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小說網 第四十四章 傾城 文 / 丁亦麟
晚自習結束後，一票人圍在我的課桌前。
楊凡是為了感謝我給他幫的大忙，他表達這種感激之情的方式很簡單，但也很實用——他偷偷的往我課桌裡塞了一本《少女的心》；黃馨有一些問題想要問我；余又則想和我討論一下趙雲和關羽誰更厲害一些——他正迷上了中央電視台拍的《三國演義》；至於雲燕，她是唯一一個看出我整個晚自習都魂不守舍的人，想問問我究竟怎麼了。
一直和回憶鬥爭著的我，對他們的吵吵嚷嚷很不適應——我很直接了當的把《少女的心》塞給余又；對黃馨說明天再給她解答；然後很有誠意的邀請雲燕同路回家。
其實除了這本黃色小說外，楊凡還給了我一個情報，作為我幫他忙的報酬：他告訴我，雲燕喜歡上的男孩子，是李輝——我們班裡四大帥哥之一。
李輝雖然來自農村，但卻長得極英俊不凡，他是學校中很多女孩子心目中的白馬王子。不過他是住校生，所以我才敢邀請雲燕同路。
走在昏暗的街道上，我不知道應該怎麼開口，也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麼。
雲燕的確關心我，是那種真心誠意的關心。對她，或許這並不能代表什麼，因為她畢竟和我是這麼多年的同學、朋友；但對我，這種關心卻時常使我陷入一種虛無縹渺的幸福感之中。
每當我的理智告訴自己：雲燕愛的那個人，不是我。我的情感就會跳出來大叫：可是她是那樣的關心你！
突然之間，沒有任何緣由的，很想放棄這種自欺欺人的事情。
眼看快要走到她家了，我產生了一種結束一切的衝動。於是我停下腳步，認真的看著雲燕，對她說：「我們都不是小孩子了，在一起這麼久，你應該知道我有多麼愛你。我只想親口聽你說——」
雲燕明顯誤會了我，她應該是認為：我是因為她另有所愛，才會如此失魂落魄。但她是一個好強的人，也是一個固執的人，她並不會因為對我有所愧疚而改變自己的想法。所以她打斷了我，脫口而出：「我不知道，我什麼也不知道，這個問題也沒什麼好說的。」然後轉身就走。
我淒然的一笑，夜色掩蓋下，雲燕並沒有注意到我的表情，也沒有任何人可以看到這笑容。
我跑上前擋住了她，不顧身邊有多少放學的學生，緩緩的說：「你先聽我說完好不好？」
然後我努力裝出一副淡然的表情，不過我知道我沒能成功：「我只是想親口聽你說，我們這一輩子都是不可能的。好讓我死了這條心。」
那一刻，時間仿似凝固，初冬的夜，風很勁。沒有馬尾的顫動,也沒有連衣裙的飄拂。大街上依然人來人往，旁邊商店放出的歌曲彷彿在為這個故事伴奏，那是許美靜的傾城：
熱情就算熄滅了
分手這一晚也重要
甜言蜜語謊話嬉笑
多給我一點不要缺少——
她連思考的時間也欠奉，站定腳步，直視著我，一字一字的吐出：「那好，我現在就告訴你，丁丁，我們這一輩子，都是不可能的！」
她轉身走過，留我一個人，在風中頹然的倒下——
我沒有回家，雖然我明明知道會是這樣的結局——這一次的被拒絕，和上輩子的記憶，除了時間、地點、場景不同之外，其他一切、包括兩個人的台詞，都極度的吻合。
這讓我產生了一種時空混亂的錯覺。
我選擇了放縱自己，我選擇了去路邊的夜宵攤喝酒。
喝高了的我，對著聞訊趕來的章波濤開始自說自話：
你聽過英國作家斯蒂文生的故事嗎？他是名著《金銀島》的作者。
斯蒂文生的身體一直不好，患有肺結核，也正是因為生病他才寫出了《金銀島》。在他還沒成名之前，只是一個窮困潦倒的小記者，有一次他坐在一家小酒店裡喝酒，正在這時，來了一輛四輪轎式馬車，從馬車上走下來一名婦女。斯蒂文生首先看到的是她的腳，然後是大腿、背，直到這個婦女轉過身來。接著他立刻就對自己說：我要和她結婚。
可朋友勸他：「她有三個孩子（以後死了一個），有一個非常富有的丈夫，還有，英國人一般是不離婚的」。斯蒂文生說：「這都沒有關係。」於是他開始追求這個女人，可沒有什麼結果。後來這個女人和丈夫一起去了美國，斯蒂文生也想跟去。斯蒂文生的朋友又對他說：「如果你到她那裡去，她或者是把你趕出來，或者是讓你住在她的房子裡，你怎麼可以讓她做這樣的選擇？」可斯蒂文生不顧朋友的勸阻，還是去了。
到美國後，斯蒂文生大病一場，差點死掉。他被送到這位婦女的家裡，因為在美國他只認識她一個人。這位婦女照顧他，她的丈夫回來後大鬧一場，自己的老婆怎麼可以服侍別的男人。這個女人說，你不要吵，我根本不愛他。但事情還是發生了，最終他們結了婚。斯蒂文生對她的孩子非常好，她陪伴他到島上，在那裡他們生活了十年。
斯蒂文生寫了許多書，他們也生活得非常幸福。斯蒂文生去世後，被埋在這個島上，以後這位婦女和他葬在一起。而這一切都源於從馬車上下來的一隻女人的腳。也許——這叫一見鍾情，也許這也是另一種犯罪，誰知道呢？
章波濤耐心的聽我絮叨完，他說：「你醉了。」
「我沒醉。我只是現在有點想不通，等我想通了，就好了。」
「你都這個樣子了，還說沒醉？」
「有酒未為醉啊！」我勉力睜開惺忪的睡眼，「你放心，今晚回去睡一覺後，明天我就會一點事都沒有了。」
當然不會有事，被雲燕拒絕這種事情，在我上輩子的十二年，幾乎可以算得上是經常性發生。早就對此產生了免疫能力。
我對章波濤說：「不要認為我是在講酒話，但是我可以告訴你，從今天晚上開始，我再也沒有任何牽掛，我會活得很開心、活得很瀟灑、我會活出自己的精彩；
「從今天晚上開始，我只為自己而活。」
————第二部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