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小說網 第二十章 老石(下) 文 / 張拙
有的人,剛你認識,以為他是這個樣子的。
過段時間,你再見到他,卻發現他與你想像中的完全不同。
不只不同,甚至是大相庭徑、自相矛盾、互相衝突。
老石就是這種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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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次見到老石,是在老石家裡。
老石的家在一個什麼局的宿舍樓一層,就一個巨大的單間。其中一面牆上全部鑲著鏡子,坐在沙發上,可以完完全全的看到所有人說話動作的樣子。這讓我覺得十分稀罕。
老石說,這是為了鍛煉的時候可以看清楚自己。
屋子的一個角落,扔著幾個鍛煉臂力的啞鈴,還放著個練習舉重的東西,跟經常在體育節目上舉重項目時看到的一樣。只是我是第一次在日常生活中看到,而且,我也不知道它正確的名字應該叫什麼。
房間靠裡的牆上,挨放著一張床。這是一間多功能型的屋子。
在老石的「家」裡,他並不是那麼沉悶的樣子。也許是看我沉默拘束,他甚至會逗我說話。
「張珊,你知道我是怎麼認識林秀的嗎?」
「林秀說過,你們是在溜冰的時候認識的。」
「是啊是啊!你不知道她那個時候什麼樣子!黑乎乎的,個子小小的,一開始還以為是個小男孩。摔倒了就爬起來,然後再摔,再爬起來。一點怕疼的樣子也沒有。有人從她身邊溜過時故意把她絆倒,她也不生氣,還跟人家一起哈哈大笑!我當時想,摔得這麼慘,下一次就不敢再來這裡了吧?結果每次去都看到她,幾次之後她就慢慢的會溜了。一聊起來才知道,居然是個女的!還真是挺讓人佩服的。」
老石看了看林秀,轉頭對我說:「你看她現在溜得不錯了,可是那時候,她在溜冰場上摔得,像個球一樣!」又轉頭問林秀:「是不是啊?」
林秀慣例地哈哈大笑,笑得十分開心,一點也不生氣,來了個默認。
沒想到林秀口中十分簡單的「就這麼認識了」居然如此壯烈!
林秀帶我去學過溜冰,我不讓她帶,堅持要自己學——在我把她拉倒數次後我已經知道,她的力氣是帶不了我的。自己摔就好了,何必要連她一起摔?我完全瞭解剛學溜冰時摔倒的慘烈:每一次剛站起來,還沒站穩,就又摔下去了。總是向後就倒,每次都覺得屁股被摔成了四瓣——摔了十餘次之後,我覺得十分不好意思,找了個最最陰暗的角落扶著欄杆學,這才好了一些。儘管如此,學到能夠勉強走上冰道,也摔了不知幾百次。
老石繼續對林秀冷嘲熱諷:「你看林秀這個樣子,一點兒女孩子樣都沒有!也不知道當時怎麼會認識這種人,就跟牛皮糖似的,認識了就粘上了!我看她整天在外面玩,真沒想到居然還是個一中的學生!這像什麼學生呢!張珊啊!我看你是個老實的姑娘,可千萬別被林秀給帶壞了!千萬別跟她學!」
老石說話,也太歹毒了吧?
林秀顯然覺得十分搞笑,哈哈笑變成了「哈——哈~~哈~~,哈——哈~~哈~~」,也不回老石的話,燦爛的對我說:「鵝!你說呢!」
我皺眉正色回答:「你確實是不務正業不好好上學,是應該用功一點的。」
老石得到支持,十分得意:「你看,林秀,不是我一個人說你吧?吳蘋是已經被你帶壞了,你就別再污染張珊了!吳蘋,你也是,最好離林秀遠點兒!你比林秀可愛多了,我可是認了你做妹妹的,不希望你變成林秀這樣,男不男,女不女!」
吳蘋垂下眼睛嘻嘻一笑,神色如常。抽空還對我說:「你不用吃驚,他們相處就是這樣的,你刺一句過來,我刺一句過去,不用認真。」
接下來的情形,完全證實了吳蘋的話。
老石諷刺的苗頭堅定不移的直指林秀,時不時的就拉上吳蘋或者是我來進行對比。不過說林秀的依然沒有半句好話,說我們的時候,一概將我們當成了誤上賊船的可憐少女。
老石這個時候的樣子讓我大為驚訝,如果不是他的長相看上去十分顯老,會讓人以為,他還是個刁鑽頑劣的小孩。
我不知道,他為什麼獨獨對林秀如此毫不客氣說話尖酸刻薄?
那以後,我們路過老石家附近,總會進去坐坐。說也奇怪,林秀彷彿一點都不覺得,老石對她的尖刻有時達到了令人難以忍受的程度。對於她的許多行為和話語,我常常覺得不能理解,正是因為不能理解的東西多了,所以日子久了,也就習慣了。
我漸漸的不再注意老石和林秀之間的諷來刺往。因為我很少搭話,老石也就很少把我作為和林秀對比的對像,這個艱巨的任務重又落回吳蘋身上。
我樂得安靜,就在老石的家裡到處找書看,或者從他那一大堆的磁帶中找些歌來聽。
第一次發現黃安的歌,就是在他家的茶几上。
當時他在放黃安的《陪你到天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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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涯在何方
不敢回頭望
……
決心陪你到天涯
決心陪你到海角
讓這相思比那海天更長
難道非要我受傷
難道非要我失望
才能讓你陪在我身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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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聽就入了迷。我甚至覺得黃安很帥。儘管我並不知道什麼叫做帥。
自己寫的詞,自己譜的曲,自己唱歌。而且無論詞曲唱都那麼好!實在是才華橫溢。
老石說:「既然你這麼喜歡聽,這盤帶子就送給你吧!」
我拒絕了。君子不奪人所好,我自己去買。
從此,我成為黃安的鐵桿歌迷。
這話說得遠了,趕緊扯回來。一提到黃安的歌,我就差點忘了,這章不是寫我對黃安先生的崇拜,寫的是老石。
我對老石嚴肅憨厚的表象下,隱藏著的「地痞頭子」前身份已經感到淡然了。老石和林秀鬥嘴的樣子成了他的最終形象:大眼睛左看看右看看,尋找可以用來刺激林秀的對象。一張嘴不比魯迅的筆差,都是辛辣歹毒得可以噎死你。所不同的是,魯迅先生的歹毒是十分深刻的利國利民的發人深省的,而老石的歹毒,只針對林秀。
後來,隨著我、林秀和吳蘋的友情加深,老石的興趣終於改變了。他不再單獨針對林秀,而是想方設法的明目張膽的離間我們三個人之間的關係,並且給了一個光明正大的理由:「女孩子之間好成這樣像什麼呢?再說,你們三個,怎麼看也不應該成為朋友!特別是張珊,她明顯跟你們兩個不是一路人!人家可是標準的乖乖女!我就不相信了,你們的友誼就會那麼牢固?」
老石的這種奇怪興趣在不久之後變得一點都不奇怪。
林秀和吳蘋所有比較要好的異性朋友先先後後地都有了這種愛好,而且理由大體相近。若說有什麼偏差的話,也只是在對我的評價上而已。大多數人疑惑的是:林秀和吳蘋這種愛玩愛鬧的個性,怎麼會跟張珊這種沒話題沒特色、循規蹈矩的「小家碧玉」玩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