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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道小說網 第十章 猴子 文 / 披著羊皮

    次日繼續前行,快到正午時分,過了個山坡,就聽到前面開路的馬金大呼小叫道:「張大哥、二叔快來,這裡發現了一具屍體。」又聽到馬成道:「還有一口氣,沒死透。」

    張廣信和馬義忙趕上前去,只見馬成在路邊灌木中半扶起一個人,正拍著那人的臉叫道:「漢子,醒來。」

    那漢子身材瘦小,年紀約莫二十多歲的樣子,長的尖嘴猴腮,若不是穿著衣服,直似極了一個大猴,形貌極是猥瑣。看衣著,雖是破爛污穢,質地卻是上乘,此刻這漢子面色烏青,緊閉雙目,鼻中氣息甚是微弱。

    馬義做過藥材生意,粗通醫道,知道這漢子中了毒,和張廣信商量,張廣信前世有些野外生存的知識,也看出他中了毒,但具體中的什麼毒,就看不出來了,更不用說如何救治了,但人在眼前,卻不能見死不救。馬義道:「看情形,再不救治,這漢子多半就完了,我等也是盡盡人事,權當死馬當活馬醫,能否救得過來,就看天命了。若僥倖有效,再到前面,看看有沒有村鎮,尋個郎中救治。」

    眾人當初所採藥材,並不曾全部丟棄,馬義選了幾味,沒有熬藥器具,便命馬金用石頭磨碎了,胡亂抓了藥末,捏著那漢子的鼻子,硬塞入他口中。那漢子滿頭滿臉都是藥末,卻並未醒轉來。過了半晌,馬義看不下去,喝令馬金住了手,再塞下去,那漢子不被毒死,也要被噎死了。眾人面面相覷,束手無策。

    正沒做理會處,卻聽那漢子大聲咳嗽,眾人大喜,見他弓著身子,重重喘息,聲如風箱,良久方才終於平緩下來。

    馬義那裡知道,那漢子醒轉,並非因藥效靈驗,而是因馬金塞那藥末入了漢子的氣管,憋悶刺激之下,這才醒轉,便是把那木頭磨成末,這般塞法,也可收相同之效,如此而論,說到醫術,倒是那粗漢馬金還比馬義高明些。馬義還道自己醫術靈驗,兀自沾沾自喜。

    那漢子道:「多謝諸位恩公,救人須徹,還煩請去林中正南約莫一里之地,當有個番僧屍首,他懷裡有個瓷瓶,內中之藥可救在下性命,另外,還,還請在那路徑上找尋一個鹿皮革囊,那是在下之物。」張廣信聞言,便命馬成帶了四個人前去。

    林中果然有一個胖大番僧的屍首,手中執了柄碩大的金製法杖,腰懸一口戒刀,屍身靠在一棵樹邊,看不到血跡創口,也不知因何而亡。探視屍身,果然懷中有個瓷瓶,另有一個布囊,裡面具是金銀、文書、暗器之類,頸中掛了一串寶珠,雖著了僧袍,質地裝飾卻甚是華麗。馬成也不客氣,取了瓷瓶,連同法杖、戒刀、布囊、寶珠,一併拿回。兩個在路徑邊搜尋的馬家弟子也尋到了鹿皮革囊。

    那漢子接過瓷瓶,打了開來,從裡面倒出三顆白色的藥丸,想了想,一起吞服下去。卻把瓷瓶遞向張廣信,道:「還請恩公收好,此藥喚作烏斯藏神丹,乃是吐蕃療傷解毒的聖藥。殊為難得。」他看出張廣信乃是這些人的首領,故此遞藥給他。

    張廣信聞到那藥丸異香撲鼻,瓷瓶也甚是精美,料想這漢子所言不虛,當下卻並不接那瓷瓶,道:「閣下傷勢尚未痊癒,正須此藥,還請自己收留。」那漢子見他不貪物事,心中暗自佩服。當下也不多言,將藥瓶放在身邊,雙腿盤起,雙手相疊,置於臍下行功。張廣信見天已正午,也命眾人暫且休息。

    只片刻工夫,那漢子面色轉為紅潤,又過片刻收功,站了起來,雖然神情仍見委頓,但看情形已無大礙。走到張廣信和馬義身前,拱手為禮相謝,又問道:「恩公面帶風塵之色,不知yu前往何處?」馬義當下便把家破人亡的情由向他敘述一遍,那漢子聽的憤怒不已。馬義脾性隨和,又深通人情世故,只三兩句話,便已和他廝熟。說完,便請教那漢子高姓大名,何以受傷於此?

    那漢子道:「在下四川婁吉標,江湖朋友抬愛,喚作:妙手神猴。」見眾人並無久仰之意,面上立現失望之色,馬鐵道:「看你的樣貌,果然活脫脫的像極了一個大猴。」馬義斥道:「不得無禮。」那妙手神猴婁吉標卻並不介意,道:「這位大哥說的不差,在下自小,便被相熟之人喚做猴子,諸位便喚在下猴子無妨。只是後來闖出些名堂,這才在猴前加了個神字,嘿嘿,慚愧。在下這個,那個,咳咳,是做沒本錢的生意,專去那為富不仁人家這個,那個借些銀兩,並不曾禍害尋常百姓,也曾救助過落難之人,這個,這個是借富濟貧。日前在漢中府,探明一個番僧身懷寶物,就是適才那個死在林中的,在下認得乃是吐蕃佛門白教嘎舉派的護法,雖不是黃教正宗,卻橫行川邊,極有資財。在下琢磨:番僧和韃子做一處,專yin人妻女,奪人財物,乃是萬惡不赦的狗賊,取其寶物,並不傷yin鷲,當下便取了。」

    眾人這才明白,敢情這位老兄是個小偷,只聽他續道:「不料那番僧甚是機警,一路上循跡追了下來,在下逃脫不得,終於在昨天夜裡被他追到。在下與那廝一番惡鬥,那廝中了在下一枚斷魂碧yin針,又拚命纏了他一刻,不讓他自救,嘿嘿,中了斷魂碧yin針,一刻內若不得救助,便是仙丹也不頂事了。那廝曉得厲害,垂死拚命,打了在下一菩提子,卻也有毒,在下不敵,只好逃命,掙扎著來到此間,再也沒有了氣力,所幸那狗賊也是毒發,追不上在下了,若不是諸位相救,在下已然是斃命在此了。」說完探手入懷,拿出一個鏤空的金佛來,金佛肚中鑲嵌了一顆核桃大小的物事,乃是佛門舍利子,隱隱間寶光流動,一望便知不是凡物,馬義經商日久,甚是識貨,看的兩眼放出光來。婁吉標雙手捧佛,遞向張廣信,張廣信那裡肯收,婁吉標心中更增敬意。

    馬鐵問道:「猴子,那番僧使個偌大的金杖,你卻使什麼兵刃和他相鬥?」婁吉標笑著打開鹿皮革囊,掏出一雙峨眉刺來,只有一尺長短,又取出一個小巧的針桶,想是發那歹毒暗器斷魂碧yin針的機關了。想昨夜相鬥,兩人形貌、兵刃均是一大一小、一輕一重,定然煞是有趣。

    張廣信問道:「看來這烏斯藏神丹頗為靈驗,閣下想來已無大礙,不知下一步如何打算?」

    婁吉標道:「恩公休要如此多禮,沒的折殺了在下,以後便稱呼在下猴子便是,在下也與諸位兄弟相稱如何?」見張廣信微笑點頭,續道:「在下雖然不成器,卻也有尺寸可取,目下眾兄弟落難,猴子現下左右無事,自是隨了大哥,等諸位安頓下來再說,如若現在掉頭就走,那還算是人嘛。」張廣信不料這偷兒還頗講義氣,知道無法相勸,只得允了。

    那婁吉標非但身形似猴,性子也是極似,甫一醒轉,便無一刻安靜,一路走,一路與這個談談,與那個聊聊,不一時便與眾人混得廝熟。

    下午繼續前行,那六名女子指點路徑,傍晚時分,遠遠見到一處山村,炊煙裊裊,正是余家坪。

    村中前日才遭山賊劫掠,又見來了大隊人,登時緊張起來,待來人行近,村民認出那六名女子,便有一些人迎向前去相認,免不了又是一番抱頭大哭。來到村中,已經有一群人在村口相候,為首一個老者,正是村中的社長,姓余。

    山村民風淳樸,張廣信和馬義說明借宿之意,並奉上一些從番僧布囊中取出的碎銀,余社長感激他們的解救之德,那裡肯收,帶眾人到各家安頓,雖是茅棚柴房之屬,卻好過風餐露宿,眾人甚是感激。

    夜裡吃完晚飯,張廣信和馬義與余社長燈下閒話,知道了此處乃屬於漢中洋縣地界,村子臨河,叫余家坪,二十多戶人家,今年鬧山匪,官府加派糧餉,恨不能掘地三尺搜刮,兼之山賊時常騷擾,是以村中百姓極是貧苦,原來在村中的六戶人家已經逃荒去了漢中。張廣信和馬義暗暗叫苦:看來這漢中果然也不是什麼樂土,但捨此之外,更向那裡去?

    兩人商議良久,決定暫時先住在這裡一段時間,等探聽清楚以後再別做他圖。算上狩獵,眾人已經在山中風餐露宿了十餘ri,也需要暫作休整。

    次日和余社長說明此意,余社長面露難色,道:「實不是為難各位,鄙村現下口糧短缺,自保尚且無力,何來供養你等這許多人?」張廣信道:「口糧卻不必擔心,我等眾人可以狩獵度ri,並不煩難村中。」余社長道:「如此便好,那六戶人家房屋都空著,如不嫌粗陋,可暫時住去那裡。」張廣信和馬義謝了。

    幸喜馬家尚有幾個年輕匠人,當下率眾人伐木砍竹,除粗粗修繕了六戶人家的房屋外,又另搭了兩坐竹屋,五十多人至此總算安頓了下來。

    歇息了兩日,看看食物漸漸變少,便命馬鐵,帶同十個馬家弟子和六名白溝弟子,由村中兩名後生為嚮導,進山狩獵。雖有山賊猖獗,但馬家子弟武藝不弱,又有兵刃在手,尋常毛賊自也不來怕他。

    張廣信和馬義幾日來卻帶同幾個人在村中巡視,村中貧病交加者甚多,既居此地,便不能坐視不理,幾日來把那些剩餘的藥材盡數拿出,會同了余社長,與一個村中郎中參詳了,配成藥劑,次第發放各家。

    過了兩日,仍不見馬鐵諸人回轉,張廣信和馬義漸漸焦躁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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