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七章 世情惡 文 / 淡色
以後會如何，雲若水很快就做出了決定。
那天深夜，冷宮中起了一場大火。
火勢熊熊。天明時分，大火終於撲滅。冷宮，卻已被燒燬得一乾二淨。
混亂中，誰也沒有發現到，宮中，少了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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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若水站立在緊閉的大門外。
這裡是京城中，最繁華的朱雀大街。這裡也是她的師兄林昭鋒，的府第。
府門緊閉。師兄，可真不在？
雲若水舉手、扣環。
門環響動。清脆的聲音，傳入豪門深戶。
可是，無人應答。
空府無人。
長街無人。
雲若水默然duli。半垂的眼瞼，不知在想些什麼。許久、許久，輕輕一歎。
她一歎，然後，縱身而起，躍入大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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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繁華時也是最淒涼。
雲若水一縱入大門，就深切地感受到了這一點。
荒草青青。蛛網塵結。這府中，早已無人。
師兄，恐怕自她入宮的第一天起，就不在這裡了。
雲若水默然。
她還是走遍了全府。
固執地走遍。固執地尋找。固執地以為，或者，是出了什麼意外吧！
師兄是出了意外。師門是出了意外。雲氏全族，也都是出了突然的意外。
是這樣麼？
雲若水慘淡一笑。不必再找下去了。她轉身yu走。
這時候，她的腳步驀然定住。
有誰的腳步聲，從不遠處的房舍後傳來？有誰的呼喚聲，帶著急切的哭腔一起響起？這聲音是那麼熟悉，熟悉得就彷彿曾經每日聽取。這聲音是如此傷心，傷心得似乎正承受著，深重的痛苦。
——柳裳，她的表妹！
「裳兒！」
雲若水急呼，驀然間，身形如電，往那發聲的地點迅疾撲去。
「表姊！」
「哇」地一聲，一道粉紅的身影撲進雲若水的懷裡，放聲大哭了起來。
「表姊，我終於等到你了！嗚嗚嗚……我好怕！」
小姑娘瑟縮著，在表姊的懷抱裡哽咽。渾不管她的淚水，已將雲若水的一襲雪衣，揉搓得一塌糊塗。
雲若水輕拍著表妹。
「沒事了。裳兒，沒什麼事的。別怕，別怕。告訴表姊，出了什麼事情？」
可是任她如何地拍撫、勸慰，裳兒卻只是哭。到最後，哭得雲若水也無可奈何了。一聲歎息，她只得先帶她離開這裡，打算等她平靜下來以後再說。
「表姊！」柳裳卻忽然又拉住她，不讓她走。
「怎麼？」雲若水看著柳裳。
柳裳硬拉著雲若水，反往房舍後走去。「你跟我來！房後面有密室，林大哥他就躲在裡面……」她抽泣，「林大哥快死了，我不知道該怎麼辦，嗚嗚嗚……」
師兄快死了？雲若水一驚。
師兄果然是發生了什麼不可預見的意外！雲若水的心又是一寬。
只是意外而已。太好了，只是意外而已，並不是什麼，針對她的，棄卒計劃呢……
她急步跟著柳裳往房後走。
「師兄他出了什麼意外？他現在情形如何？是受了重傷嗎？要不要緊？……」
「林大哥……嗚嗚，我說不清楚，你見了就知道了……」
小姑娘急步往前走，拉著她轉過房舍，走近假山。假山上有洞，石洞中，有人。
「就是這裡了。」柳裳放開手，語氣有些微顫。「林大哥就在這裡面，表姊，你快進去看看他吧！」她揚聲沖洞中叫，「林大哥、林大哥！表姊來看你了！」
石室昏暗。從外面向裡望去，雲若水看不清洞中的情況，只隱隱約約，看到有個人，坐在地上。那人聽得柳裳的話，身子動了動，似是抬起了頭來，嘶啞著聲音道：「師妹嗎？」語調熟悉，正是林昭鋒。
雲若水心神一顫。天大的疑慮，頓成煙消雲散。她急步搶進室去，叫：「師兄！」
——寒光一閃！
「哧啦」一聲，寒光過處，雲若水尚還沉浸在喜悅當中，未曾反應過來，已覺得心口猛然一涼！緊接著，一道大力，彷彿排山倒海一般，在她的心口處狠命地一攪、一送、一抽！
「師兄！」
雲若水淒呼一聲，只覺得心口處攪痛難當，腳下被那一送一抽的大力，帶得直站不住腳。一個踉蹌，她「蹬蹬蹬」連退三步，捂著心口，幾乎一下子跌倒在地上。
卻聽「砰」地一聲，又是一道大力，趁她尚未站住腳的當兒，從側面狠狠地向她撞來！
這下子，她再也站立不住身子了。又是「蹬蹬蹬」，連退三步，她「啊」地一聲驚呼，身子晃了晃，就此直跌下去！
假山畔是小深湖。
這石洞所在的假山，為了好看，正處於一座人工開鑿的深深小湖泊旁。湖水清澈碧綠，一眼望不到底。雲若水這一跌，正跌進小湖水中，「嘩啦」一聲巨響，濺起半天的水花！
水花漸漸消失。雪衣的人影，已是蹤影不見。只有原來碧綠的湖面上，逐漸地、逐漸地，漾開了淡淡的血紅。
血絲氤氳。美景如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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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死了嗎？」
小湖畔，假山旁，兩個人望著湖水中的血花，擔憂地交談。
「應該是死了吧。畢竟，我那一劍準確地刺入了她的心口。而你又補上的那一掌，使她受傷更重。再加上跌在小湖水中，一口氣換不過來，不傷發也要淹死。」另一人道。
說話的男子白衣如雲，不染纖塵，高潔得就彷彿，山中的隱士。
和他對話的是一個女孩。粉紅的衣裙，圓圓的小臉。只有眼神中的驚惶和不安，洩露了她不如男子鎮定的心神。
正是林昭鋒和柳裳。
雲若水的師兄林昭鋒，和表妹，柳裳！
柳裳垂下了頭去。
「是，表姊肯定是不能活啦！唉，我殺了表姊，我居然殺了表姊！這件事情……我怎麼都不敢置信呢……」
她捂著臉不敢面對現實。
「都是表姊不好！她又不喜歡雷大哥，為什麼雷大哥偏偏就那麼喜歡她？明明只見過她一面而已，卻總是對她念念不忘，就連我拉著他一起出去逛街的時候，都是口口聲聲地問著表姊的事情……我不要這個樣子！我再也不要看到這個樣子啦！」
她嚷著，忽然放開腳步，飛也似地跑遠了。
林昭鋒淡淡地瞥了小姑娘的背影一眼，搖了搖頭。
「不敢面對現實的小丫頭！嘿，做了便是做了，不過是殺個人而已，找什麼借口？」
他又看了一眼平靜的湖水，確定雲若水，再也沒有生還的可能。一轉身，打算快步離開。
這瞬間，又是「嘩啦」一聲，驚天動地的水響，驀然大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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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花噴湧如箭。
利箭出即噬人！
雪亮的水花，幻作鋒利的長箭，才從湖面上射出，一瞬間，便到了林昭鋒的身前！千支箭、萬支箭，she上他的身。千股血、萬股血，噴出他的身！
——那水花幻化成的水箭，竟有偌大的威力，只是一下子，便重傷了林昭鋒！
林昭鋒混身浴血。他在水箭的疾射下，未及還手，便被she得渾身鮮血淋漓。
他卻再無暇顧及渾身的鮮血。
倏然一個急旋，他手腕一抖，劍橫前胸，如臨大敵。
「師妹？」
他驚呼。抬眼處，卻正見對面的湖水畔，自飛濺的水花中，一個女子徐徐現出身形。一身的水濕、一身的血紅、一身的冰寒！那女子在千重雪浪萬道水花中翩然現身，就那麼帶著一身的淋漓、遍體的鮮血，用著比冰還冷、比雪還寒的森森殺意，冷冷地、注視著他。
——他的師妹，雲若水。
林昭鋒身軀微顫。
「師妹。」
他低叫。這話聲也如他的身軀一般，帶著些微的輕顫。
他是知道雲若水的。
知道她的武功是如何地比他高明。知道她的性情是如何地恩怨分明。知道她——決不會原諒他適才猝然下手暗算、幾乎殺死她的深仇大恨！
「為什麼？」
雲若水注視著林昭鋒，輕輕地問。
她的語調很輕很輕，也，很冷很冷。那話聲裡帶著一抹強自壓抑的哀傷，卻不知道，有沒有人，聽得出來。
「什麼為什麼？」大概是懼怕過度，有些傻了，林昭鋒一愣，反問。
雲若水又問了一遍。
「為什麼？」
她問，目光和語聲裡，卻，越發的森寒和，哀傷。
——為什麼？為什麼要殺她？
——殺她的理由，是林昭鋒和柳裳兩人個人的意思，還是別的原因？
林昭鋒突然「啊」地一聲，叫了出來。
他懂了！突然之間，他聽懂雲若水的意思、明白她的心思了！
她在懷疑！
懷疑他，以及，她的家族和，師門！
林昭鋒腦子飛速地思考著，一瞬間恢復了思考能力，明瞭到眼前的形勢。他大叫：「不關我的事！我只是奉命而為！」
他看著她，神情可憐兮兮，而又理直氣壯。
「誰教你只是一個被利用完了的棄卒！是棄卒，就應該認清自己的命運。為什麼你，還要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