，就像我與他是多年老友一樣親密。「這樣不是很好嗎？我妹妹都已經叫過伯母媽媽了。」

    這一家人知道我的全部弱點，包括我身體上與心理上的弱點。看著穆建宇臉上那似乎是得意的笑容，我有股想揍歪他鼻子的衝動。但我並沒有將衝動付諸於行動，因為我即將做的事也許會比身體上的傷痛更令他還有他的家人痛心。當然，是暫時的。

    「去吧，就像我們昨天晚上討論的一樣。你看看，這樣不是很好麼？讓大家都得到滿意與高興，為什麼不呢？」穆建宇嘿嘿的笑，還在後面推了我一把。我點頭，再回頭向他微笑，然後向前走去。

    我會終止這場荒唐的鬧劇。也許這會給穆若婕以及她的家人帶來一段時間的痛苦，但它不會成為一輩子的噩夢。我相信，穆若婕也極願意這樣，就如她昨晚跟我說過的一樣。

    我走的很堅定，面上保持著最親切的微笑。我對所有人點頭致意，包括昨天差點要了我小命的老混帳。我看見父親向我微笑，欣慰的笑；母親泛著淚光的笑，為我而幸福的笑；還有大哥與大嫂，在向我微笑的時候，只有祝福的，最純粹的笑……

    穆若婕也在笑，非常難看的笑。與其說那是笑，不如說那是哭泣、怨恨、驚恐……她在恨什麼？在怕什麼？以為我當真會是那種屈服於強大勢力下的懦夫嗎？不是的，我是什麼人，我是混蛋！敢於自稱清醒者的混蛋。

    突然間，穆若婕站起來向我撲來。「跟我走！」她拉著我向外面跑去，我不由自主的跟著。事實上，我鬆了口氣，看著父母與兄嫂的表情，我的內心其實已經在動搖了；更何況還有那老得不能再老的老混帳在，我真怕自己開口要說的東西刺激的他立即去見他信仰的馬克思。

    也許，我最終要說的會是完全違背自己的心意的話；也許，我無法在親人面前表現我的混蛋。我需要感謝穆若婕，是她令我有時間來再做一番心理準備和思考。也許還有更好的辦法解決這件事情。比如，我單獨找穆若婕的父親穆良國談談。我這樣想著，世上沒有解決不了的難題。

    穆若婕拖著我跑出了別墅，一路跑，一路哭。我跟著她跑，出城區，到郊區，到那只長有荒草與亂石的小山包。

    她趴在地上哭，我坐在一旁任由她發洩。

    「還給你。」穆若婕哭夠了，從手上摘下玉鐲子遞給我。「為什麼哭？」我沒有去接，我心裡是矛盾的，穆家人利用了我的一切弱點，這讓我需要一點時間思考才能再次堅定自己的決心。不過可惜的是，就現在來說我還堅定的不夠。

    穆若婕沒有答話，甚至沒有抬頭看我一眼。看著她那依舊在微微顫抖的身體，我說：「放心吧，這事我會解決的。」

    「若婕，我想跟你父親談談。」我最終還是伸出手去接住那隻玉鐲子，但奇怪的是，穆若婕此時卻沒有放手的意思。

    「我們結婚吧。」穆若婕抬起頭來看著我，定定的，認真的看著我。

    結婚，我突然有一種輕鬆的感覺，又轉瞬被一股深深的負疚所淹沒。「那你拖著我出來幹什麼！」我大吼。我心裡亂的很，連我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會如此大聲的說話，甚至不知道說這樣的話有任何意義。

    最先，我不想毀了穆若婕一輩子；剛才，我卻為父母的意願所左右；現在，穆若婕替我決定了最令我猶豫的問題，這讓我憤怒。不，應該是惱羞成怒。她讓我明白了自己的卑劣與缺乏決斷；她挖掘出我內心中潛藏的懦弱……

    「結婚吧，就算是為了讓長輩們高興，我求你。」穆若婕哭著抱緊我的雙腿。「我知道你已經打定主意拒絕，我瞭解你，你剛才在家裡時的表情就告訴了我你的決定……」

    「為什麼？」我扶起她，鄭重的問。

    今天凌晨五點她才對我表明了態度，為什麼短短幾個小時又變成現在這樣。雖然俗話說女人是善變的，謊言更是漂亮女人的玩具，但我絕不認為穆若婕是這樣的女人。她是率性的，是不屑於謊言與輕浮的。為什麼？為什麼會改變之前的態度！

    「因為我願意嫁給你！」穆若婕推開我，再次趴在地上痛哭。

    「若婕。」我跪下來抱緊她。「我是混蛋，而且，剛才你看錯了，我沒你想的那麼堅強，其實在看著你戴著玉鐲子的那一刻，我就已經放棄了……」

    這就是我的弱點，我是個最孝順的混蛋。暗自歎了口氣。「讓我們組建一個家庭吧，我會好好對你的。」

    穆若婕沒有回答我，而是以行動告訴了我她的答覆。她吻我，很笨拙的那種，但絕對的充滿感情。那其中傳遞的是火熱，卻無關任何慾念。我並不是第一次領教，這種吻雖然很少，但上次在波士頓我已經從安吉拉那裡體會過了。

    這就是有強烈愛戀的吻，我清楚的知道了穆若婕的心意，她愛我。但我能回應她的可以是熱情；感謝；歉疚；慾望……唯一就是拿不出半點愛意。

    很久很久，久到令我產生窒息的感覺。我推開穆若婕，卻發現她沒有半點不適，反而直到現在都沉浸在這一吻中。她閉著眼睛，似乎仍在陶醉，但臉上不時閃過的驚疑之色卻讓我發現並不是這麼回事。

    我搖醒了她，以好笑的表情讓她老實交代。

    穆若婕的表情如犯了錯的孩子被捉到現行，又羞又惱又怒。「我聽人說第一次接吻可以指引雙方的關係，而且，吻也可以探知對方的真實心意。」她大聲說，我則大聲笑。當然，她說的都沒錯，問題是，她缺乏經驗來辨別這些東西。

    「我們並不是第一次接吻；並且，剛才吻了這麼久，你探知到什麼沒有？」

    「沒有！」對於我的奚落，穆若婕生氣的叫喊。「我們再來一次。」

    「不行，我突然感覺很累。」我順勢躺在她旁邊。「我已經超過二十四小時沒有休息過。現在，先讓我好好的睡上一覺。」

    我確實累了，當這件事基本上算是解決之後，我感覺到了強烈的疲倦。當然，我非常樂意與即將成為我妻子的女人親吻，雖然我不愛她，但我喜歡她。她美麗動人；她熱情如火，最重要的是，拋開了一切顧慮之後，我可以完全放任自己享受她可愛的個性。

    我喜歡率性、大膽又野性的穆若婕，我不想她改變，也不想改變自己。但現在，我需要睡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