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七章 情逝湘江水 文 / 淡色
血旗變幻，轉瞬之間，已是劃過千里長空。
終於停下身形來。落地。才發現眼前白浪滔天，江水奔流，竟已到了一處，不知名的江河之畔。
「這裡是哪裡？」
顧明睿驚魂未定，問。
蕭似雪比較鎮定。一搖頭，他道：「我亦不知。」轉頭去看顧飛寒，拱手問，「不知這位道長將我們兩人強行帶到此地，所為何意？」
顧飛寒卻不答話。遙望著身前不遠處的滔滔江水，他此刻的心頭，已是思潮起伏。
本來，只不過急著遠遁，卻並沒有想過，到底要落於何方。是以，也只是在急速飛行了一段時間之後，隨便找了個地方，就降落了下來。
卻再沒有想到，竟會降落到這裡。
故地重遊。三百年悠悠過往，那所有的前塵往事，仍然如此清晰。
——chao生。chao生。你在那碧落深處，長空無際，可也思念著我嗎？
他低頭幽幽一歎。笑自己的心潮起伏，歎自己的太癡太傻。
回過頭來。他道：「這裡是湘水畔。貧道之所以帶走兩位，只是怕玄光在我走了之後，繼續向你們兩人下手報復，所以順便將你們兩人帶了出來而已。——你們總不至於在計劃刺殺玄光之前，沒有任何的打算吧？」
顧明睿和蕭似雪對望一眼。顧明睿躊躇道：「計劃自然是有的。可是……」
可是這道人突然而來，突然而去，誰知道他究竟是敵是友？雖然他剛才是在和玄光敵對不假，但是，敵人的敵人，卻也未必就一定是，己方的朋友。
顧飛寒淡淡笑了一下。
「貧道顧飛寒。先祖亦是宗室，只是分支偏遠，小侯爺恐怕不知道而已。」
顧明睿頓時釋然。一時間不覺大喜過望。
「原來真人也是我大旻皇族！太好了！本侯，啊，不，朕……朕本來也是出身於偏遠宗室，後來才得以繼位的……」
語聲一頓。他忍不住將眼睛望向此刻正站在顧飛寒的身後，默不作聲的雲若水一眼，才又恨道：「只是元豐賊子矯詔篡位，假借禪讓之名，竟硬生生奪去了我顧氏的百年江山！」
「砰」地一聲，他說到恨處，一拳打在一旁的一顆大樹上。直擊得樹葉「嘩啦啦」亂響。
顧飛寒皺了皺眉。
「天下事此起彼伏，改朝換代，那也是很正常的事情。你如今既已經平安離開了京城，就不要再牽扯入這種爭權奪利的事情當中去了吧！找一個地方隱居起來，平平安安地過活，豈不也是甚好。」
他道：「你如果真有此心，告訴我你想去什麼地方，我可以護送你平安前往。」
顧明睿呆了一呆，和一旁的蕭似雪對望一眼。
蕭似雪踏前一步，向顧明睿拱手笑道，「恭喜，恭喜！」
他道：「原本咱們事先曾經說好，你我聯手誅殺玄光，事成之後由我負責，送你前往北疆。如今既有顧真人一諾千金，答應送你到你想去的地方，這件事在下倒是可以甩手不問了。料來以顧真人的能力，除了玄光賊子之外，這天下也沒有幾個人能夠抵擋得住。小候爺定然可以安然抵達北疆了。」
顧明睿臉上神情變幻不定。猶豫了一下，他問：「那你呢？」
「我？」
蕭似雪想了一想，道：「在下出身原是江湖，歸處自當也仍是江湖。江湖茫茫，天下之大，何處不可去得？」
他向著顧明睿、顧飛寒二人一抱拳，道：「在下就此告辭了。嗯，我也許會先去南方，尋找幾個朋友，然後大概還會再回京城一趟。好在在下一介無名小卒，料來那玄光道人對我的生死去留，也不會太過在意。」
笑了一笑，他又仔細地打量了雲若水一眼，竟是轉過身去，大踏步地走了。去向毫不遲疑。
顧飛寒看了蕭似雪的背影一眼。
「他不是你的屬下？」他問顧明睿，卻是用的，肯定的語氣。
顧明睿頹然搖了搖頭。「不是。」
他苦笑。「我繼位之時，不過才十三歲。繼位之前，只是一個偏遠無地位的小小宗室。繼位之後，又是不過數月，就被逼著將帝位禪讓了。此後幽閉候府，每一天都活得心驚膽顫，又哪裡有什麼機會，去招募自己的屬下？」
他看向蕭似雪遠去的地方。「和他之所以聯手，也是他先找上門來的。他得罪了玄光，懼怕他的報復。大概也有幾分提前施恩於我的意思。而我則想逃遁到北疆異域，塞烈國的地方，借兵復位。所以我們才因此聯手。」
他抬起頭來，殷切地望著顧飛寒。
「你可以順利地送我達到北疆吧？我yu效古人借兵外國之事，重新奪回我顧家的江山！你也是顧氏宗族，請你一定要幫我！——啊，我還不知道您的輩分呢。不知道您是哪一輩？我應該稱呼您作……？」
「你稱呼我飛寒道人就好。」顧飛寒一下子打斷了他的話。
他背過身去，負手遙望遠方。
「我已經詢問過你了。既然你一意不肯放棄你那失去的帝位，非要再借兵外國，重新奪回這個天下，那，也由得你。送你至北疆麼？這事倒很容易。我這就送你……」
他的話卻沒能說完。忽然一下子，他的話語完全頓住。手指遠方，他詫然驚呼：「咦！」
「怎麼了？」
一旁的顧明睿見他的話說著說著，突然止住，還一下子，驚呼出聲來，以為發生了什麼大事，急忙也順著顧飛寒的手指方向，翹首遙望。可卻是什麼也沒有看見。
顧飛寒的面色陰晴不定。
過了一會兒，他倏地一皺眉，一咬牙，冷笑道：「竟敢在這裡放肆！豈能饒過於你？」
手揮處，忽地一把抓住顧明睿的衣襟，就往旁邊拋去！
顧明睿「啊」地一聲驚呼，忍不住緊緊地閉上了眼睛。卻聽耳邊風聲呼呼作響，顧飛寒的聲音遙遙傳來，道是：「你且老實在樹上呆著！我有急事要先處理，一會兒就回來！」
然後他的身形頓止。睜眼看時，卻見場地變幻，此身已到了適才所站立之處不遠的，一株大樹頂上。而低頭望去，樹下已沒了顧飛寒和雲若水二人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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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飛寒飛身急馳，溯江直上。
雲若水血衣飄揚，跟隨在他的身畔。
「是為了前面江水的，突起波濤麼？」她忍不住開口詢問，「看起來那江水翻騰得很是不同尋常。莫非也是有什麼修道之士，或者妖魔鬼怪，在作惡麼？」
先後經歷了白素貞和顧飛寒的熏陶，又有氤霞仙丹和幽冥血羅旗的靈異之事。此時此刻的雲若水，無論遇見了什麼千奇百怪的事情，也都不以為異了。
顧飛寒點頭道：「那是出蛟。」
他皺眉。「蛟龍出水，必翻惡浪。此地接近湘水源頭，這蛟龍在前面興風作浪，所傷害的生命還不算太多。但由此往下，這一路東去入海，前途漫漫，如果放任它就這麼前去，那荼毒的生靈，可就太多了。」
「你想制服它？」
雲若水看了顧飛寒一眼，心頭的感覺，極為奇異。「我從來不知道，你也會有這樣的善心。」
顧飛寒的身形忽然停滯了一下。
一停之後，繼續前行。他的身形此刻正飛馳在雲若水前方，比雲若水超前大約一個身位的地方。從雲若水的方向看過去，只看得見他削瘦的背影，卻看不見他臉上的，絲毫表情。
「並不是什麼善心。」
他急速地前行著，好半晌，才忽然開口說道：「只是，不願意湘水這個地方，被這樣一條無知的蛟龍，給荼毒得滿地狼藉罷了。」
因為這一片湘水，是他和那個女子，曾經相識、相愛，最後卻又終於被迫分離的地方。
——陸chao生，陸chao生！
——他所深深相愛的女子，卻被逼著不得不分開的女子，名叫陸chao生。她的故居之地，正在這湘水之畔。
「更何況……」
更何況往事悠悠，雖然不願去想，但那埋藏在心底深處的意願，卻是他縱然付出千年萬年的時間，魂飛魄散的代價，也是一定要做到的！
為此，又哪計較得到，其他人類的性命，即使是，已經算是他屬下的，雲若水？
他倏然回眸，望著雲若水，一聲冷笑。
「孽蛟既能出水，道行必非尋常。我這幽冥血羅旗的威力雖然不小，但今天與玄光逆徒的這一戰，卻還是顯示出了其中的不足。我想，大約是因為，你雖然也曾修行了飛仙宗的基礎法門，但畢竟還只是一個凡夫俗子的緣故。如果今天機緣湊巧，能夠得到這蛟龍的內丹，讓你吃下去的話，則你就可以和這蛟龍完美地結合在一起，而我的幽冥血羅旗，威力也必將增大到不可思議的地步！」
雲若水呆了一下，心頭突然一寒。
蛟龍的內丹？讓她吃下去，和那蛟龍完美地結合在一起？
她忽然想起了元豐服下那所謂的仙丹之後，所呈現出來的後果。心頭不自覺地，遍體生寒。
如沐冰雪。
「那我若吃下這蛟龍內丹之後，我又將會變得如何？」她終於還是忍不住開口求證。
顧飛寒沒有回答。
這時候兩人飛身急馳，已經行出了十餘里距離。而前方不遠處，那蛟龍出水所帶來的滔天巨浪，也已經迎頭趕來！眼見得雙方，就要相遇。
「好一條蛟龍！」
顧飛寒悠悠長歎。
他看著那翻滾而來的湘水潮頭，那一條奔騰興波，體形巨大猙獰的蛟龍，悠悠長歎。一聲歎息入耳，手揮處，他的人已強行攜帶著雲若水一起，攔在了蛟龍的正前方！
然後他回頭，向著雲若水，無限冰冷酷厲地，微微一笑！
「血奴。無論那蛟龍內丹你服下後是何等狀態，你都是一定要，吃下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