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小說網 第十一章 抓丁 文 / 披著羊皮
次日,張廣信和馬義正在一個村民家中,給一個老者治病,便聽得外面一陣大亂,有人大呼:「韃子兵來了!」張廣信和馬義聞言大驚,出門看時,只見村子四周都是蒙古兵,已經離村不遠,衣甲鮮明,長兵大刃,更有數百騎兵,往來奔馳,把村子團團圍住了,此時再要逃出村子,已然斷無可能。
村中已經大亂,村民四處奔竄,一時間雞飛狗跳。
張廣信和馬義急急趕回住所,見眾人已經聚在一處,心下略寬,幾個馬家弟子手執木棒,神情緊張,看著張廣信和馬義,聽他們示下。
張廣信暗忖:難道終於不能逃脫蒙古人的毒手,演那白溝村的慘劇?但如此多的蒙古兵,卻如何反抗,說不得,看情形不對,拚個魚死網破便是。命眾人暗中戒備,不得妄動。
只見一個蒙古將官縱馬來到村中,後面隨行了三十餘騎。那將官大聲道:「爾等聽了,全部出來集合,但有藏匿者,以通匪論,格殺不赦。」後面餘騎弛馬四散入村中,不斷重複那將官的話。
張廣信知道不能不出去了,沒奈何,只好率人出屋,看清楚情形再做道理,來到村中。村民也漸次到來,不一時,全村便全部聚齊。
那將官命人將全部壯年男子都趕到了西面,大約七十餘人,想了想,又命人從人叢中拉出二十餘健婦,湊夠了百人,押了便欲出村。餘下的村民霎時間哭聲四起,余社長大聲質問道:「我等良民,並沒有通匪做亂,為何隨便抓人?」那將官並不答話,馳馬奔去,刀起處,余社長的頭顱高高飛起。
人叢中一個後生紅了雙眼,大聲哭嚎,便欲衝過去拚命,張廣信認得,正是余社長的兒子余成龍,當下命幾個馬家弟子上前將他死死抱住。
餘下眾人不敢再動,只有餘社長的老妻抱了余社長的屍身哀哀哭泣,蒙古兵並不理會,連喝帶打,催促眾人快步出村。
走了約莫五里地,蒙古兵留下三百兵士,餘下的在那將官的率領下,向南而去,餘下人眾繼續西行。
大約一個時辰多後,眾人來到了一個山中的兵營,只見兵營中間一處空地,已經聚集了大約二千人,看服se,大多是附近的山民。另有大約三百多人,身穿囚服,手腳皆帶了鐐銬。蒙古兵把眾人趕到人群中,便回營覆命。
蒙古兵陸續回營,又押了不少人來,到黃昏時分,已經超過三千人。
眾人暗自納罕,蒙古人抓這許多人做什麼。余家坪眾人有認得附近的山民的,便上前招呼,眾人忐忑不安的交頭接耳,低聲商議,卻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張廣信命婁吉標去探聽那伙囚犯的底細,又令幾個馬家弟子看住余成龍,余成龍此時情緒平復許多,只是面目悲傷憤怒地坐在那裡。
過不多時,婁吉標回來覆命,那些囚徒來源甚雜,大都、長安、甘肅的都有,人員也是五花八門,se目人,漢人,還有二十多個高鼻黃毛之人,本來是要去四川,不知何故滯留在此地。
蒙古兵發放食水,眾人餓了一天,顧不得食物粗糙,強嚥了下去。晚上,便席地而臥,胡亂睡了。
次日眾人被蒙古兵喝打醒轉,蒙古兵也集合了起來,張廣信暗中留意,發現蒙古兵約有六千人,其中有兩千是騎兵。
眾人混亂了不到一刻鐘,蒙古兵命眾人扛抬了輜重和一干雲梯、沖車等攻城器械,向山中而去。
張廣信暗覺不妙,卻聽余成龍在旁低聲說:「張大哥,這是去惡虎嶺。」此時他已經壓抑了喪父之痛,看出不妙,便向張廣信稟報自己的猜測。張廣信忙問端由,婁吉標也在旁解釋,半晌才明白過來,心中連天價叫苦。
原來,這惡虎嶺盤踞著一夥兒山賊,足有兩千人馬,首領正是白不信,此時乃是白蓮教四川分舵的舵主。上個月,白不信率眾打破洋縣城池,這個月,又打破了成固城池,這伙蒙古兵,肯定是奉命前去攻剿。算路程,明天下午就可以到那惡虎嶺了。
張廣信知道,歷史上蒙古人攻城拔寨,往往把敵方居民置於陣前,這在當初紅石寨時就已經見識過了。此舉即可沮敵人士氣,又可用以消耗敵方箭矢和滾木擂石,更可用以威逼著架設雲梯,操縱沖車來協助攻城,端得是殘忍無比,卻往往可以湊效。這抓來的一眾人,顯然就是攻打惡虎嶺的炮灰。這充炮灰的人眾,極是危險,往往是十不存一,當初紅石寨下的民夫最後就幾乎沒有活著的,即使攻下了城池,也是玉石俱焚,如此,眾人的命運就是九死一生,甚至更加危險了。
如此看來,只有逃跑一途可走。中午休息時,放低聲音向余成龍細細詢問了附近的山勢路徑,何處險,何處緩,何處有水,何處是絕路,無不瞭然於胸中,當下心中已經有了計較。
他沒注意到,他和余成龍商量的時候,一個se目囚徒暗中一直在注意著他們。
當天晚上,才吃過晚飯,一個高鼻深目的se目囚徒暗暗來到張廣信身邊,低聲道:「尊敬的先生,你白天和那位年輕人的談話我們都猜到了,你是不是想逃跑?」漢話說的極是流利。
張廣信心裡一驚,面上不露聲色,打量那人,只見他身材高瘦,滿面鬍鬚,雙眼極是深沉睿智,大約四十多歲,當下開口道:「閣下說笑了,這周圍這麼多士兵,我等又手無寸鐵,逃跑那還不是找死嗎?」旁邊馬家弟子、婁吉標和余成龍諸人見狀,暗中圍了上來,那邊廂,一群囚徒也神情緊張,靠攏了來。
那se目囚徒先示意重囚徒退開,以免引起蒙古兵的注意,張廣信見狀也命自己這邊的人暫退.那se目囚徒道:「先生不必緊張。我的名字叫伊布拉欣,從遙遠的巴格達來,現在被這些可憐的罪犯推為首領。我們的前途,先生可能也猜到了,只能是死路一條,那些魔鬼是不可能生出憐憫之心的,要想活命,只能靠真主和我們自己,願真主與我們同在,保佑我們逃出生天。」說完雙手伸向天空,彷彿向在天上的真主傾訴。
其實也無須猜測,明眼人都能看出來,不逃肯定是死路一條。張廣信知道無法再瞞,只好說:「伊布拉欣先生,既然這樣,就拚個魚死網破,總好過伸著脖子等死,就讓我們一起努力吧。但是你們身戴鐐銬,如何可以逃走呢?」伊布拉欣滿面愁容,道:「我們也一直發愁這個事情,否則早就行動了,明天蒙古人攻城,可能可以解開鐐銬,那時再逃跑如何?」張廣信道:「且不說是否解開你們的鐐銬,白天逃跑,蒙古人有馬,還有弓箭,光天化日之下,我們難道能跑得過快馬和箭矢嗎?若如此,我們必然死傷慘重,甚至可能全部遭了蒙古人的毒手。」說至此處,兩人均是緊皺了眉頭,一籌莫展。張廣信此時對他們甚是同情,大家一同落難,現在又是同舟共濟,要說拋下他們不管,實在是於心不忍。又想,毒蛇噬手,壯士斷腕,說不得,實在沒辦法只好自己行動,總好過大家都死在這裡。
忽然,婁吉標在旁邊道:「不要緊,我連夜給他們解開鐐銬就是。」張廣信大喜,怎麼忘了這麼個寶貝,此人既號妙手,這鐐銬當不足其一哂.當下給滿面驚異的伊布拉欣簡單介紹了,伊布拉欣也是大喜。
事不宜遲,當下張廣信、伊布拉欣、馬義、余成龍和婁吉標眾人一同商量,由婁吉標負責給這些囚徒解開鐐銬,余成龍一干人負責聯絡山民,曉以厲害,說服他們一起行動。逃跑時間定在明天黎明前,此時天色最是黑暗,且人的警覺性也最差,成功的希望就大大增加了。又根據余成龍所述,張廣信認為向西面跑最為合適,因為,向西去不到二里地,就有一個崖口,山勢險峻,只要衝過崖口,想辦法把那崖口斷了,蒙古兵就無法追擊,到時候,可以用火來阻斷崖口,此事便由伊布拉欣率同眾囚徒來做。此外,向西還有個好處,蒙古精兵,利在騎射,西面山險林密,山險可以限制馬速,林密可以擋箭,如此可以最大限度限制蒙古兵的殺傷力。
至於警戒的蒙古兵,則由馬家弟子負責。所有準備逃跑的人多準備石塊,聊以充箭矢,能阻得一刻便是一刻。另外等到蒙古兵反應過來以後,大喊:山賊來了!盡量給蒙古人製造混亂。行動以馬家弟子用石塊砸倒警戒的蒙古兵為號,在這之前絕對不能妄動,張廣信再三強調此點,否則,就不能收到突襲之效,傷亡必重,號令既下,眾人也不得遲疑,能跑出一人便算一人。眾人反覆計議,覺得再無遺漏,便開始分頭行動。
那婁吉標仔細查看那些囚徒的鐐銬,然後率人準備了幾十隻細竹籤,約莫子時時分開始動手。這妙手神猴果然好本事,輕功和隱匿的手段又高,只兩個多時辰,就將一干囚徒的鐐銬盡皆解了開來。那些囚徒事先得了伊布拉欣吩咐,虛掛了鐐銬,佯裝熟睡,那些蒙古人毫無覺察。
這時候,余家坪的鄉民也紛紛回轉,說服山民一事頗為順利,各地山民首領曉得值此性命攸關之際,馬虎不得,各村老成持重者紛紛羈勒本村山民,暗中準備。
看看萬事具備,再無半分紕漏,眾人握緊了手中的石塊,神情緊張到了極點,只等時辰到來,信號一下,便逃奔出去。
不料,正在此時,事情出了差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