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小說網 > 都市小說 > 拒絕風流

大道小說網 第24章 一個風塵女子在愛他 文 / 西紀胭

    進了屋,保瑞打開燈。秀娥瞇著眼睛,四下打量。保瑞沏了一杯濃茶,莊重地放在她面前。她說,你變了。他說,這一個多月,堡子裡都有些啥新聞?

    「紅玉嫂跟chun林亂搞,被人撞見……韻梅的肚子大了,大家都還沒注意到呢。」她冷笑道,「可我注意到了,她已經好幾次啦。你猜是被誰弄的?是村長。一次我見韻梅在村部的一間屋子裡洗下面,彷彿才幹了那事,當時村長在另一間屋裡寫東西。」

    保瑞搖頭說,胡亂猜疑。

    「不可能嗎?不是考慮到韻梅跟我不錯,我早嚷出去了。你不見韻梅的兒子跟村長長得有多麼像?連紅玉都發現啦。」

    「讓紅玉說去,你別亂說,就要重新分地了。」

    她接下來說,鄉里給村民的攤派又增加了。為加強治安,鄉治安組又擴大了幾個名額,工資費用全由下面負擔。鄉里把自行車年檢變成了季檢,每輛車由每年六塊變成每季度兩塊八,不交錢就沒收車子。還有計劃生育小冊子,每家交五塊八。連會計耀華都火了,說,現在是五十八頂大蓋帽,圍著一頂破草帽。侯建新不愛聽,從後面把煙頭扔在會計的頭髮上……還有,鄉計劃生育檢查組和縣上的什麼組,也下來過。計劃生育組下來,正好輪到彩珠家送雞。檢查組說,保順家的計劃生育搞得不錯,可以發獎,可又讓人家交九塊八的獎狀工本費。村長沉下臉來。也不知道通知了彩珠沒有。她歎息說,就快要輪到自己家送雞了。

    「我那兩個孩子放在二哥家,」他笑瞇瞇地瞅著她,「也不知道四口人眼下生活得怎麼樣?」

    「孩子們我見不著面。彩珠的精神倒是比過去好得多,臉上有了紅潤,跟換了人似的……你怎麼就不關心關心我嘛?」

    她把手搭在他的肩膀上,目光有些呆鈍。

    他想抗拒她的誘惑,可他的神情同樣有些不自然了。自從進了城,他就沒沾過女人。機會倒有。一天晚上,春花拉著他的手說,不要你再給我幫忙了。月光下,她的臉上透出一層蒼白。她的手很燙。他想把手抽回來,她反而攥得更緊。她低垂下頭。他說,你討厭我啦?她揚起臉來說,今天我休息,就去我那裡坐坐吧。他搖搖頭。她的臉色,變得沉鬱,說,那你回去休息吧。他望著她離去的背影,幾次想喊住她,都沒有能張口。

    連著好幾天,他再也沒有見到她。

    他不知道,她為何會這麼癡傻,為何會對他產生愛情。他一眼就看出來,她在愛他。但這是可能的嗎?他的心,好像都有些生氣了。她是幹什麼的,是什麼身份,怎麼能隨便對他這樣。他侯保瑞雖然也是下賤的,卻不能賤到這樣。他有遠大抱負,而且到了那一天,他的歷史也還算清白。他感到作為男人的優越。

    「春花,你這是羞辱我啊。」他的心裡帶著惱恨,「在你的眼裡,我跟你完全一樣,是毫無廉恥和人格的東西。我們兩個人真正構成了一對。然後,我們再生一個這樣的孩子。唉,總有一天,我要與這個行當進行最徹底的清算。跟你結婚?可笑,太可笑了,你也太瘋狂了。噢,我簡直想殺了自己啊——」

    不過作為男人,他對春花的這分情誼,還是很滿足。他並不真的歧視她。他不會歧視她。比起那些無聊的闊婦,她要純潔一百倍。他珍惜跟她的友誼。他不可能再結婚。他作踐彩珠,是想作踐二哥,想作踐那個大家庭。她總覺得,她是強者。她明明是活著的殭屍,是聽天由命逆來順受的弱者,卻總要把自己看成強者。就算把家庭的重擔獨擔起來,也不能算強者。她一直在默默改造自己,改造在身上從來也不存在的地主血液,滿腦子悲劇式的認同,卻要可笑地認為自己是強者。他便要強暴她。接著,他嘗到了靈魂的苦痛。春花雖然跟彩珠一樣善良,但面對這個巨大的村堡,卻懂得自己是弱者。他不想對她施暴,哪怕她自願。他跟盛行享樂的時代,格格不入。他不想加重靈魂的負擔。

    終於有一天,他對一個姑娘說,你去把春花叫來,我有話要說。春花來了,她又瘦了不少。兩個人在河畔坐下來。

    「我本是想去你的住處找你哩。」他說。

    姑娘不相信地搖搖頭。「你今天……想說什麼呢?」她的目光,含著期待。愛情的折磨,使她的心裡越來越煩躁不寧。她成了魂不守舍的人。她已經洗手不幹了,幾個主動找來的男人,都被她冷淡地拒絕。她的收入銳減,不得不重新安排支出,最近連菜也很少吃。不過這種艱苦的生活,並沒有使她覺得難熬,反倒孕育了一種幸福感,為愛情而奉獻的幸福感。某一天,她突然想去野地裡哭嚎一陣。可是,她明白,她其實流不出一滴眼淚。

    「想出來坐坐,也想讓你解解我的孤獨。」

    「可我算個啥呢?」

    他沉默了。他知道她要的是什麼,於是便不能開口了。他也不能像過去那樣跟她親近了。

    「你再也別來給我幫忙了,我洗手了。」她突然說。

    「好的,春花,你就是我的親妹妹啊……」他說。

    春花站起來,揚起兩條腿跑了。她再也不想看見他了。她憤恨極了,痛苦極了。「妹妹?還是親的?」她簡直要發瘋了。她回過頭。她大概希望他能追上來。她的腳步早就慢下來。他沒有追過來。這個沉痛的事實,立刻讓她那昏憒的頭腦清醒過來。

    「侯保瑞——」她站住,望著漆黑的夜空,在心裡叫道。

    她想立刻去接待一兩個男人。這個報復的念頭一經出現,內心就充滿了更大的痛楚。

    此刻,她的情感在繼續墮落與變成聖徒之間搖擺不定。不,她還是更想變成聖徒。這個念頭早在認識侯保瑞之前,就存在了。

    她多次站在教堂門外,聽裡面的布道。她是多麼渴望,有一天能走進教堂。當她第一次站在教堂門外,心中是多麼羞愧:眼前儘是衣著樸素表情高貴的人。她們坐在院子的長木椅上,聽一個女人講解,目光流露出絕大的虔誠、善良和渴望。這一刻,她終於相信了姓屠的老太太所講述的一切。
上一章    本書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