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七章 劍歸我心，九天人如飛仙 文 / 淡色
「這個孩子我要帶走。」那黑衣蒙面人朗聲說道，「我並不想多殺傷人命。你們誰能告訴我，前兩天逃匿至此的昭越皇帝元昕，如今藏在哪裡？說出他的下落，我饒你們不死。」
人群一陣驚慌。這黑衣蒙面人的話一說出口來，柴房內外聚集著的眾多村民們，登時大亂！
雲若水飄蕩在半空中。一顆心兒，空空落落，沒有著落。
她的兒子樂樂被抓住了。抓住他的是一個黑衣蒙面人。這黑衣蒙面人抓住樂樂的目的何在？他，又究竟是什麼人，會要來抓樂樂？
她原本心裡面是不明白的。可是，此時此刻，這黑衣蒙面人一開口說話，她便立時就明白了。
是他！是他！！
她聽出了他的聲音。有些耳熟的聲音，很久前他們曾經相處過。一起逃難，一起抵禦追兵，一起，從那無名荒山的地下，起出了元豐的屍身！
「龍觀濤！」
她輕輕地道。
她沒有想到他還活著。那時候被剛剛甦醒過來的元豐所殺，此後山上又發生了什麼事情，她就完全不知道了。她還以為，元豐既然連她都已經殺死了，自然也不會放過龍觀濤和他那兩個掘土的屬下。但如今看來，事情，竟然不是如她所想。
龍觀濤還沒有死。他還好好地活著，並且，很可能他仍然還在為元豐辦事。
雲若水顫抖了起來。
龍觀濤來抓捕她的兒子樂樂，和元昕。那是什麼意思？
元豐要抓捕他的兒子樂樂，和弟弟元昕，那是什麼意思？
——斬情滅xing，始為仙！
「是這個原因嗎？元豐，你還是為了這個原因嗎？」
雲若水的身體顫抖了起來。她無法接受。她的兒子樂樂，那樣小小的樂樂，聰明可愛的樂樂，元豐怎麼能夠忍心把他殺死！她，又怎麼能夠忍受，樂樂會死在他生身父親的手下！
「怎麼？沒有人肯說出元昕的下落嗎？」這時候下方柴房裡，黑衣蒙面的龍觀濤似乎已經等候得不耐煩了，手一拍，「砰」地一聲，一截大木頭碎成了片片飛屑。「再不說話的話，我把你們全都殺了！」
人群哭叫。村民們哪裡見過這樣厲害的手段？眼見得那樣大的一截大木頭都被龍觀濤一掌拍碎，飛散的碎屑，打在他們這些村民們的臉上，都疼痛得厲害。有人伸手往臉上一摸，發現竟然被濺出了血來。一時間不由得哭叫得更厲害了。
龍觀濤眉頭大皺。
這幫村民實在太不濟事了。那人說一定能夠在這個村莊抓捕到他的兒子和弟弟，是真的嗎？
他有些懷疑。
可是，再想想那人這年餘來的厲害手段，他又趕快將這一絲懷疑的情緒藏到了心底深處。那人太厲害了，為自己的小命計，他還是不要多想的好。
低下頭來，他看看懷裡哭叫的嬰兒。小小的嬰兒，雖然正在不停地哭叫，但仍然可以看得出來，長得確實很像元豐和雲若水。這必定是元豐和雲若水的那個孩子無疑了。
他歎了口氣。
可憐的孩子。
手掌不覺放柔和了一點兒。抱著那個哭泣的嬰兒，他不耐煩地看向面前亂哄哄的一群村民。
「還沒有人肯告訴我元昕的下落嗎？」他的語氣，越來越陰森冷酷了。
「大爺！我們確實不知道你說的那個什麼元昕的下落啊！」有人受不住了，牙齒打著戰，哀聲求告。
「是啊，我們真的什麼都不知道！」其他人也都隨聲附和。「昨天還有官兵在這裡搜捕欽犯來著。要是真有你說的那個人，也一定被他們給抓走啦！」
「啊，對了！」又有人終於想起了剛才劉大嫂的觀點。「剛才劉大嫂推測，這地上躺著的張大福夫妻倆，一定就是被那幾個欽犯給殺死的！那欽犯殺死張大福夫妻後就逃跑啦！」
村民們顫抖著聲音七嘴八舌。龍觀濤皺著眉頭打量著地上的兩具屍體。
半空中，雲若水也怔怔地遙望著他。
寂靜。
忽然間，又是一陣騷亂，打破了這一陣寂靜。
「不好啦！不好啦！官兵們又回來啦！」有幾個村民大嚷著跑了過來。
那村民被柴房中奇異的情況給嚇了一大跳，一時間呆愣在地上，竟是說不出話來了。
柴房中原來的村民們這會兒因見那黑衣蒙面人一直都只是出言恫嚇而已，膽子卻不覺都有些大了起來。見那幾個飛跑過來的村民們呆愣住，不覺都紛紛開口詢問。
「怎麼不好了？什麼官兵們又回來了？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那幾個村民終於慢慢定下了神來，拍著胸口，驚魂未定。
「是昨天的那一撥官兵。他們走了沒有多遠，又不知道聽說了些什麼消息，堅持認為那幾個欽犯還藏在咱們村裡，又回過頭來，打算再仔細搜捕一遍！」
彷彿在應和著村民們的話語，遠遠地，已經又傳來了官兵們的馬蹄得得聲，並村口處的一陣雞飛狗跳聲。
一個洪亮的聲音遠遠地傳了過來。「這群該死的刁民！明明那幾個欽犯就藏匿在這裡，他們竟不知道使了什麼法兒，害咱們白白搜捕了幾天都沒有搜出人來！來人呀！今天可不能再那麼慈悲了。傳我的命令！刁民們再敢不供出來欽犯的下落，就給我把他們全都殺了！看他們還敢不敢如此膽大？」
「是！」
緊接著就是一大片官兵們的轟然答應聲。聲震如山。嚇破了村民們的膽。
「他們要殺人！天，官兵們要殺人屠村呀，怎麼辦？怎麼辦？？」
村民們也都聽見了適才那個洪亮的聲音。一個個頓時嚇得魂驚膽落。有幾個膽大的村民便不管不顧的，衝過同樣可怖的黑衣蒙面人身旁，撒開腳丫子往自己家裡跑去。「快逃命啊！我要趕快拉著家裡的老婆孩子們逃命去！」
村民們一個接一個地跑了。龍觀濤沒有動，也沒有攔阻，只是淡淡地望著那些村民們飛跑的方向。
很快，柴房中只剩下了兩個活人，和兩具屍體。
「其他人都跑了。你為什麼不跑？」
龍觀濤問跪在兩具屍體前面的小女孩。
「這是我的家。我為什麼要跑？」
小菊咬著嘴唇回答。她倏然爬起身來，一仰頭，衝著他伸出了一雙小手。「還有我的弟弟。把我的弟弟還給我！」
龍觀濤一呆，忽然笑了起來。
「小姑娘，你膽子倒還真大。」他笑道，「可惜這個小孩子不能夠給你。唔，外面官兵們開始屠村了。你要是想活命的話，我倒可以把你帶到一個安全的地方。」
「我不要！」
小菊哼了一聲，罵道，「貓哭耗子假慈悲！你要真是好人，就快把我弟弟還給我！我們姊弟倆才不用你救命呢！」
她忽地猛撲上去，連抓帶搶，竟是想把樂樂直接從龍觀濤的手裡搶走。
可惜，以她的身小力弱，卻又哪裡可能成功？
龍觀濤一歎，身子一閃，已經避開了小菊的抓搶。遠遠地望了小菊一眼，他的視線裡有些惋惜。
「不要我救就算了。」
他輕飄飄地扔下一句話語，身形忽然飛起。輕飄飄地往上直飛，然後「砰」地一聲，撞飛了柴房的屋頂，穿過了雲若水的身畔，遠遠地，向著天邊飛去。
雲若水望著龍觀濤飛逝的身影發呆。
原來不過一年的時間，龍觀濤也已經會飛了。是元豐傳給他的修煉之法麼？
可是，卻又為什麼，龍觀濤飛行的樣子，給她的感覺竟是那麼奇怪？
不，不！這不是重點！重點是……重點是……龍觀濤挾著她的兒子樂樂，究竟是要往哪裡去？
是要先去再追捕那個元昕呢，還是要直接把樂樂交給元豐？
天！如果龍觀濤還要繞道去抓元昕的話，至少她還有多餘的一點兒時間可以想辦法。可是若是龍觀濤要先把樂樂交給元豐的話，只怕樂樂馬上就要有危險了！
她怎麼能忍受元豐殺死樂樂？她怎麼能忍受元豐殺死樂樂！！
她的心亂如麻。一剎時雲若水的心亂如麻，連任何的想法都不能擁有了。思緒如此混亂。情緒如此焦急！
究竟要怎麼辦？她究竟要怎麼辦，才可以救下她的兒子樂樂！
幽冥血羅旗……映ri雪霜劍……從來、從來沒有任何一刻像現在這樣痛恨自己的無能為力！從來沒有任何一刻像現在這樣，後悔當初不應該選擇五台派的那個「百劫輪迴」之法！
手無縛雞之力。漂浮在半空中冷眼旁觀一切卻無力插手。她不要這樣無助的狀態，她不要這樣無助的狀態！
——哪怕是昔日受困於幽冥血羅旗，心神不得ziyou的時候，也都比此刻這樣惶然無助的狀態要好得多！
「血羅旗……映ri劍……給我回來！給我回來呀！」
她仰天大吼。可是，魂魄的狂呼，卻沒有一個人能夠聽見。
「我不要百劫輪迴！我不要重入輪迴，我不要讓一切重新開始了！我要我原來的狀態！哪怕是永為天地遊魂也罷！哪怕是永生永世地之間、永生永世都無法開解心頭的痛苦也罷！我什麼都不在乎、什麼都不計較了！讓我回到原來的狀態！讓我回到原來的狀態呀！」
她跪倒在半空之中，嘶聲長呼，淚流滿面。
「我的幽冥血羅旗！我的映ri雪霜劍！請你們回來呀！回到我的身邊來，回到我的體內來，幫助我救回我的兒子樂樂！幽冥血羅旗，你不是曾經和我的心神相連嗎？映ri雪霜劍，你不是傳說中可以自行擇主的神劍嗎？回來啊！回到我的身邊來！我發誓，我這一輩子，不，生生世世，我都不再背棄你們了！請你們快點兒回來啊！回來幫幫我啊！」
她的淚一點一滴地流下。淚水？魂魄又怎麼會流淚？
渾身都開始發熱。天上的陽光如此燦爛。初升的朝陽，忽然間都射出了異常強烈的光芒，千萬道五光十se，光彩變幻的強烈異芒，照耀在她的身上。
「怎麼回事？這陽光怎麼會突然變得這麼耀眼！」地上有人在驚呼。
「天！我的眼睛瞎了！」又有人在瘋狂呼叫。「光芒太強烈！我不過朝著太陽看了一眼，我就什麼都看不見了！天啊，我的眼睛瞎了！」
「這是怎麼回事？這是怎麼回事？？現在還是早晨啊，就是夏天陽光最強烈的中午，也沒有這麼耀眼的光芒！」更多的人在捂著眼狂叫。「老天爺的異變啊！是上天在發怒！是上天對我們的屠殺在發怒嗎？」
無數的人跪了下來。捂著眼睛，朝著天空中跪伏膜拜，戰慄著不敢起身。
雲若水看不見。
她看不見下方無數人群的騷亂驚惶。聽不見下方無數人群的跪拜祈禱。她已經閉上了雙眼。緊緊地閉著雙眼，任眼角的淚水縱橫的流，而四面八方飛射過來的強烈光華，照耀在身上，暖洋洋的，整個人都說不出的舒服。
心神狂喜。
那不是她的情緒。不是她的心神正在狂喜。是不知道什麼東西，通過了莫名的心神連繫，所傳遞給她的一種感情。我在如此如此地狂喜。我的心已為此歡呼。你也在為我的歸來而高興吧？你也在為我和你重新的合二為一而興奮著吧？是嗎？是嗎？？我的主人！
我是你的劍。你是我的體。魂魄相系，血肉相連。既然我在當初選擇了你，我們一生一世，密不可分。
我是你的呵！雲若水，主人。
我的名字是——映、ri、雪、霜、劍！
「呵——」
雲若水在半空中一聲長嘯。
仰天一聲長嘯，似吐盡今天以來，胸口的那諸多鬱悶之氣。嘯聲滾滾，聲遏雲霄。四面的雲團都應聲飛散，露出正當中一大片湛藍藍的天來。而腳下的大地上，無數的百姓官兵，都因著這一聲清越長嘯，跪拜得越發虔誠、戰兢了。
透明的五彩光虹出現。似一彎彩虹，環繞在雲若水的身上。歡呼繚繞，然後，凝定在她的腳下。
她腳踏飛劍，緩緩而落。白衣飛揚，雪光縈艷，天上的朝陽已恢復了溫柔祥和，柔柔的紅色朝霞照耀在她的身上，她的人是如此美麗。
小菊呆呆地仰頭看著。看著這個從天而降的美麗女子。
「仙女姑姑……」
她輕聲呼喚，眼眸中忽然流露出一股強烈的激動！
「仙女姑姑！我認識你！你是我弟弟樂樂的親生娘親，是不是，是不是？」
她驀然從地上爬了起來，激動地踢開一旁的一具官兵的屍體，飛跑著向雲若水揮舞著頸上的一塊玉符！
「你看，仙女姑姑，這就是你送給我的那塊玉符！我一直戴在脖子上！剛才有一個官兵要來我們家做壞事，還想殺我，我正害怕著呢，這玉符忽然就發了光，那官兵就被這玉符的光芒給逼了回去，自己的刀把自己給殺死了！仙女姑姑，你的玉符好厲害啊！你的本事一定也更大吧？你一定是知道了我弟弟的事情，來救他的，是不是？是不是？？」
她跑到雲若水的正下方，仰著臉，激動地看著白衣虹劍的雲若水。面上，忽然湧出了狂喜的淚水。
「你來救樂樂了。我的弟弟樂樂終於有救了。太好了。嗚嗚……真是太好了……嗚……我的弟弟……我的弟弟呀！」
「哇」地一聲，她忽然又蹲在了地面上，放聲大哭起來。「弟弟……我的弟弟……」
弟弟的仙女娘親來救他了。她不用再擔心弟弟的生命安全了，這真是太好了。可是，可是……仙女姑姑救回了弟弟，一定也要把他帶回天上去了吧？她的弟弟，以後再也沒有了……再也沒有了……
失去了對弟弟性命安全的擔憂，小菊一下子又擔心起另外一個問題來。她傷心地哭，拚命地揉著眼睛，怎麼也無法再止住心裡頭對馬上就要失去弟弟樂樂的悲傷。
她哭得是那樣地傷心。以至於竟沒有注意到，不知道什麼時候，雲若水已經降落在了地面上，正落在她的身前。
怔怔地凝望著她的淚顏，半晌，雲若水一聲歎息。輕輕地伸手，小心地拭去了她眼角的淚水。
「我是來救回樂樂的。他是你的弟弟。你放心，樂樂永遠都是你的親弟弟。永遠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