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一章 一念拜雙師 文 / 淡色
「這把劍的名字,就叫做映ri雪霜劍麼?」
「是。這就是映ri雪霜劍。」
青衣的道人,眼眸在透明冰冷的劍鋒上戀戀不捨地掃過,一歎。
「傳說這把劍原本是上古神人的兵器。修真界和仙界的法寶飛劍,各有分別。大約也可分為凡器、寶器、仙器、神器等類別。而這把劍,便是其中最高明的神器了!」
他苦笑一聲,「神器有靈,自能擇主。我先還不相信這句話,自從聽說此劍的存在後,就一心一意,想要得到它。我在這火山底閉關多年,耗費了無窮心力,終於破開了此劍所有的封印禁制,本以為,它終於要是我的了。卻不想事有天定,神器擇主,它,終究還是和我無緣。」
他癡迷地伸出手去,小心地,想要在那透明冰冷的劍刃上,輕撫一下。
飛劍長吟。「嗆啷」一聲,冰雪的光華閃過,一道大力,將他的手硬生生地撞到了一邊。
「靈和道友也不必再在意了。道法自然,你又何必如此過於執著?」旁邊黃衫的清虛子低宣了一聲道號。「無量天尊!」
這一聲道號聲如洪鐘。一剎時靈和子額頭冷汗涔涔。
「不錯。是我太過於執著了。」半晌,他的眼神忽然恢復了清明。拭去額頭汗水,他朗然一笑。「先前我決意要收取此劍時,道友便曾勸說過我,是我執意不信。如今想來,是我錯了。」
他回身,向清虛子打了個稽首。「多謝道友再次提醒,使我免於心魔太盛,誤入歧途。」
站起身來,兩個道人相視一笑。
一切種種,皆在不言間。
一旁的雲若水見得如此,也不禁展顏一笑。那心頭原本對靈和子的愧疚不安,也盡皆釋去。
「小女子雲若水,還沒有拜見靈和仙長呢!」這時候她方想起來,還未曾向面前這初次見面的青衣道人,行禮相見。
急忙屈身施禮。身前的靈和子卻閃身讓開。
「不敢當。雲仙子如今身為映ri雪霜劍的主人,異ri的修行成就,必然要比我們大得多。努力修為下去,想必大羅金仙有望。貧道一介區區海島散仙,如何敢受仙子的大禮?」
「大羅金仙?」
雲若水愕然。復又淒然。一歎。
「說什麼大羅金仙。說什麼映ri雪霜劍。小女子如今,也不過只是別人手中的,一個傀儡、一縷幽魂罷了。」
她想起前塵往事,多少傷心。低頭黯然垂眸,悄悄地掩去眼角里忍不住就想要奪眶而出的淚水。
重新抬起頭來,她向著靈和子和清虛子兩人,再次屈身,一拜。
「還是要拜見兩位仙長的。此番拜見,一來,是為向靈和仙長您,正式見禮。二來,也是有一件事情,想要求懇兩位仙長。」
她仰起眸來,目光裡無限渴望。
「便是那清虛仙長曾經向我略為言說過的事情。所謂解脫……清虛仙長曾道,靈和仙長的道法修為,比清虛仙長更為高明,小女子如今的狀態,想必仙長一看便知。還請兩位仙長一起設法,為我擺脫這幽冥血羅旗的束縛,使我得到,真正的解脫。可以嗎?」
她殷切地望著靈和子。只怕會從他的神情中,看到一絲半點的拒絕之意。
不是不忐忑的。畢竟,她還沒有見到靈和子,就先收走了他謀劃多年的一把神劍。雖然是無心之舉,雖然靈和子也似乎已經不再介意此事。可是,誰知道他是否真的可以,完全看得開、放得下?
她不稀罕什麼映ri雪霜劍。如果不是適才試了一下,這把劍完全不肯聽從她的心意,離開她的手中。又聽到對面的兩位仙長,提及神器認主一說。她,還真想將這把劍,轉送給靈和子算了。
轉送的念頭剛剛閃起。手中的劍忽然顫動了一下,掌中的感覺猛地一下變得火熱燙人!如針扎一般刺了她的手心,她「哎呀」一聲,不禁痛呼出來。真沒有想到,針扎的感覺也可以變得這麼疼痛。
更沒有想到,這所謂的神劍竟然會這麼靈應,連她想把它送人的念頭都能知道。
「雲仙子怎麼了?」對面的兩個道人見她忽然驚呼出聲,不禁詢問。
「沒什麼。」
她苦笑一聲,慌忙收攝心神。再不敢想將這把劍送人的事情了。
「不知道小女子方纔的求懇,兩位仙長可能答應?」
她再一次詢問面前的兩人。心下裡隱隱有些奇怪。無論答不答應,也該給她一個回話啊!怎麼這兩位仙長在聽到她的問話之後,竟然面面相覷,彷彿有什麼話不好說出口的樣子?
她看著兩個道人。焦急而又忐忑不安地等候著他們的回答。
沉默。
對面的兩個道人眼神互望。彷彿在交換著什麼意見。兩個人的臉色,都是有些陰晴不定。隱隱間雲若水竟有些覺得,兩個人的表情,彷彿還有些說不出的難堪。
不知道過了多久。靈和子終於轉過頭來,衝著雲若水,一聲長歎。
「無量天尊!雲仙子你的情形,貧道早已從清虛道友那裡得知了。實不相瞞,以雲仙子你原來的情形,我二人聯手合力,先前本來完全有把握將你從幽冥血羅旗中,分離開來。只恨……」
他遲疑了一下,方接著道,「只恨貧道私心過甚,當時因見那映ri雪霜劍的禁制,馬上就要完全破除,便想竭盡全力,畢其功於一役。因此將雲仙子你的事情,暫時耽擱了下來。不料今天映ri雪霜劍突然生變,竟會融合了這幽冥血羅旗的血光,一起認你為主。如今此旗的性質已然大變,血光融入了劍意,竟再非本來那一件普通法寶,而是和這映ri雪霜劍的威力,合二為一。要想再將你和這幽冥血羅旗解開,除非……除非……」
他「除非」了半天,竟是囁嚅著再也說不下去了。
雲若水的心卻是一沉。又是一冷。
「除非什麼?」她澀然追問,「請仙長直言相告。仙長請放心,雲若水承受得住一切後果。」
對面的靈和子和清虛子又對望了一眼。兩人同聲歎息,眼神裡有著無盡的悲憫。
「除非有力量足以壓制住映ri雪霜劍的仙人,才可以以絕大的法力,將你和幽冥血羅旗強行分離。」清虛子苦笑著,代為解釋。「只是映ri雪霜劍原是神器,力量足以壓制住它的仙人,不要說人間,就算是仙界,也未必能夠尋找得到。上古神人倒是一定可以,可上古神人的蹤跡,早已經絕跡萬年。如今這個世上,唉!」
他搖了搖頭,不再多言。望向靈和子的目光,也滿是沮喪。
雲若水呆愣半晌,淒然一笑。
「是嗎?是……這樣嗎?既然如此,那……也就算了吧!」
想不到此生此世,和這幽冥血羅旗的關係,竟是再也擺脫不開。
難道她雲若水的命運,就只能夠永遠地被人所束縛,永遠地成為那顧飛寒手下的,一個傀儡麼?一個連想要尋死,都不能夠做到的,傀儡?
她愴然長笑。
掌中的劍鋒冰冷。身披的紅衣血腥。她看著身上的幽冥血羅旗,又看了看掌中的映ri雪霜劍,忽然問:「如果我想要用這把劍,來求一個自殺的話,你們說,我做不做得到?」
手腕翻轉。透明而鋒利的劍刃,一下子便橫攔在了她的脖頸上。劍鋒冰涼。她激凜凜地打了個寒戰。有些冷。
卻更感覺到一種,強烈的快意。
人死為鬼。鬼死了,又是什麼?
清虛子曾說過,所謂鬼死為聻,不過是世人無知,所編造出的,一個笑話。鬼若死了,那就什麼都不存在了。形消魄散、形神俱滅。什麼都不曾存在,什麼都不會留下。
她想要形神俱滅。能不能?能不能??
一隻拂塵卻從斜橫裡乍然伸出,捲走了她脖頸上的長劍。
彷彿是神劍也不願意動手。那原本氣勢逼人的凜凜長劍,此刻竟也會被清虛子的一根拂塵,給捲到了一旁。
「別這樣絕望!」清虛子開口急道,「外人雖然不能夠為你解脫,但以你自己的努力,卻未必不能夠,有解開此旗的那一天!」
「我……自己?」
雲若水愕然。
「是。你自己。」
對面的靈和子點了點頭,看她的目光越發歉疚。
「以你如今的狀態,能夠幫助你的外人實在難以找到。但你是映ri雪霜劍的主人呀!所謂成也蕭何、敗也蕭何。只要你自己努力修煉,我們相信總有一天,你可以完全駕馭得了映ri雪霜劍和幽冥血羅旗,把自己從血旗的束縛當中,解脫出來。」
「可是,」雲若水還是有些惘然。「什麼叫做修煉?怎麼才可以修煉?這劍和旗,都不是我自己主動得到的。我根本就不知道,應該要如何修煉,才能夠最終達到你所說的,那一種狀態啊!」
「我們可以幫你!」
這一番,對面的清虛子和靈和子兩人,異口同聲,開口說道。
彼此對望一眼。靈和子再開口笑道:「我和清虛道友,都是這瓊華島的散仙。我們的修煉之法,或許算不上至為上乘,但也決非凡俗可比。你跟著我們一起修煉,只要努力不懈地堅持下來,遲早有一天,你終可以得成大道!」
清虛子也點頭。「只要你得成大道,那時候這映ri雪霜劍和幽冥血羅旗,自然能夠完全隨你的心意。就算到那個時候,你仍然無法擺脫這血旗的束縛,但那時想必你也能夠去到仙界了。至少,在仙界要找一個功力足可以壓制住映ri雪霜劍的仙人,相比起人間來說,要容易得多。」
仙界?得成大道,去到仙界?
——她若得成大道,能夠擺脫這幽冥血羅旗的束縛的話,是否,也同樣可以找到辦法,幫助元豐擺脫掉那氤霞仙丹的後遺症?
雲若水的心中驀然閃過這個念頭。一瞬間她的心頭大喜!
是如此地忐忑不安,而又大喜大疑。
「得成大道,去到仙界的話,也能夠……找到解開氤霞仙丹藥性,的辦法嗎?」
忍不住顫抖著聲音,她問面前的兩個道人。
清虛子和靈和子對望一眼。
「是兩千年前,星月真人所煉製的氤霞仙丹嗎?」靈和子搖頭,道,「星月真人的修道方法,和我們不是一路。他那所謂仙丹的性質,我們也弄不大清楚。似乎他那仙丹很有些古怪。能不能解開藥性,這個我們也無法給你答案。不過,得成大道的話,也許可以做到吧!」
只是也許。
他們說,只是也許。
但是這就夠了。能夠有一個可能性,至少,比完全的絕望結果,要好得多了。不管怎麼說,她還是有一線希望的,不是嗎?
就像她之被困於幽冥血羅旗。總還是有一線希望的。是不是?
她淒然而笑。
總是這樣子,在她幾乎快要完全絕望的時候,又給予她一線小小的希望啊!教她為此,付出了千難萬苦的努力,卻不知道,最終的結果,到底能夠是好是壞。命運造化,就這麼喜歡捉弄她嗎?
——可是,就算是明知道,這所有的一切,都只是命運對她的捉弄。她,卻竟也完全地,無力拒絕。
——不能拒絕。不能放棄。既然她還活著,這所有的一切,終究是,不能放棄。
她抬頭凝望著面前的清虛子和靈和子。然後低頭,屈身,一跪。
三拜。
「弟子雲若水,拜見兩位師尊。還請兩位師尊成全弟子的心意,收弟子為徒,傳授弟子那修道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