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八章 何惜玉碎共一死 文 / 淡色
鮮血凝滯。
在聽到那少年說話聲的同時,雲若水渾身的鮮血,都已同時,冰冷地凝滯。
一股寒意,自心底的深處,不可自抑地,冒了上來。
怎麼可能?對面的那個青衣少年,怎麼會那麼及時地,正攔在他們的面前,阻住了他們的去路?
她揚眸,卻見遙遠的山路盡頭,那個青衣少年的面上,綻開了冰冷的微笑。
高傲,卻,眩目。
「元夫人,龍觀濤。」蕭似雪笑,「你們大概怎麼也不會想到,我早已得知了你們的真實意圖,並,事先埋伏在了這裡,等候著你們的到來吧?」
雲若水和龍觀濤對望一眼。
龍觀濤的臉色有些發白。「我的確未曾想到,你會事先埋伏在這裡。幾天前我的屬下明明收到了消息,道是京城中突然發生大事,你已經被飛鴿傳書,徵召回京了。為什麼你竟然沒有回京,卻還停留在這裡?」
「京城中確實發生了大事。」
蕭似雪似笑非笑。「但是,我卻並未被,徵召返京呀!我只不過巧妙地利用了這個消息,令你以為,我也被迫回京了而已。」
他低頭看劍。一抬頭,手揮處,兩旁無數的人馬,湧了出來。
「我一直停留在這裡。聽說了元夫人您其實未死的消息,也聽說了龍兄你派人秘密地散佈流言,道是那氤霞仙丹被藏寶於峨嵋山的消息。這兩件事一聯繫起來,我若不知道,你們其實別有陰謀的話,倒還真是奇怪了呢。」
他笑吟吟地望著龍觀濤。「所以我其實,一直派人暗中注意著你們的行蹤。昨天突然得到消息,說是你們離開了客棧,一路往青城山而來。我就知道,你們最終的目的地,想必在此了。」
而此刻,他的眾多屬下,已包圍住了雲若水和龍觀濤等人。人群密密麻麻。而龍觀濤此刻的屬下,卻不過只有寥寥的十餘人而已。彼此對峙,強弱立現。
以有心算無心,雲若水和龍觀濤,又怎麼可能逃得出,眼前的這天羅地網?
雲若水淒然一笑。和身旁的龍觀濤彼此對望,她淒然一笑。
「蕭似雪。你果然厲害。看來,我們今天恐怕是難以逃脫,你的羅網了。」
蕭似雪點頭道:「確實。」
他又看了雲若水一眼。突然間,面上似有愧色。不知道是否雲若水的錯覺,她竟覺得他望向她的這一眼,隱隱地帶有一種,愧疚之意。
「元夫人。很抱歉我曾答應過你,要你的孩子,好好地生活下去,結果,我轉托收養那孩子的唐少夫人,卻沒能做到這一點。幸好,我的手下已經得知了消息,你的孩子,如今也已經被你的朋友,好好地安置了下來。這件事情,我雖然有所不安,但也總算,可以揭得過去了。」
原來他真的有所愧疚?
雲若水大奇。面上卻冷冰冰的。「你不必要如此。大家互為敵人,你對我的孩子,完全沒有任何需要照顧的義務。而我的孩子,也完全不需要你的,任何關照。」
她冷冷地睨視著他,想,這人雖然為了名利權yu而背叛了元豐,但看來午夜夢迴,他的心底,也未必能夠完全無愧罷!
只是人哪,又何必如此奇怪?背叛了就是背叛了,既然已經背叛了別人,又何必再這樣優柔寡斷,連背叛都做不徹底呢?裝出這麼一臉愧疚的慈悲之意,還真是可笑到了極點!
「不過說起來,我對你此刻的舉動,倒還真是,很好奇呢!」她嗤笑一聲,看著蕭似雪,「你既然知道了我們此行的目的,卻又為何,這麼沒有耐心地,在半路上就把我們給攔了下來?莫非你就這麼有把握,一定能夠從我們的手中,奪得那真正的藏寶地圖?」
他也未免太自大了吧!
不對。這個蕭似雪……似乎不會是這麼大意莽撞的人吧?
抬頭疑惑地望去,卻見對面的蕭似雪,面色忽然微帶怒意。而轉過頭來,望見一旁的龍觀濤,神色也是一下子,變得非常奇怪。
「這不像是蕭似雪的為人。」龍觀濤悄聲道,「半途劫人,哪比得上等我們取出仙丹後,再趁火打劫?他……難道還有別的什麼陰謀詭計不成?」
兩人一下子,都越發緊張起來。提高了精神,瞪視著對面的那個,青衣的少年。
卻聽對面一聲狂笑,從蕭似雪的身後,竟張狂地踱出了一個,羽衣星冠的小道士來。
「你們不必如此驚慌。」
小道士裝模作樣地捻著頷下並不存在的鬍鬚,得意地笑。
「貧道明理。此來乃是奉家師玄光真人之命,取回那枚氤霞仙丹。這氤霞仙丹並非凡俗之物,能夠服用它的,自然也不會是凡俗之人。家師道行高深,修為精湛,正可用此。故此貧道特奉師命而來,元夫人,你還不快將那藏寶之圖,交付給我?」
這小道士是哪裡來的?輕而易舉的,竟就想雲若水將藏寶圖交給他。他以為他是誰?
雲若水和龍觀濤對望一眼,心下裡都覺得有些好笑。
卻聽得那小道士突然臉一沉,獰聲道:「貧道這是好言與你商量。莫以為你們就可以拒絕得了!元夫人,你此刻如果敢說半個不字,就休怪本真人狠下心腸,用那搜心索魂之術對你!哼哼,本真人既然敢勸蕭統領提前出現在你們的面前,自然是有把握對付你們的!」
這小道士越說越誇張了!
雲若水微微一哂,朝龍觀濤打了個眼色。
「好呀!這藏寶圖嘛,想要我雙手奉上是萬萬不可能的,有本事,你就試試你那搜心索魂之術好了!」
她長笑說道。而笑聲語音未畢,身形已同著龍觀濤一起,向後急速飛退!
同一時間,龍觀濤手揮過處,那些原本跟隨在他們身後的屬下們,也刷地一下子,一起攔向前來,阻住了蕭似雪及其他人的追擊。
——逃亡!
——既然形勢沒人強,揣情度勢,他們當然是要逃為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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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逃亡兩個字說起來容易,真做起來時,卻又談何容易了?
雲若水和龍觀濤兩人在山林間飛馳。
雲若水此刻的身體,比起前一段時間,又是產子又是中毒的,稍微要好了不少。然而,這個好字,也只是相對而言罷了。真要說起來,她此刻的身體,也不過勉強比得上,一個普通人的身體而已。
這樣的體質,又怎麼可能經得住,長途高強度的逃亡?
是以,兩個人才剛剛飛逃沒有多久,雲若水就不得不在龍觀濤的強行拉扯之下,落到了他的背上。
——只是這樣一來,兩個人的逃亡速度,不免又慢了許多。
也因此,雖然有了龍觀濤那十餘名屬下的,拚死攔截,雲若水和龍觀濤兩人,還是在半個時辰之後,被蕭似雪和那個名叫明理的小道士,給追了上來。
追攔在一處絕崖前。
前有絕崖,後有追兵。他們,已逃無可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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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道自己這一次,也要傚法前人,跳崖以逃命?
雲若水示意龍觀濤將她放了下來。低頭看著身前絕崖下的悠悠白雲,她輕笑。
只怕她未必有當年的雷易青那麼好命,恰好有人在絕崖下的江水之上,將她救下。
功虧一簣。
可是,功虧一簣,事既如此,也只能,就這樣,罷了。
元豐,元豐。
她舉手掠發,低低地歎息一聲。
終是不能救得了你。想不到我終是不能,救得了你。
不。或者我還是可以,冒最後一次險,再嘗試一下子的。
她微笑揚眸,望著身前,一步步地,逼近過來的,蕭似雪和明理兩人。側頭湊向一旁的龍觀濤耳邊,向他低聲道:「你自己走吧!」
龍觀濤震怒。「這怎麼可以!」
雲若水淡笑。「有什麼不可以?他們的目標,本來就只是為了我。是了,是我一開始就糊塗了。其實最一開始的時候,我就應該自己一個人逃,而放你離去的。你的武功高明,如果只有你一個人的話,說不定你早就已經,可以安然將那枚仙丹,拿到手中了。我真是傻。」
她望著龍觀濤,淒然笑了一笑。
「好在現在說給你聽的話,也還不算太遲吧?那張藏寶圖早就被我給燒了。至於藏寶之地,你聽好,是在……」
「你不用說!」
龍觀濤忽然大喝一聲,反手駢指,在自己的肩頭處飛快地,連點數下。緊接著身形一閃,直撲向那追擊而來的蕭似雪,和明理兩人而去!
看他去勢如虎,所使用的招數,竟是招招式式,都是兩敗俱傷的打法!而,他的功力原本只是和蕭似雪在伯仲之間,但此刻撲擊而去,卻不知為何,招式間竟是,功力突然大盛!
「天!」
雲若水對他適才連點自身穴道的舉動,看得分明。這時候見他功力突增的情況,心下裡越發清楚,他適才所使用的,分明乃是一種自殘軀體,以催發身體潛力的,邪門方法!只是這種方法使用出來,只怕這一戰過後,他也必然元氣大傷!
「龍觀濤你瘋了不成!」
蕭似雪顯然也對此甚為清楚。長劍縱橫間,連擋龍觀濤數招,急道:「竟然使出這種自殘軀體之法!你就不怕事後功力倒退,大病半年嗎?」
龍觀濤悶聲不語,出招連打。偶一抬眼間,瞥見雲若水竟仍傻呆呆地站在當地,不由氣怒大吼道:「你怎麼還不快走!」
雲若水這才反應過來。一咬牙,她冷聲道:「不!」卻竟是不進反退,直往三人交戰的中間,衝了過去!
「你幹什麼?」
龍觀濤驚叫,招數間一時不禁,有些散亂起來。他怒吼道:「你是笨蛋嗎?趁我纏著這兩個傢伙的當兒,不趕快逃跑,你湊什麼熱鬧?」
雲若水右手輕揮。指縫間不知何時,竟已拔下了原本插在她秀髮上的,一根銳利的銀簪!
「龍兄。這刺穴催力之法,不是只有你一個人會的!」
她冷然說著,手揮處,銀光劃過。
——龍觀濤!雖然你原本是元豐的屬下,但是此情此境之下,漫說我一個人,根本不可能逃得過對方的,無數追兵。就算我真的能夠逃得過,我又豈能夠真的,捨棄自己的屬下,而只顧自己一個人逃命?
——你是元郎的屬下,也就是我雲若水的,屬下!
「我雲若水原本的功力,可並不比你們差!敢小視於我嗎?今天就叫你們,為此而付出代價!」
銀簪刺下,功力驟增。雲若水一時只感覺渾身輕靈,遍體蓬勃的力道,似yu爆發!這久違了的功力盡復的感覺呀!她一聲長笑,划動手中銳利的銀簪,加入了戰局!
且拼今生力,打這一場仗!打得過,搏一個活命救人的,機會。打不過,就拼一個,玉碎瓦全、同歸於盡,又有何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