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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道小說網 第二卷 舞花香 第十三章 哭泣有理 文 / 心妖濯濯

    寒壁樓就在傅府的西側,是傅府最安靜的地方。也是傅家的醫館。原本都是府中子弟當值。如今因為香兒住了進來,除了良辰等兩個大丫頭外,又叫來四五個小丫頭伺候。

    小井和小和卻是侍立在院前。見了傅龍城、傅龍壁翻身拜倒。傅龍城揮了揮手,二人站起來,小和道,三叔在院子裡等師父呢。良辰、美景陪著香姨。

    傅龍城聽了小和也如此稱呼,沒做聲,行了進去。傅龍壁瞪了小和一眼道,也跟了進去。小和和小井見了師父和師叔神情,不知道錯在何處,對望一眼,有些奇怪。

    進了院子,傅龍晴正在一個亭子裡發呆,竟未見到傅龍城等人。傅龍壁連忙輕咳一聲,傅龍晴這才發現,連忙過來傅龍城跟前,躬身道,大哥、三哥。

    龍城道,你在想些什麼?傅龍晴臉一紅道,沒有什麼。傅龍城沒說話,行進大堂。傅龍晴忙跟著傅龍壁跟了進來,小井、小和卻分左右侍立在大堂門口。

    進了大堂,隱隱聽到女人哭聲,卻不似一人。傅龍城看傅龍晴,皺眉道,怎麼如此多人哭哭啼啼。

    傅龍晴微窘道,是良辰那兩個丫頭,也陪著那位梅小姐在哭,弟弟也說不聽她們。這時,有兩個丫頭奉上茶來,那兩個丫頭都是眼圈紅紅的,撅著嘴,聲音冷冰冰的道,大少爺、二少爺用茶。

    傅龍城見了那兩個小丫頭的模樣,心中又是好氣又是好笑。連兩個小丫頭都明顯是倒向那梅小姐那邊了。這梅小姐和子庭的事情還真是不易處理。聽了那隱約的哭聲,傅龍城更是犯愁。他平生最討厭人哭哭啼啼,尤其是女人,越說越哭,實在令人難以招架。覺得姑媽此次實在給了他極大的難題和挑戰。他哪裡知道,這正是傅龍夜出的主意。

    傅龍夜深知傅龍城的脾氣,早來知會過,讓香兒見了傅龍城就猛勁哭,大哥必然束手無策,甚至鄭重地告訴香兒道,你和子庭哥有沒有結果,就看你哭得如何了。

    良辰等兩個丫頭,本是女人,聽了香兒講述,實在很佩服她和子庭的愛情信念,早就有同情之心,見了香兒悲切模樣,更是熱淚盈眶。想起自己同是丫頭,本也有意中人,卻是不能結合,更是傷心,一起哭得一塌糊塗。

    良辰等都已二十左右,兩人與府中的刀衛弟子燕西、燕被有情,卻礙著彼此的身份,都不敢提起,默默藏在心裡,那份苦楚,自是不能為外人知了。她們見香兒如此敢於追求自己的幸福,更是全力支持,做不了別的,陪著掉掉眼淚,那是不甘人後了。

    傅龍城暗吸一口氣道,去請梅小姐出來。不一會,裡面止住哭聲,梅小姐在良辰兩個丫鬟的攙扶下走了出來。

    才幾天的功夫,那香兒眼圈紅腫,面色蒼白,臉上淚痕未乾,人也消瘦了許多。而良辰等兩個丫頭也是哭得眼圈通紅,尤其是良辰,還不停抽噎,顯然是強忍住淚。

    傅龍城道,梅小姐請坐。香兒二話不說,撲通往地上一跪,叩首道,請大哥允許我見見子庭。良辰兩個丫頭見了也陪跪在香兒身側。傅龍城不禁皺眉道,良辰、美景,還不快扶梅小姐起來。

    良辰心裡不願意,卻是不敢不聽,應道,婢子遵命,去扶香兒,香兒怎麼肯起。只是給傅龍城磕頭道,請大哥讓我見見子庭。

    傅龍城道,梅小姐,你傷勢如何。香兒道,多蒙幾位少爺相救,毒已經好了。又道,可是,你們不讓我與子庭在一起,就算解了毒,我活著又有何意義。

    傅龍城道,梅小姐何出此言,人生在世,又豈能全是兒女私情?香兒道,別人如何,我是不知道,可讓我活下去的勇氣和希望,就只有子庭。

    傅龍城道,可是子庭他是男兒,又是皇上,卻不能只顧兒女私情。香兒道,男人事業為重,那是自然,可是當皇上就不能享受愛與被愛了嗎。我愛子庭,子庭他也愛我,求大哥成全我們吧。

    傅龍城道,這個,我卻做不得主。香兒一楞道,大哥。你有你的難處,香兒不敢強求,只求大哥你讓我見上子庭一面吧。他傷了,我卻沒看他,我是擔心他,我的毒好沒好,他也是要擔心我的。

    香兒說的泣不成聲,良辰兩個丫頭雖不敢放聲哭泣,也是哽咽不住。三個女人將屋內氣氛弄得一片愁雲慘霧。

    傅龍城只覺難受,傅龍壁、傅龍晴也是如坐針氈。傅龍城狠下心道,梅小姐,你何苦如此。就是你見了子庭又有何用,子庭他也是做不得主的人。

    香兒聞言楞住,道,不錯,見了又有何用。心裡卻想,見了子庭又如何呢?子庭怎可能為了自己忤逆他的大哥和母后。就算子庭捨不得自己,除了徒令子庭傷心絕望又有何用呢。想到此,不由大感心涼,跌坐在地,絕望滿眼。

    傅龍城不忍在看,道,良辰、美景,將梅小姐扶進去休息吧。兩個丫頭應聲是,去扶香兒,香兒這回卻是不知反抗,任由兩人扶了,去到後院去了。

    傅龍城不願意再坐,忙起身出屋,傅龍壁、傅龍晴緊隨其後,小井、小和落後五六步相隨。傅龍城心裡竟有落荒而逃的感覺,不覺甚為氣惱,這氣自然是衝著子庭。

    出了寒壁居,前方是府內的後湖,景色宜人。湖邊是一大片平坦的綠地,草綠茸茸的,草地中間有石凳石桌。

    傅龍城信步過去,走到湖邊。湖水清澈,幾尾銀魚追逐嬉戲,成對的鴛鴦正在戲水。如此美景,傅龍城看了反覺煩悶。心裡忽然想起一個女子的影子,巧笑嫣然,若隱若現。

    傅龍城定下心神,回頭見傅龍壁神色平靜,垂手侍立身後,傅龍晴卻是魂不守舍,望著湖水發呆。

    傅龍城道,老三。傅龍晴見大哥叫他,忙回過神來道,大哥有何吩咐。傅龍城看了看不遠處侍立的小和、小井,壓下心中不快,問道,那梅小姐可無大礙了?

    傅龍晴道,是。毒已解了。我也開了安神調養的藥和補品,囑咐良辰、美景定時給那梅小姐服用,身體很快可以康復,只是梅小姐的精神差些。

    傅龍城道,子庭如何?傅龍壁道,子庭的傷已經基本痊癒了,這幾天都很安靜,很守規矩。原來傅家家規,被罰思過的弟子,每日要清潔打掃采微堂的地下石室,還要在禁字前跪上一個時辰,靜思己過。

    傅龍城道,很守規矩,也不會惹出這樣麻煩的事情。傅龍壁道,大哥,子庭的事情,姑媽那裡真的沒有迴旋餘地?

    傅龍城目注傅龍壁道,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傅龍壁一歎道,大哥,段師叔僅得子庭一子,子庭又接了皇位,而且已長大成人,也應該有些自己的主意……

    傅龍城目中精芒一閃,傅龍壁見了,其餘的話不敢再說,低下頭去。

    傅龍城沉聲道,你這是在提醒我嗎?傅龍壁忙躬身道,小弟不敢。

    傅龍晴見了,將要到嘴邊的話又嚥了回去。

    傅龍城也不深究,道,去石室。

    三人來到石室,剛進大廳,隨風已經迎了出來,跪下道,見過師父和二叔、三叔。傅龍壁道,你怎麼在這裡。

    原來這石室的當值弟子,除了特殊吩咐,均由府內刀手擔任。傅家一半乃是皇家,自然有些規矩與宮內相似。

    內府當值弟子,分為三層。一層為總當值,由傅龍壁到傅龍裳等幾個弟弟擔任;二層為分當值,則由傅龍城的徒弟小卿等五人,含煙等三人以及傅家四玉擔任,三層便是府內日常侍衛,共分刀衛與劍衛兩組,每組都是七十二人,擔任全府的日常守衛工作。

    而傅家鐵血三十六騎、飛雲二十四鷹等弟子卻稱為外府弟子,卻是以江湖人的身份在江湖行走,其實乃是傅家遍佈天下的眼線。這些弟子都是十八歲入選,到了二十四歲便要退出,而老大則可以到二十八歲。其餘人則嚴格按年齡限制,少一人則選一人補上,人數總在七十二、三十六、二十四不變。

    傅府如今有三位管家,乃是兄弟三人,名王福、王祿、王喜。十年前,喜三管家受命去關外建了一座傅家鏢局。關外不比關內,請得起或用請鏢局的人或事卻不多。因而傅家鏢局雖有名號,卻不響亮。故此,一般的江湖人只知道傅家鏢局,真正識得傅家鏢局真面目的人可是寥寥可數。

    這三位老管家都是傅老太爺也就是傅天雷的書僮。傅青書當家時就升任管家了,與傅青書名為主僕,親似兄弟。這三位管家雖然自貶身份,總以奴僕自居,傅龍城一向對這三位管家執禮甚恭。故從傅龍城以下,對這三位管家更是恭敬。

    尤其是福大管家,家裡大事小情,他都做得一半的主。而刀衛和劍衛更是大管家直接管轄。福大管家為人較為嚴厲,平日督促甚嚴,刀衛、劍衛當值或是習武,都不敢有半點懈怠。

    祿二管家則處理府內日常雜務,良辰等丫鬟,做飯的,還有澆花的等一應雜役則都歸祿二管家管。祿二管家為人卻較為和氣,卻將府裡這許多人日常起居照顧的周周到到,完完全全。

    不過,這十年來,福大管家與祿二管家每年總有月餘時間出府他往,去了哪裡作了什麼,沒人知道也沒人敢問。傅龍城也不例外。太后來之前,福大管家兄弟本是要出去的,因為太后的緣故也僅僅耽誤了半天功夫,見了太后的面後就動身離去。傅龍城除了請兩位老人家保重身體外,也絕不多問。

    隨風見二叔問話,便笑道,是。今天當值的本來是燕東大哥,不過月冷師兄請燕東大哥做些別的事情。讓我在這裡當值一天。

    傅龍城一笑。這些徒弟當中,隨風的話是最多的,年紀也最小。傅龍城一向對他最為寬容。問他一句,他便答了這許多句,便道,起來吧。

    隨風道,謝謝師父,爬將起來。傅龍城道,你月冷師兄呢?隨風道,月冷師兄拿了筆墨給子庭叔送進去了,子庭叔要給香姨寫信。話一出口,連忙用手掩口,又覺這樣在師父面前不妥,連忙放下,看著傅龍城,有些惴惴不安。

    傅龍城果真一皺眉。道,寫信?隨風諾嚅道,師父,這個家規並沒有規定,被罰的人不許寫信,師父您不要生氣。傅龍城聽了隨風的話,並未發怒,問道,家規裡沒有規定嗎?隨風忙道,是,師父,隨風熟背家規,石牢的規矩也很清楚,絕對沒有不許寫信這一條。

    傅龍壁、傅龍晴見隨風這樣說,都鬆了口氣,隨風此說,無疑是側面為月冷和子庭求情。只是這個情別人不敢說,由隨風說出,是再好不過。

    傅龍城道,你不在裡面伺候,在這裡做什麼?隨風信口答道,月冷師兄不讓我在裡面看著,吩咐我在這裡等著,若是來人,及時通報。

    傅龍壁聽了隨風所言,不禁暗中皺眉,心想要糟。這隨風口無遮攔,這樣說不是等於讓隨風在這裡把風?他深知月冷心性。月冷稟xing純良,頗知分寸,絕不至說出此等讓人誤會的話來。

    傅龍城道,月冷倒是越來越會辦事。你就去通傳一聲,說為師到了。

    這倒好,做師父的來見徒弟,還要人通傳。傅龍城這話明顯帶著怒意。傅龍晴心知隨風那句「若是來人,及時通傳」的話果真觸怒大哥。雖然家規未規定受罰的人不許寫信,不過月冷此舉,毫無疑問有暗違師命之嫌。

    傅龍壁忙道,隨風,你想仔細了,你月冷師兄可說過讓你來人通傳的話。隨風聽了師父口氣,早就暗呼不妙,這時聽了二叔的話,忙跪下道,師父,月冷師兄只說讓我在這裡等候,「若是來人,及時通傳」這八個字確是隨風自己加的。

    傅龍壁道,隨風大膽,月冷師兄不過是怕你在屋內吵人,才讓你待在外間,「若有來人,及時通傳」這種話你也敢亂說,可是想害死你月冷師兄。還不掌嘴。

    隨風嚇得哭道,師父、師叔開恩明鑒,是隨風的錯,隨風口不擇言。月冷師兄確實沒有說。邊說邊自己掌嘴,雖是自己出手責罰,卻打的頗重。

    這時,月冷聽到聲響,連忙迎出,子庭因為是待罪之身,卻不敢步出石牢半步。月冷見隨風跪在地上掌嘴,不知他所犯何事,連忙跪在他身邊,卻不敢開口求情。

    隨風已經將辟里啪啦打了五六掌,傅龍城皺了下眉道,好了。隨風見師父叫停,才停下手來,身子還嚇得簌簌發抖,不敢抬頭。

    傅龍城卻目注傅龍壁道,二弟,你倒是越來越疼惜這些子侄了。

    傅龍壁垂首道,小弟不敢。傅龍城看了月冷一眼,道,你可知道隨風因何受罰。月冷叩首道,隨風年幼,總有不是之處,都是我這當師兄的未能作到教訓之責,請師父罰我吧。

    傅龍城道,可是你命隨風守在這裡?月冷略一躊躇道,是。傅龍城臉色一寒。月冷心裡雖害怕,卻不敢逃避,道,月冷擅自作主,答應幫香姨,一頓改口道,幫梅小姐給子庭叔傳話,並請子庭叔給梅小姐寫信。知道此舉會遭責罰,便自做主意,讓隨風避出。都是月冷自作聰明,請師父重責。

    傅龍壁聽了,替兩個侄子鬆了口氣。正在此時,含煙也行了過來。含煙去見了太后,太后懸念子庭,自己不好來探問,便讓含煙過來。含煙遠遠見隨風和月冷跪在地上,傅龍城面有怒色,忙搶前幾步跪下道,師父,師叔。

    傅龍城這時怒氣稍減。月冷一向深得傅龍城喜愛,讓他進宮伴著子庭,本想增加他的歷練,不想他卻隨著子庭肆意妄為。若是依著傅龍城性情,月冷難逃一頓飽打。可是太后求情,卻不便違背。

    如今月冷不知進退,竟又給子庭亂出主意。認真追究起來,已是暗違師命。雖然此事情有可矜,仍是該罰。

    可巧,含煙來了。便板起面孔訓含煙道,你來的正好,你平日是怎麼管教師弟的。含煙不知月冷、隨風所犯何錯,又不敢問,只得叩首道,是含煙之錯,請師父降責。

    隨風聽了,忙叩首道,師父不要怪兩位師兄,都是隨風的錯。

    傅龍城本想在教訓幾句,突然想起姑媽說自己對徒弟太過嚴厲的話,想想他們都不過都是十七八歲的少年,言語有失,偶有差錯也是人之常情。他們實在已經是很優秀的子弟了。況且十年前的自己好像也總是犯錯的,卻比他們幸運多了,自己爹爹並不嚴厲,也有娘和爺爺相護,卻甚少受到責罰。自己雖然是愛之深,責之切,對他們卻實在有些太苛刻了。

    看了看跪在地上的三個徒弟,在看看噤若寒蟬的傅龍壁、傅龍晴,不禁有些悔意。這幾日來,因了子庭的事情,自己好像脾氣是大了一些。弄得府裡子弟都戰戰兢兢,惟恐做錯了什麼。不由心裡一歎。

    便緩和了神色道,有些事情長輩有長輩的考慮,你們只照做就是了,誰再妄做主張,絕不輕饒。含煙等忙一起應了聲是。傅龍城道,都先起來吧,含煙等應了聲是,卻都沒敢起身。

    傅龍壁見了,便道,含煙以後好好約束月冷和隨風就是了。你師父還找你們子庭叔有事,你們起來候著吧。說罷,躬身請傅龍城先行,往石牢行去。

    含煙等應聲是,待傅龍城、傅龍壁、傅龍晴等走過,才站起身來。等傅龍城等進入石牢,這邊只剩下他們師兄弟三人,含煙不禁繃緊了臉色,喝問兩個師弟道,怎麼回事,說。

    這一排石室共有四間,分做兩排,石室寬大,石壁冰冷,整個石室內也冷列異常。石室內設有隱秘的通風設施,通風良好。石室頂斷鑲嵌有四個拳頭般大小的寶珠,室內光亮如白晝。每間石室,都有一個開關靈活的石門,門上無鎖,只起隔離之用。

    被罰在石室思過的,都是府內弟子,石室有門無門,有鎖無鎖卻是毫不重要。就算大門四開,被罰弟子未得師命,也絕不敢踏出石門半步。

    這邊傅龍城進了子庭所在的石室,子庭已經端端正正地跪在石室正中。石室內纖塵不染,甚是潔淨,旁邊地上放著一個托盤,筆墨紙硯俱全。

    地上的兩個蒲團整齊擺放在離子庭不遠處的地方。傅龍城走過去坐在一個蒲團上,剛一坐定,便覺一股寒氣襲來。傅龍城武功深厚,自是不妨。可是子庭受罰,並不能運功護體,這份罪也夠他受了。傅龍壁、傅龍晴默立於傅龍城身後三步遠的地方,屏息凝氣。

    這十幾日來,子庭臉上已經消腫,傷勢基本痊癒,身上穿著一件淡蘭se的長衫,乾淨整潔。子庭背部挺的筆直,目光低垂,也有幾分消瘦,卻依舊英挺。傅龍城暗中又點了點頭。傅龍城本有幾分怒氣,卻不知不覺消了幾分。若是子庭也如那梅小姐般憔悴,只怕又免不了挨傅龍城訓責。

    子庭叩首道,子庭叩請大哥、二哥、三哥安好。傅龍城道,你的傷好些了嗎?子庭道,三哥的傷藥果真奇效無比,子庭好多了。傅龍城道,你是覺得傷好多了,還想再討打嗎?子庭垂首道,子庭不敢。

    傅龍城道,我還真想不出,你有什麼不敢的。子庭不敢回話。傅龍城道,你寫了什麼,拿出來。子庭不禁直呼點背,自己與香兒多日未通消息,乃是因為大哥有吩咐,未得大哥允許,什麼人也不許去見香兒。

    好在月冷今天來這裡,兩人思考半天,才突然想起鴻雁傳書,就給大哥碰個正著。傅龍城不耐道,還不交出來。

    子庭不敢不聽,只得從身上拿出一封信來,雙手遞與大哥,道,這都是子庭的主意,大哥不要責罰月冷。傅龍城道,月冷的錯,自有含煙責罰,你自身難保,還替他人求情。

    子庭很想說,家規又沒規定受罰的人不允許寫信,卻是不敢說出。

    傅龍城將那信拿在手中,卻並不看。微一運功,那信件化為片片細小的碎屑,灑落地上。子庭看的心傷不已,感覺便像是自己的心,也被揉碎了,既不敢出言相求傅龍城,更不敢去拿那碎片,任由碎片散落石室地面。

    傅龍城又問,你在這裡多久了。子庭道,十幾日了。傅龍城道,你都想了些什麼?子庭道,子庭有錯。說起來卻言不由衷。傅龍城哼了一聲,道,口不對心的話不說也罷。

    子庭不敢接話。傅龍城道,你幾日未見太后,都不問候一聲嗎?子庭聽了,忙道,是子庭不孝,母后她可安好嗎。

    傅龍城道,你是明知故問。

    子庭叩首道,都是子庭不孝。又道,我知道母后也非常疼愛幾位哥哥和弟弟門,若是子庭不能盡孝慈前,還請……

    住口,傅龍城喝道,你這可是在以死相逼嗎?子庭給傅龍城喝得一怔,過了半響方顫抖地接道,子庭怎敢如此不孝。子庭只希望或能求得母后點頭,應允我與香兒之事。

    傅龍城道,若是太后堅決不允呢。子庭靜默半響道,子庭不敢不從母命,只是子庭曾對天發誓,今生只娶香兒一人為妻,否則寧願孤獨終老。

    傅龍城聽了,抖手一掌打去,啪的一聲,子庭被傅龍城劈倒在地,臉上五個指印清晰可辨,半邊臉立刻紅腫起來,鼻子和口裡都流出血來。子庭只覺臉上火辣辣的痛,卻是摸也不敢去摸,忙又爬起跪好。

    傅龍城怒道,好一個孤獨終老。不孝有三,無後為大。你是鐵心要做一個不肖子了。

    子庭垂首道,子庭不願意做負心之人。傅龍城道,段子庭啊段子庭,我到有些佩服你了。揮手又yu打,子庭頭微揚,雙目一閉,準備硬挨。

    傅龍城見了,心裡一軟,便又停下手來。道,過兩日,我就請太后為你賜婚,由不得你不同意。

    子庭想了想,鼓足勇氣說道,大哥之命,我雖不敢違抗,可是我今生只要香兒一人為我生的骨血,大哥雖然能迫我結婚,卻未必能迫我延續香火。

    傅龍壁、傅龍晴見了子庭如此堅毅,都感到欽佩,又替他擔心。以為這句話必會惹怒大哥,再受責罰。哪知道傅龍城聽了,卻未發怒,過了一會,才道,子庭,你多大了。

    此言一出,子庭不由一呆,他原以為剛才的答話少不了要好好挨一頓責打,哪知傅龍城不僅未動怒,竟轉移話題問起自己的年齡,不知是何用意。心裡想著,卻答話道,子庭到下個月就年滿二十一了。

    傅龍城看著子庭,卻沒做聲。原來傅龍城突然想起,小時候太后曾請得奇人為子庭和自己批命。那奇人曾說子庭是二十得子。自己則十五有子。如今自己已年近三十,尚無妻室,自然是不准了。看子庭現在的樣子,二十有子更是不可能的。

    可那位奇人乃是段家太廟中的長輩,批命向來精準,為何單單這麼大的事情竟會批不准呢。那奇人曾說子庭二十會有劫難,卻有驚無險,後福無窮,難道指的乃是此事。傅龍壁等見了大哥突然沉吟不語,都有些納悶,也有些擔心。

    傅龍城也心裡奇怪,自己怎麼突然想起這段事來。傅龍城站起身來,走到子庭身側,子庭以為大哥要親自出手教訓,嚇得身子簌簌發抖,卻是不敢閃避。傅龍城卻並未出手,目注牆上大大的禁字,道,你最好誠心思過,若再胡亂說話,決不饒你。

    子庭垂首稱是。傅龍城接著道,你每日將法華經譽寫十遍。子庭心裡叫苦,也只能應聲是。傅龍壁躬身道,大哥,子庭年紀尚輕,不知輕重,請大哥寬宥他一二。傅龍城看了一眼傅龍壁道,他不知輕重,你這當二哥的就該好好教訓他,怎麼一味替他求情。說完,轉身走了。

    傅龍晴隨傅龍城去了。傅龍壁躬身相送。

    待傅龍城的腳步聲消失在石道盡頭,傅龍壁才暗吁一口氣道,你起來吧。子庭原以為此番大哥前來,自己免不了又要好好挨一頓飽打,哪知大哥竟這樣走了,也是暗地裡鬆了一口氣。

    他知道二哥一向疼他,卻是一點不怕。聽了二哥的吩咐,口裡應是,便想站起,哪知道跪得腿發麻,無法起身,就趁勢坐在地上,將腿緩緩伸直,用手不斷揉搓,嘴裡道,謝謝二哥為我求情。

    傅龍壁看了他歎口氣,將那蒲團拿了,給子庭一個,自己也坐在他旁邊,替他推宮過血。從身上拿出條手帕扔給子庭道,擦擦。子庭接了,輕輕擦掉臉上的血,嘴唇也破了,扶過臉上,火辣辣的痛。不禁哼了一聲。

    傅龍壁看了道,你的脾氣還是這樣倔強。此事既然身不由己,你就乖乖聽話,還可少受些皮肉之苦。子庭垂首道,是,都是子庭的錯。可是,我一想到香兒。

    傅龍壁一歎。子庭道,二哥,香兒可好?我想二哥你或許能見到香兒,我本是寫了信想請您帶給香兒的。看了看地上的碎片,心裡又痛。

    傅龍壁道,那位梅小姐體內餘毒已清,最近多吃些補藥調理身體。有你三哥妙手回春,你大可放心。子庭道,只怕香兒見我不到,必會傷心,那些補藥也不知道她吃不吃得進去。

    傅龍壁道,你又何苦擔心這些。你難道真想一輩子孤獨終老?子庭不語。傅龍壁又道,你還是想開些,留得青山在,總有機會。子庭聽得眼睛一亮道,二哥,你是說這事尚有餘地嗎?

    傅龍壁見了子庭殷切模樣,狠下心道,你想去哪裡,這事姑媽心意堅決,哪有什麼餘地。子庭垂首道,母后一定還在生我的氣,都是我不好,惹她老人家傷心了。

    傅龍壁道,你既然知道,就好好認錯,順了姑媽的心意,不要說那些賭氣的話。至於那位梅小姐,你還是忘了的好。

    子庭心中雖早想到會如此,卻總還存有一線希望。自己或可求動大哥,讓自己與香兒能在一起。如今二哥都這樣說了,那必是大哥的意思。難道自己今生從此與香兒再無相見之日嗎?想起數日前,在采微堂內,香兒昏倒在自己懷裡,然後被帶走,難道竟是自己與香兒的最後一面嗎。

    思及此處,眼淚再也忍不住。傅龍壁見了,道,快擦了眼淚,一個大男人,拿得起,放得下,哭哭啼啼成何體統。

    子庭道,是。眼淚卻收不住,仍舊是滴滴掉落。傅龍壁道,我是勸你要知進退。此事大哥已經一忍再忍,你不要再觸怒大哥。遂歎道,大哥的脾氣你也是知道的。目前福伯和喜伯又不在府中,哪個敢在大哥面前為你講話。

    子庭聽了,也道,福伯最是疼我。若是他在府內,總可為我向大哥求情一二。傅龍壁道,姑媽雖不肯為你求情,言語間卻也是護著你的。可是福伯不在,你若再觸怒大哥,只怕姑媽也保不了你了。

    子庭低頭不語。傅龍壁道,最近因了你的事,大哥對府裡的人都甚為嚴厲,大家都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子庭道,對不起。

    傅龍壁再歎,我話已至此,你自己想想吧。

    傅龍壁走出石道,來到采微堂大廳,只有含煙垂手侍立。見了傅龍壁躬身施禮道,二叔。傅龍壁一笑,道,你可是罰了月冷和隨風。含煙恭聲道,是。月冷大膽,擅作主張,自是該罰,隨風更是自作聰明,臆測月冷語意,觸怒師父,不好好教訓還行。

    傅龍壁見含煙說話,一副自己大哥的模樣,不僅好笑,也不僅歎氣。傅家長幼之序森嚴,做師兄和做大哥的一樣,對師弟有絕對的權威,可以任意處罰。其實傅家弟子眾多,又都年紀相若,若非規矩森嚴,卻也不便管理。

    可是傅龍壁總覺傅家規矩太嚴厲一些,這些弟子都是受罰的時候多些,嚴有餘,而寬不足。府裡子弟小時候都由幾個婆婆帶大,這幾年來,這幾位婆婆相繼去世。只有龍婆婆一人身體還算硬朗。一大堆男人住在一起,雖然兄弟感情深厚,到底不比女子細心。另一方面就是傅家沒有女主人。傅龍壁深覺大哥應該早日娶個溫柔嫻熟的大嫂,或許能在大哥盛怒之時委婉規勸。想歸想,這話他可不敢對大哥說。驀地,又想起明凰,心裡一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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