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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道小說網 第六章 山賊 文 / 披著羊皮

    再次醒轉是在一個凌晨,只見小蓮伏在他的床邊,已經睡著了,猶顯稚嫩的臉上眼窩深陷,憔悴不堪。對於小蓮,他的心情很複雜,既像是戀人,又像是妹妹,連同秦馮氏一家,他早已當作了與自己血肉相連的親人,此處不僅是現實中的家園,更像是精神故土,支撐起自己前世已經斷絕的生機。

    這段時間他實際上可以察覺到周圍的情形,只是為頭痛折磨,無暇顧及而已。現在清醒過來,靜心回思,心裡又是歉疚,又是感動。見了小蓮這般模樣,心下憐惜,不禁輕輕撫摩她的頭髮。

    小蓮醒了過來,臉上顯露關切的神色,問道:「大哥,感覺頭痛好些了麼?這段時間可嚇死小蓮了。」張廣信坐起來,翻身下地,說道:「現下已經感覺沒事了,大哥命硬,無須擔心,這段時間倒是生受了你們,你去睡會兒去吧。」小蓮卻不肯依,張廣信一抄手,將她抱到自己床上。小蓮不敢掙扎,心下大羞,卻聽張廣信道:「你這般模樣讓大哥好生心痛,若再引發頭痛,還不要了大哥的命。聽大哥的話,好生安歇。躺了這許多日子,我想自己出去走走。」

    此時秦剛也醒了,見狀滿面喜色,道:「大哥果然好了麼?我去告訴娘去,還有關社長、馬老伯和馬大哥他們。」張廣信道:「天色尚早,別去驚擾他們了,到了白天再做理會,你也歇息一會兒吧。」秦剛不放心,想陪了他去,卻被張廣信強按在床上,只好罷了。

    慢慢走在村中的小路上,張廣信仔細回想那個夢境,越想越摸不到頭腦,那夢境清晰異常,色彩也鮮明的過分,那發光的物事竟讓自己頭痛了十餘ri,但其中的含義卻晦澀難明,覺得似是個暗示,也像是個預言,心中又懷疑是舅舅在另一個世界想告訴他什麼,若如此,那麼舅舅和那老喇嘛肯定想讓自己做什麼事。又想到舅舅也許一直在關注著自己,心中感到一陣溫暖。

    正行走間,忽然察覺到後面有兩個人在躲躲閃閃的跟著,知道是秦氏兄妹,想是畢竟不放心,又恐自己怪罪他們不聽話,才如此行事。心下感動,又知道無法相勸,只得由著他們,也不說破。

    便又想起這段時間秦家和村人對自己的關切和照顧,以後需當好生做事,報答他們。至於小蓮,自己作為一個現代人,與一個十六歲的少女結婚,總覺得匪夷所思,為觀念所不容,但定親還是可以的,先定下名分再說,自己內心是斷不容她嫁給別人的。至於結婚,雖然在這個時代,這種歲數結婚很尋常,但還是以後再說了。

    這場病突如其來,又突然而去。張廣信將養了幾日,便恢復了大半。便與秦馮氏提起定親之事,實際上秦馮氏已把他當作了自己家人,也早有此意,得婿如此,女兒歸了可靠人,更有何憾,當下便允諾了。

    張廣信找來馬鐵商議,馬鐵拍腿大讚,當下便央父親出面,馬仁欣然允諾,找到秦馮氏,卻是婦道人家不能做主,請了關社長主持,事情便定了下來。張廣信也搬到馬鐵家居住,他雖捨不得離開秦馮氏一家,卻知道這個時代需避那瓜田李下之嫌。

    馬仁大擺宴席,既為定親,也賀張廣信康復。當日全村上下喜氣洋洋,至夜半才盡歡而散。

    乘著這個機會,關社長和馬仁商量,一同到鄰村為五個馬家後生和兩個白溝子弟定了親。更有三個馬家後生與白溝姑娘,一個白溝子弟與馬家姑娘定了親,這一下,白溝村又恢復成以前的「鄉親」了。以前太窮,外面的姑娘不願意嫁到這麼個窮鄉僻壤,但現在不同了,白溝村的興旺有目共睹,故此各家定親都沒碰到什麼障礙。

    又過了一個月,稻米成熟,白溝村獲得了空前的豐收。虧了馬義老闆,在周至大顯神通,上下打點,結果新田免稅,原來的稅賦也略有減少,可以預期,今年肯定是豐衣足食的一年。

    關社長和馬仁主持,選了個良辰吉日,便把新娘一起娶了過來。張廣信卻拒絕了馬仁和關社長的建議,並沒有一併娶小蓮過門。

    這一ri,正在和馬鐵、馬金兄弟閒話,忽聞jing哨聲大作,既而聽到外面小童驚呼聲:「山賊來了,山賊來了。」馬氏兄弟虎吼一聲,跳將起來,轉入屋中,各綽了一條長槍,飛奔而出。

    張廣信早就開始防著山賊,把兵器分付於馬家子弟中勇力最著者九人。jing哨報警,也是從前世看抗日戰爭的電視裡學來的,那抗日小村用的是鐘,白溝村鑄不起,只好從權,改成了竹哨,聲音尖利,效果卻不差。另安排了人輪班站崗。

    奔到村口,只見遠處三人騎著馬,後面跟著五十多個嘍囉。行得近來,便看見那當先之人黑面虯髯,足有八尺以上的個頭,身材魁梧,手執開山大斧;後兩乘一個是個秀才模樣,一手提著朴刀;另一個是個是壯實的矮漢,雙手各執了一柄大鐵錘,顯是頗有幾分蠻力。

    白溝村八十餘條漢子早已聚齊,除九人外,其餘人執著木棒、竹竿、鐵掀、鋤頭等等五花八門的家什,散亂的站了,面上神情又是緊張,又是恐懼。

    那黑臉大漢厲聲道:「爾等聽了,紅石寨吳光中吳大爺在此,本寨yu借糧食千斤,豬羊十口,牛五頭,若說出半個不字,便殺得爾等小村雞犬不留。」

    馬鐵忍耐不住,大聲罵道:「放你娘的臭屁,若要糧食,先要問你家馬大爺這桿槍答不答應。」

    黑臉大漢大怒,縱馬上前,掄斧殺向馬鐵,馬鐵舞動長槍應戰,兩人一個馬上,一個馬下,激鬥起來。

    其實,這黑漢吳光中適才言語中「糧食千斤,豬羊十口,牛五頭」云云,乃是獅子大開口,有漫天要價,就地還錢的意思。他們隸屬白蓮教,若非不得已,是不會騷擾百姓的,說是借糧,那當真是要還的。至於「雞犬不留」,則純屬虛言恫嚇,絕不會當真如此,但山中好漢良莠不齊,村民那裡分辨得出來,只當他們是尋常的山大王,吳光中粗漢一個,又不肯落下顏面相商,偏那馬鐵也是個粗漢,那及分辨,兩人一言不合就幹了起來。

    不多時,兩人鬥了三十多個回合,那黑漢漸漸力怯,斧法慢了下來。那矮漢瞧出不妙,大聲道:「二哥休得驚慌。」拔錘過來相助,只聽得弓弦響處,那矮漢大叫一聲,翻身落馬。卻是馬成早已提防,見他上前,覷得親切,一箭將其射落馬下。早有馬家幾個精壯後生撲上前去綁了。

    黑漢本就不敵,見那矮漢落馬被擒,心神大亂,被馬鐵大槍逼開了斧,劈手抓住束腰絛,提下馬來,扔在地上,也被綁了。

    那秀才氣急敗壞地翻身下馬,棄了朴刀,跪將下來,道:「我等無知,冒犯貴村虎威,還請高抬貴手,放了我家兄弟,如若不然,便連小生一併綁去,殺了便是。」

    馬鐵不料這窮酸來這一手,登時一呆,站在那裡不知如何是好。

    關社長和馬仁低聲商議,同時點了點頭。關社長上前道:「好漢快快請起。好漢情願與兄弟一同赴難,當真是義薄雲天,令人好生相敬。本村與貴寨雖素無來往,但久聞貴寨李老大行俠仗義,威名素著,本村恭為鄰居,早想拜會,只是一來事忙,二來不知路徑,互相不通音問,以至生出此次誤會。既然貴寨缺糧,本村雖窮,也願意獻糧三百斤,豬羊各兩口,也算是為得罪了這兩位英雄賠禮了。馬鐵,還不鬆綁。」當下便命人拿來糧食豬羊,付給群盜。

    那黑臉大漢面色早已變成了紫紅色,恨不得尋個地縫,躲將進去,待馬鐵一鬆綁,也不理會眾人,先自打馬,飛也似地走了。群盜盡皆滿臉羞慚。那秀才先謝過相釋之德,又謝過白溝村贈物之情,交代了幾句場面話,便率群盜灰頭土臉地鎩羽而歸。

    原來關社長和馬仁人老成精,早已探聽到這方圓百里最大的山賊便是紅石寨,太白山中匪伙皆惟紅石寨馬首是瞻,寨主喚做李喜喜,部下十位頭領,足有一千多嘍囉。關社長所言拜會一說,確非虛言,有花錢買平安的意思。此次紅石寨僅派了小股前來,也是沒料到村中居然敢於反抗,更兼有如此武藝之人,否則,只須再加一倍的人手,白溝村便絕難抵擋。於白溝村來說,此次若能就此讓紅石寨罷手,息了覬覦之心,並與紅石寨拉上交情,那真是僥天之悻了。至不濟,伸手不打笑臉人,關社長如此做作,給足了台階,想來那盜匪也不會對白溝村太過為難。

    不料事情竟然比想像的還要好。過了數日,紅石寨老大李喜喜帶了那黑漢吳光中,率十幾個嘍囉,親自來到白溝村,依足了江湖規矩相謝。原來那黑漢吳光中乃是與他從小一起長大的朋友,雖然粗憨,卻是白蓮教陝西分舵的堂主,與舵主李喜喜最是相厚。

    張廣信仔細打量李喜喜,只見他面色白皙,雙目精光閃爍,身高足有八尺,精瘦挺拔,便如一柄出鞘的鋼刀,顧盼之間氣勢逼人,一望便知是個極難惹的角色。張廣信知道這李喜喜在歷史上,乃是紅巾軍劉福通手下的一員大將。劉福通當年三路伐元,李喜喜與另一員紅巾大將白不信率領西路軍,出武關,攻長安,佔領甘肅和寧夏,後又攻入四川,把元廷西部大片土地攪的天翻地覆。在元末起義的初期,算得上是個不可多得的將才,可惜因為劉福通戰略失誤,又缺乏友軍支持,最後兵敗四川。

    這是張廣信來到元朝以後,首次遇見的有歷史記載的人物,不禁對他產生了濃厚的興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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