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小說網 第十七章 迷路 文 / 邪惡者
當無盡的黑暗像潮水一般一陣一陣的襲來的時候,弗雷德麗卡的不安卻在穩重地沉澱著,有時候她當真不能確定,自己是在萬分驚懼的心靈之上強裝出一個平靜的外表,還是在風平浪靜的情景之下迫使自己分泌出小女孩的恐慌。
佐伊和吉艾爾應當已經逃出布魯公國吧,因為在那之後已經過了很久。
弗雷德麗卡卻並不知道究竟過了多久,也許只是幾個小時,或者是幾天,有或許已經過了幾年吧。他能感覺到講自己固定在牆壁上的金屬是那麼的冰冷,身上所有的溫度彷彿都要被那些粗重的累贅所柞干。她的雙眼被厚實的黑布所覆蓋,即使是能聽到的聲音也非常的有限,只有當一股特殊的氣味從不知從何處傳來的時候,她知道是該吃飯的時間了。送飯的人根本從來沒有開口過,甚至連走路的聲響都難以分辨,只有從唇邊傳來勺子微微顫動的觸覺,讓弗雷德麗卡能夠分辨那裡確實是一個有生命的物體。
起初,弗雷德麗卡還能通過用餐的次數來計算時間。但漸漸的,她連這種最基本的能力都喪失了。他感覺這一頓彷彿又是第一頓,或者剛吃完了一次之後又立即送來了飯,或者這是自己剛才一直在想的還沒有到來的這一頓?
唯一能夠令弗雷德麗卡感到安慰的也只有佐伊和吉艾爾的愛戀,雖然面對著如此巨大的阻力,也終究有了結果。只是自己似乎忘了提醒他們去能夠包容這樣的愛情的埃克斯公國。不過他們總能夠克服這些困難的吧。自己和奧莉西雅是否終究能夠在一起呢?
——這些時候以來,在一片的黑暗與無聲之中,奧莉西雅的面容卻在弗雷德麗卡的腦海中格外的明晰起來,她覺得如果現在能夠給她一支筆和一張紙,她一定能夠將奧莉西雅描摹得分毫不差。他能夠回憶起和奧莉西雅生活的一段不算長的時間裡的點點滴滴,甚至是一次最平常的用餐中奧莉西雅一共吃了哪些食物。奧莉西雅喜歡吃雞肉,討厭動物的內臟,喜歡黑色的男裝,討厭穿晚禮服的女人和穿燕尾服的男人,喜歡白天睡覺夜間趕路——這些一切的一切都比任何時候都要清晰。
反倒是奧西的形象,漸漸的模糊了。
或者這和奧西總是帶著面具不無關係。
弗雷德麗卡的身體被癱軟的架在那些鐵鏈上面,她能夠想像得到,自己的全身乏力與被提供的飲食之間的關係。就好像很久以前,她曾經一個人被迷失在了大霧之中。四周的一切都那麼模糊不清,偶爾從耳邊傳來的聲響也無法用於分辨方向。她再也不可能有力氣邁開哪怕只是一步,而從靈魂深處傳來的飢餓感更是無時不刻地侵蝕著女孩的意志。絕望在耳邊嘶鳴,化作烏鴉的聒噪,催促著死亡的**充當它們的餌食。
那個幼小的身體終於支撐不住坐到在了地上,疲憊與恐懼以各種方式摧殘著弗雷德麗卡脆弱的身心。淚水伴隨著巨大的哭聲決堤而下,即使那會使身體耗盡剩餘的體力,但女孩實在無法從命運手掌的巨大壓力下重新站起身來。自己的哭聲化作更大的恐懼從四面八方灌注進女孩的身體,久久不能停止。
當哭聲滿滿地演化成了抽泣在耳邊盤旋了很久之後,一個滾圓的紅色蘋果落在了弗雷德麗卡的懷裡,她匆忙騰出兩隻不停的擦拭著淚水的手去接,也因為驚訝一時忘記了哭泣。弗雷德麗卡只記得自己將濕潤的臉龐抬起時,看到了一頭耀眼的金黃色頭髮,就好像陽光一樣溫暖。「如果餓了話,就吃掉吧。」弗雷德麗卡當時癡癡地望著那張俊美的臉龐,回味著那冷漠的嗓音,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開始大口的啃咬起手中的蘋果。
那蘋果是弗雷德麗卡記憶中最美味的食物了。一口咬下去,是那麼的鮮美多汁,還有紛紛杳杳而來的芳香,當那帶著甜味的汁液滋潤自己乾澀的喉嚨的時候,整個精神也為之一振。
那個金髮的男子蹲坐在了弗雷德麗卡的面前,弗雷德麗卡卻怎麼也記不清他的面容了,只有在她一個勁的啃著蘋果的時候,那只溫柔地替她拭去眼淚的溫暖的大手,就好像夜港裡燈塔上的火光一樣,顯得那麼清晰。
那冷漠嗓音中摻雜的微弱感情,弗雷德麗卡至今不能夠分辨。「你的家人沒有告訴過你不要隨便吃陌生人給的東西嗎?」當弗雷德麗卡聽到男人這麼說的時候,愣愣地抬起頭,與那雙碧藍的眼睛相對。但她卻莫名地沒有感到害怕。她看到那雙朦朧的眼睛是如此懶散,就好像世上沒有什麼能夠提起他的興趣似的,但自己的靈魂又好像被這雙眼睛深深地吸引,彷彿透過那表面的一層薄薄的迷霧,就可以發現無比深邃的思想。
「那也是沒有辦法的了吧。」男人又說,「比起坐在此地默默地等待死亡的降臨,不如最後用自己的生命進行一次豪賭吧。」他又從懷中的紙袋中拿出一條長長的麵包,遞給了弗雷德麗卡。
當弗雷德麗卡再次狼吞虎嚥地對待那只長麵包的時候,只覺得身體有一種難以言喻的充實感,而來自於金髮男人的注視更加讓她感到安全。力量似乎又回到了身體,疲勞也漸漸地消失於無形,耳邊烏鴉的鳴叫也早已不見。
「吃飽了嗎?」
弗雷德麗卡點點頭。
於是金髮的男子站起身,滿滿地向弗雷德麗卡的身後走去。而金髮男子只一離開弗雷德麗卡的視線,她就感到恐懼又立刻從四面八方奔湧而來。她匆忙地將自己的身體支撐起來,轉過身去緊緊地抓住了金髮男子衣服的下擺。金髮男子轉過身來看著弗雷德麗卡。
「大哥哥,送我回家吧∼∼」她不願再一個人面對那凝結了整個空間的無助,她會感到害怕,她會感到驚慌,她會感到迷茫。
但金髮男子卻一甩衣服,將孱弱的女孩甩開。弗雷德麗卡蹣跚的退後幾步,跌坐在了地上。她愣愣的仰望著那個剛才還如此溫柔的男人,跌倒的傷痛卻不能令女孩哭出聲。
「就是因為這樣我才討厭小孩子的。」男人的語氣冷若冰霜,「只懂得如何博得別人的憐憫。自己要走的路怎麼可以讓別人來幫忙尋找!」
男人轉身慢慢的走開,弗雷德麗卡卻呆坐在原地許久。她望著那個遠遠離去的背影,即使是許多年以後,似乎還在眼前不斷的縈繞著。那似乎又和奧莉西雅的身影相重疊,那一頭金色的短髮變成了銀色的長髮,面容和語調卻是一樣的冷漠、殘酷。
她只記得當他憑著自己的雙腳走到家的時候,已經又是又累又餓了,那疲勞與飢渴已經更甚於之前,但她卻再沒有坐在地上痛哭過。
弗雷德麗卡覺得自己好像從來就都是一個人的,無論是當時迷失在濃霧中的自己,還是許多年以後的今天,也許在金髮男子或者奧莉西雅的身邊的時候,確實有一種無法形容的安全感,但也只是有一隻溫暖的大手,在自己緊握著劍的手之外給了一層貼心的防護,揮動那把劍,還是得依靠自己的力量。
而現在,奧莉西雅又不在她的身邊,周圍瀰漫著肆無忌憚的寂寞,或者那寂寞也已經消失,成為了自己身體的一部分。整個空間彷彿就只有她一個人,那將自己死者的手骨牢牢的釘在牆壁上的鐵釘,那沉重的冰涼地綁著自己的鐵鏈,那黑暗的厚實的將自己從光明中遮蔽的棉布,彷彿都已經消失,或是成了她身體的一部分。
在陰暗的地下室的一角,一幕詭異的景象正在上演,那釘著女孩死者的右臂的鐵釘,那手骨接觸到的牆壁,正慢慢的扭曲,成為扭曲的石灰和金屬融合為手臂的一部分,那恢復了ziyou的強有力的手臂又拉扯開捆綁著女孩的鐵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