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章 艱難事 文 / 淡色
錦帳繡閣，香薰蘭燭。寶奩明鏡，秋水chun山。
凜凜心火似燃！
「你……還是不肯諒解我麼？」
鏡子裡，冰雪也似的顏容背後，一個紅衣人負手而立。望著她，一聲長歎，神色複雜。
她不應。只是淡淡地看著明鏡。
鏡中，她的容se平靜。只有雙眸似火，洩露了心底的憤怒。
「說什麼諒解不諒解？你是此地的主人，想要如何做，自然由得你。我橫豎無力反抗。人為刀俎，我為魚肉罷了。」
她冷冷的說著，話中的怒意，卻是顯而易見。
從來，不曾如此憤怒過！
以為他是朋友的。雖然曾有恩怨，雖然心曾矛盾，可是終究，以為他是一個可以信任的、朋友的！所以才會在心碎神傷之後，挾醉上門。卻再不曾料到，他竟然會如此地、對待於她！
他這樣對待她，何曾有半點朋友之道？
——就算他再怎麼解釋，這樣做，其實是為了她好，她也不原諒！
——決不原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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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i升日落、月落月升。
時間如流水一樣輕易逝去。小樓繡閣中的人兒，僵持依然。
「你就算不原諒我，至少，也不必拿自己的身體來賭氣吧？你已經兩天沒有吃飯了。」
紅衣的男子又來了，站在她的身後，望著她，神情有些無奈。
雲若水淡淡地笑。
「我吃不吃飯，又與你什麼相干？你禁錮得住我的身體，至少，總管不住我吃飯與否吧。」
她慢悠悠地看書。嗯，這一部莊子的《南華經》真不錯，雖然看過許多次了，可每一次總還能從裡面看出新意來哩！
他苦笑。
「你在存心氣我。」
平靜的語氣，說出一個事實。
她笑了。「是。可是是你自己要被我氣住的。」她淡淡地道，「給我解藥，不要管我的事，不就不用被我氣著了？」
「這話說得真好！」
元豐歎了口氣。「我若是能夠就這樣放了你，又何必自找氣受？」
他看著她。見她的眉似山彎、眼如水橫、頰白似雪、發黑如夜。見她的容顏，清清淡淡中透出一股傲然的不屈，冷冷漠漠中帶出一種深深的殺意！焚心似火、殺意如刀。她的殺意，目標，當是他！
元豐心中一凜。
一歎。一股深深的無力感，自心底深處，生起。
「無論你怨我也好，恨我也好。我還是不會放你離開這裡的。」
半晌，他再次無奈地轉過身去。一如這過去的兩天來，曾有過的許許多多次。
「只因此刻外界的情況，對現在的你來說，實在是太不安全了。我……不希望你死。」
紅衣的身影飄然出門而去。空氣中迴響著幽幽的話語，傳入雲若水的心上，卻不知道，是否曾泛起了、淡淡的漣漪。
只有那明鏡中的容顏，那原本古井無波的臉上，隱隱約約間，似乎，有了一絲變化。
依稀彷彿，那是輕聲一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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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豐沒有再來軟禁雲若水的小樓。
自接連兩天的碰壁後，第三天起，他再沒有出現在雲若水的面前。
只是每天到了吃飯的時候，有丫鬟準時將飯菜送了過來。然後在下一次送飯的時候，將原封未動的舊飯菜，默默地撤了下去。
ri復一r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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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天丫鬟來送飯菜的時候，雲若水正坐在窗台前遠眺。
第四天丫鬟來送飯菜的時候，雲若水正閉目盤膝打坐。
第五天丫鬟來送飯菜的時候，雲若水正躺在床上睡覺。
第六天……
第七天……
雲若水再沒有從床上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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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天的深夜。又是月明如水。
雲若水自虛幻中悠悠醒來。
意識飄飄忽忽。渾身上下，連一個手指尖都動彈不得。很難受。說不清道不明的難受，卻竟然連發出一絲呻吟的力氣，都沒有了。
精神渙散。
怎麼會到了如此地步的？早知道如此……就不和那傢伙賭氣了……
模模糊糊地想。忽然之間，有些想笑。
真的很好笑呢！她啊，居然會做出來，如此孩子氣的舉動呢！
真奇怪。跟那個紅衣的男子在一起的時候，彷彿什麼情緒都湧上心頭來了。會哭會笑、會醉酒生氣，現在，居然還會莫名其妙地，和他賭起氣來了。就好像現在，這樣絕食蠻幹的執拗衝動，以前，可絕對不會發生。
太情緒化了。
可是為什麼，想到這些的時候，她心裡其實竟，一點兒都不反感？且，不但並不反感，甚至竟然還會有一種，想要和他一直呆在一起的，衝動？
可惜，現在想這些都已經太遲了。因為她，馬上就要死啦！
雲若水心底悠悠一歎。
罷啦！死了……也好。死了，就什麼都不想了。什麼愛恨情仇，什麼想不清弄不明的奇怪感覺，包括那個人，都可以，置之不理了。
元豐……
好奇怪，想到這個人，眼前竟彷彿真的出現了，這個人的身影了呢。是開始出現幻覺了嗎？
「雲若水……」
耳畔沉沉低語，卻竟似乎同時又，出現了幻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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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若水，我該拿你怎麼辦？」
元豐站在床前。看著床上躺著的那個，消瘦虛弱、面色蒼白到了極點的女子，無奈地歎。
該勸的、能說的，全都說了，她不聽。也曾想故意難為難為她，看她的絕食舉動，究竟能堅持到幾時！卻誰知她竟執拗得，一直堅持到現在。眼看著她身體一天天虛弱消瘦下去，躺在床上，動都不能再動彈一下。她卻還是不肯屈服。
她不肯屈服，他卻堅持不下去啦！
「真想把你就這麼放著不管。可是，又怎麼可能，真的眼看著你就這麼絕食而死？」
忍不住伸出手，輕撫她的面頰。她的肌膚軟軟的，卻，其冷如冰。
「畢竟……我留你下來，只是因為我，不希望你死啊……」
他歎氣，緩緩地在她的身畔，坐了下來。
這時身旁的女子，終於努力地睜大了雙眼。眼神裡有一些，不敢置信的感覺。似乎直到此刻，她才確認到，他是真的，來看她了。
「……」
她的嘴唇微微動了一下。
「你想說什麼？」
他認真地看著她，分辨著她的唇形。
「……」
她的嘴唇又動了一下，卻還是沒有發出聲音來。她實在是，太虛弱了。
可她雖然沒能發出聲音來，他還是聽懂了她話裡的意思。
「你在喊我的名字，問我為什麼來這裡，是嗎？」他問。
她的眼神裡閃過了一線肯定。接著，又是疑問的神色。
他苦笑。
「我來這裡，當然不是為了看你的什麼笑話。」他答她。「我只是為了看你而來。看看你，且，阻止你。」
阻止她？阻止她什麼？
她眼裡又是一抹疑惑的神色，一閃而過。
也只是一閃罷了。因為疑惑一閃過後，她眼角的餘光，已經瞥見他從身旁，取出一方食盒，並打開來。
盒中有粥。粥香撲鼻。忽然之間，久久未曾進食的腹內，有些響動起來。
好香好香的粥呀！她，想喝了……
「咕咚」一聲，好大的響聲，嚇了她一跳。
「啊！」
她輕呼出聲。
咦？她驀然驚覺，她又能出聲了？她又有力氣出聲了！
她愕然，歡喜。這時候，才突然發覺口中甜津津的。而腹中，正有一道暖流，緩緩地流向四肢百骸。渾身暖洋洋地，好舒服。
「咕咚」一聲，又是一下大響。
騰地一下子，雲若水的臉紅了。
天！她還正在尋思，這麼大的聲音，是從哪裡發出來的呢。再沒有想到那竟會是，她吞粥的聲音！
——太丟臉了！
——這輩子，都絕對不要再經受這種飢餓的感覺！死也不能再選擇絕食！
身前輕輕一笑。
「你肯重新吃飯，真是太好了。」元豐有些欣慰。總算放下了心頭一塊大石。
什麼她肯重新吃飯？明明是他趁她無力反抗，硬餵給她的！
雲若水瞪著元豐。怒火熾烈。
「咕咚」，又是一聲。卻是元豐又餵了一口稀粥在她的口中。
天啊！
雲若水羞憤yu死。
她的意志、她的節操！
——可是為什麼，她的心裡，竟隱隱有些慶幸，和，溫暖？
她閉上雙眼。
既然無法反抗，只好來個，眼不見為淨了。
一時滿室靜寂。靜靜的室中，只有「咕咚」、「咕咚」，吞嚥的聲音，不斷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