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小說網 第七十四章 同捨 文 / 張拙

    睡硬床板的感覺還行，除了骨頭有點疼。

    去學校的小賣部吃了早飯，還是沒有人來，負責分發生活用品的老師也沒有到。

    只得又回到宿舍，坐在床板上發呆。

    坐著坐著，有些累了。我以手為枕、雙腳交疊，仰躺了下來，想閉目養養神，不知怎麼的又睡著了。

    彷彿聽到敲門聲……哪裡來的敲門聲？我迷迷糊糊地想。當一陣開鎖的聲音響起時，我醒了過來。

    兩個女孩站在門口傻傻地看著還沒來得及爬起來的我。

    我頓時十分不好意思。想像一下，要是我站在自己宿舍門口，原以為裡面沒人的，卻看到一個穿著白色襯衫天藍色長裙綁著斯文的藍色髮帶的女孩，獨自待在空蕩蕩的房間裡、而且還是泰然地躺在光禿禿的床板上，一副悠然自得的樣子……這實在是有點不像話，要是我穿的是t恤長褲還會讓人容易接受些。

    我打量了一下自己，還好，我還保持著入睡前的姿勢，不算太難看。

    我坐了起來，向她們露出最最溫和平靜的笑容，我不希望她們把我看成個怪人。我跟她們打了個招呼：「你們好！」

    結果，兩個女孩都露出個想要回應笑容的表情，可是僅止嘴角一動就停止了。她們的眼神卻在四處游離，一副不想正眼看我的樣子。接著，她們自顧把行李拉了進來，挑了個位置，開始整理床鋪。

    看來我們的第一次見面，我給她們的印象很不好。

    我只好繼續坐著，看她們忙忙碌碌，一邊動手一邊說話。

    這兩個女孩，一個略胖，皮膚微黑，五官分明，配上牛仔褲和短袖t恤，看上去像個小男生；另一個嬌小玲瓏，面目清秀，把眼耳口鼻拆開來看都十分漂亮，配起來卻一點都不奪目。

    她們顯然是同一個地方的人，說著一種我聽不懂的方言，聽起來有點兒沙沙沙的調子。

    等到她們一個站地上遞一個站上鋪接，想要把箱子送到門頂上方的隔層上時，那搖搖晃晃的樣子，我實在看不下去了。顧不得她們的疏離態度，我說：「我來幫忙。」

    她們遲疑地看了看我，對視一眼，嬌小的女生統一了意見：「……這個，還是我們自己來算了！」

    我身上穿的這套斯文已極的裙裝，是林秀送給我的，出自她媽媽的手筆。林秀一直覺得這套衣服太過秀氣，很少穿它，後來便送給了我，連同腳上的藍色涼鞋也是她給的。

    這是我心血來潮第一次穿它，看來，她們因此而對我有些誤會。

    哈哈一笑，我把長達足踝的裙擺提了起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兩步跳上上鋪，一手接過站在地上的那個嬌小女孩手中的箱子，丟上隔層……

    手伸了半天，沒見第二個箱子遞上來，我回頭一看，她們都呆呆地看著我，一副看見大猩猩的模樣。

    「哎，還有呢？那一個不用放上來嗎？」

    「啊……要的要的，那就麻煩你了，謝謝謝謝！你的力氣真大！真是看不出來！」嬌小的女孩醒過神來，將另一個箱子遞給了我。

    「那是自然的，我的塊頭也比較大嘛！」我笑答。

    放好箱子，她們一個擦著床板，一個把地板再掃了一遍。

    「真是髒死了，到處都是灰塵……」

    這回，換了我能聽懂的普通話。

    「我已經整理過一遍了，要是你昨天來過，現在就不會說髒了。那簡直就是垃圾堆啊！」我無限感慨地說。看來我的同捨女孩，還是很愛乾淨的。昨天那種駭人的景象，想必不會再在此重現。

    黑膚女孩選擇了我的上鋪，她擦床板的時候，灰塵一個勁兒地往下掉。我趕緊移了個位置，坐到床沿。

    「你很早就來了嗎？」還是那個嬌小女孩在說話。另一個看起來挺帥氣的，反而好像有點害羞，只是不時斜眼看看我。

    「只早來一天而已，等你們收拾好了，我們一起去領學校發的東西。」

    我突然有一種大姐的感覺。看她們的樣子，以前顯然都是學生，居然還不如我這個鄉下小城來的人放鬆自在呢！

    領回了被子、床單、蚊帳、臉盆、飯罐……拎著滿手的東西回來，我跟她們已經很熟了，互相知道了姓名。

    其實她們很好相處的，雖然穆雪——就是那個帥氣的假小子，好像有點兒不愛講話。聽說她們在來這裡之前，就是同學。高考落榜後參加了一個本校設在當地的什麼培訓幫，補習了一年，才去參加了成考，到了這裡。

    「不會吧？參加成考還要補習一年？你們為什麼不在參加高考的同一年同時報成考？」我實在想不通。

    「哎~呀~，那個時候不是不知道嘛！反正去都去了，只好隨便了。都已經被人騙了一年了，有什麼辦法呢！唉~」我那嬌小的同學秦霞歎了口氣，無奈地、也有些無所謂地說。先前我被她的外表給騙了，以為秦霞很秀氣。事實上，她懶洋洋地攤手的樣子，完全是一副大大咧咧的模樣。

    「哎……那個，那你是怎麼來的？」穆雪問我。

    我突然發現，她有一點傻大姐的感覺，問話的樣子和表情，有點憨憨地。

    「我……我也是參加成考上來的。」

    「你沒有參加培訓班嗎？直接就參加考試了？那你怎麼知道報這所學校？」

    「我原來報的不是這所學校，是調劑錄取。」我不好意思地說。我覺得我好像佔了她們的便宜。人家高中畢業還上了一年的補習班，也只是到了這裡。而我，卻是混進來的。

    當下無話，我們各自套被子鋪床。

    我發現，正兒八經讀到高中的學生仔，自理能力確實比較差。我都做完了，她們還只弄了一半，於是我義無反顧地過去幫忙。

    晚邊，宿舍裡又到了兩個。

    一個頭髮短得跟男孩似的女孩，是跟一幫同鄉一起進來的，放下行李後，就跟著同鄉走了，沒顧上搭話。

    另一個由一男生扛了行李進來，嘻嘻哈哈地送走了那男生之後，爽朗地笑著跟大家打了招呼：「我叫方麗，以後我們就是同學了，要互相照應！」

    天啊，總算來了個熱情的人物！雖然她聲音有點吵、長了一雙巨眼、鼻孔有點朝天、高高紮起的頭髮也是爆炸般的散開、身材有些矮胖，但我還是立刻覺得這是個容易相處的人兒，對她好感大增。

    我站起來做介紹人：「我是張珊，這是秦霞和穆雪。」

    「嗯，我們算是認識了。我先去收拾一下，回頭再聊。」方麗笑著，露出了一口整齊的白牙。

    直到晚上，最後的一位同捨終於出現。

    她的個頭很小，可是排場很大，自己空手進來，後面跟著兩個連背帶提的男生。她站在那裡，指著剩下的最後一個床位，說：「這個放在這裡……不對不對，那個放在那裡……」

    都安頓好之後，那兩個男生說：「那我們先走了？別忘了，明天……聚會……」她不耐煩地揮揮手答：「知道了知道了，到時再說，沒看我這裡都還沒收拾嗎？」於是那兩個男生老老實實地退走了。

    這女孩自顧收拾著滿床的零食水果，也不跟人搭話。我看了她好一會兒，怎麼覺得她看上去有點兒眼熟？

    越看越覺得奇怪……她動作倒是利索，很快就整得差不多了。我在她身前轉了幾圈，忍不住問她：「我以前認識你嗎？」

    她手上正繫著蚊帳，聞言一頓，白了我一眼：「當然認識了！你叫張珊，我們是小學同學！還同學了兩年呢！」然後若無其事地繼續系蚊帳。

    呃……我尷尬無比，難怪覺得眼熟，原來是同學！好像是四年級和五年級的同學吧？那時候我和一位校舞蹈隊的同學交情不錯，似乎眼前的這一位，跟她還是隊友來著！現在回想起來，她六年前好像就長這樣，沒多大變化。而我，早長到165，以前是平視，現在看她得低頭，難怪一下子想不起來……她叫什麼名字來著？我使勁兒想，彷彿可以脫口而出，可偏偏就是叫不出來。

    她似乎從頭到尾就沒正眼看過我一眼，怎麼就把我給認出來了呢？這是什麼眼力啊？我頓時對她十分敬畏，實在不敢讓她看穿我現在還想不起她的名字，只好裝出恍然大悟的表情說：「不好意思，想起來了，想起來了！」然後趁她忙著沒空理我，很隱蔽地退回了自己的床位，假裝上床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