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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道小說網 第18章 想把不倫不類的市府辦公樓拆掉 文 / 西紀胭

    保瑞在丟了錢的第二天中午,給車站派出所的年輕警察端去兩碗釀皮。從釀皮攤上得知,這個人叫季小虎。他還得知了這個人的很多情況。季小虎非要把兩塊錢塞給保瑞。

    「我的工資比你高。你要是再這樣,就把東西端走。」

    保瑞拗不過,只好把錢收下。「看你,這麼認真。」

    由這兩碗釀皮開始,兩個人漸漸熟悉起來。

    季小虎一開始就沒把保瑞當成要飯的,後來某一天,保瑞幫他治住幾個在廣場上打架的流氓,他就對保瑞的身手有了深刻印象。他曾經也喜歡打架。當上警察還不守紀律,從刑警支隊發配到火車站派出所,當了一個月的組長也被撤了。他的父親當年是一家國營大企業的頭兒,他的脾氣大概是在家屬院養出來的。

    季小虎很快把保瑞視為朋友,幫著在一個治安不錯的單位家屬院租到一間小煤棚。它有七個平方米大,裱糊得很乾淨,裡面支著雙人床,還有桌子,高凳等等。保瑞每月只需向房東老太太交二十元房租。季小虎並未意識到,自己為朋友做了什麼。

    這是預想不到的重大進展。保瑞把住上這間煤房,看成是在這座城市生根的開始。他是如此愛惜它,除了季小虎,不許任何人前來。季小虎喜歡喝兩杯,這間小房就成了好去處。保瑞總是把自己扮成虔誠的聽客。倒不是不想向對方坦白什麼,而是覺得自己活到今天,還沒有做出何任何值得講述的事情。

    當然還有身份的巨大差異,使他不願多談自己的想法。自己過去只是農民,現在也只是打工者和流民,儘管他對生活有許多真切的感受。他知道季小虎不會歧視他什麼,可他的見解與自身窘況之間的反差,只會讓人覺得荒謬可笑。

    「我在刑警隊追捕兇犯,可沒含糊過,腿上至今還有被砍的傷痕。」季小虎把褲腿提起來,那裡果然有一塊疤痕。

    保瑞同時相信,這個人有一顆善良的心。他願意跟這個警察成為好朋友。但他的感情,肯定還帶有不純的成分。

    保瑞拿出所有奇形怪狀的石頭,讓對方挑選。季小虎的臉上有了不快。「張正才喜歡玩好石,你就送給他幾塊吧。」

    「這是我家鄉的特產,是我女兒辛辛苦苦在河邊拾的。」

    「我是忙人,倒不是看不上你的東西。」

    這個人的脾氣,是如此耿直。以後,保瑞不斷發現朋友身上的許多特點。能交上這麼一個朋友,讓他感到慶幸。

    通過季小虎,保瑞認識了派出所的其他幾名警察。經常,他會買一袋熟花生,來派出所閒坐。有時大個子幾天不來,大家還有點想。不過,他們都有家室,都能體諒他的處境,也經常給他點好處。一天,季小虎把幾套便服扔在保瑞的床上,說,大家沒機會穿,看你也沒換的,就讓我拿來了。保瑞似乎挺感動,然而很快用繩子把它們捆起來,扔到床下。他不會穿它們。他的自尊的火焰,被刺激得又要燃燒起來。季小虎顯得很尷尬。

    這就是我的命運嗎?我就得不停地接受別人的施捨嗎?儘管保瑞知道,他們都是好意,可他還是在內心產生了敵意。這些衣服比在村子裡穿的要新得多,比父母親穿的也要好得多。在母親的一條線褲上,補了二十多塊補丁,厚得比外褲還硬棒。可那是母親自己穿成的,不是拾揀富人的。

    噢,他們要是知道我侯保瑞會這麼想,就一定會罵我是個怪物了,是個沒有感情的傢伙了。因為這件事,他差點都不準備再理這些生活的相對優越者了。可是第二天晚上,幾個人在派出所喝啤酒和飲料時,保瑞又看見屋角扔的那輛舊自行車,便說想借用一陣。他也是想借此彌補跟季小虎的關係。

    「這輛車是兩個月前沒收來的,放這裡挺礙事。」季小虎瞅著張正,「所長,你說,是不是挺礙事呀?」

    「那就先借給小侯吧。」張正很爽快。

    這天,保瑞特意拿來幾枚好石。張正一枚一枚欣賞,看得眼花,一枚也選不出來了。保瑞沒有拿來美臀石和舞女石,也沒有拿來蒼松石和紅梅石。最後,把拿來的幾枚都送給了所長。

    「我可以換掉身上的了。」張正笑道。

    保瑞這才相信,自己帶來的石頭真是些好東西。張正掏出一包好煙,要給保瑞打開。保瑞不讓他打開。

    「我口袋裡天天都另外裝一包好煙,就怕遇見上級或什麼重要人物,好對付一下。」張正說。

    保瑞顯出理解的樣子。據說祖上走上仕途,就變成駝背。祖上起初要對所有人低頭說話,雖然後來職務越升越高,可頭頂上還有更高的人。祖上也不願意在職務陞遷之後,就對下級仰起臉來。在一幅畫上,祖上駝得並不算厲害。無論如何,祖上的心肯定沒有駝下去。保瑞希望,張正的心也不要駝下去。他更加堅定了自己的理想,就是帶領一支上百人的建築隊伍,按照自己對藝術的理解,在城裡建起一座座具有歷史意義的樓宇。好像只有這樣,才不會感到自己的人性被摧殘被壓抑。

    他回想參觀過的那些明清寺院建築,他也很想讓自己的建築被幾百年後的人們敬仰。他還想幹一件事,親手把六十年代末建造的樣式不倫不類的市府辦公樓拆掉,建起一座中式建築。

    只要醫院沒事,保瑞就會鑽進站大腳的人堆。這天,又攬到一個搬傢俱的活,是往十七層上搬,因為電梯壞了,要不然公司的人早就自己搬上去了。到了樓底下,幾個人傻了眼,原來僅桌子就有四十張,櫃子也有三十幾個,椅子多得數不過來。除了保瑞,另外幾個人都猶豫起來。一個人去跟人家還價。人家咬定五十元,不肯再漲。幾個人不幹了,離開這裡。保瑞說自己還有別的事,跟這幾個人分手後,又返回來,跟管事的說,想用白天和晚上,一個人把東西搬上去,不知道時間是否允許。管事的瞅著保瑞,半天沒說什麼。保瑞說,我能行,你只要再派個員工在樓底下看東西就行。管事的說,那扣你十元,給看東西的。保瑞答應了。管事的繼續用那種目光瞅著保瑞。

    保瑞給季小虎打了電話,請他幫忙給釀皮攤請個假。他去土產門市部買來一根繩子。管事的很快叫來一個員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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