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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四十六 貪得無厭 文 / 志龍

    幾天後的一個晚上,還是李秋平洗衣的時候,陸曉凱又站在一旁。可李秋平卻愛理不理地說:「別站在這裡,礙手礙腳的。」

    「你怎麼啦!何必。」陸曉凱被弄得一頭的霧水。

    李秋平推一把陸曉凱捏扇子的手說:「就要下雪了!」

    「秋平,你有些不對勁,我做錯了什麼?」

    「你給他多少?」

    「二萬,過幾天再給他一萬。」

    「我不服。憑什麼。」

    「原來為這事。」陸曉凱笑了起來。

    「還笑,笑什麼。來田畈一年多了,你看到村裡的人嗎!你瞭解他們嗎!我家若是與他們一樣,我還不會有現在的感受。大海,他吃皇糧,卻干喪盡天良的事,這樣的人反倒值得你同情。我看你的良心叫狗吃了!」

    陸曉凱收起折疊扇。「秋平,我給你講個故事。」

    「我不要聽。」李秋平使勁地搓著衣服。「再遷就他,你就給我走,走得遠遠的,管你是死是活。」

    「秋平,這個故事,」

    「我不聽。全是官官相護。」

    「秋平,這是我在一本書上看來的故事。不妨礙洗衣。」

    李秋平沒吭聲。

    「從前,有位富有、善良的菩薩,他常年施救眾生,名揚百里。一天,一隻鱉王到菩薩家中,它告訴菩薩明天要發大水,而且將淹沒整個城市。菩薩將消息告訴國王,國王不信;菩薩便走家串戶告知城中所有居民,並請他們做好防洪準備。第二天,傾盆大雨果真鋪天蓋地,濤濤洪水洶湧而來。菩薩感謝鱉王,他努力幫助眾人,最後,菩薩才駕船逃生。這時,鱉王游到菩薩船邊說:『好心的菩薩,我來給你引路。』菩薩非常感動,他跟著鱉王行進。路上,他們遇到一條蛇,蛇對菩薩說:『好心人,救救我。』菩薩見是毒蛇,便看了看鱉王,鱉王搖頭。菩薩猶豫一會兒,他不忍心,於是,他將毒蛇救上船來。不一會兒,他們又遇上了一隻狐狸,狐狸對菩薩說:『好心人,救救我。』菩薩見是狡猾的狐狸,他又看了看鱉王,鱉王還是搖頭。菩薩又不忍心,於是,他又將狐狸也救上船來。行了一程之後,他們遇上一位溺水人,溺水人對菩薩說:『好心人,請你救救我吧。』菩薩見是人,毫不遲延地將他拉上船來。在鱉王的引導下,他們一行到了一座山上。這時,狐狸發現一個山洞,他們便跟著狐狸進入洞中,菩薩點火取暖,而毒蛇、狐狸四處尋找食物。不一會兒,毒蛇對菩薩說:『大好人,請跟我來,我發現了寶藏。』菩薩想,如是真有寶藏,我又可以普濟眾生,他便與毒蛇同去。菩薩真的看到一箱亮燦燦的金元寶。這時,溺水人上前對菩薩說:『大好人,我家裡窮。』菩薩看了看他便給他一隻金元寶。溺水人搖搖頭說:『大好人,我家裡很窮。』菩薩又看了看他,再給他一隻。可溺水人不停地搖頭,可憐兮兮的說:『大好人,我們一人一半吧!』菩薩不同意,他把溺水人逐了出去。洪水退了之後,溺水人不服菩薩的霸道,跑到國王的宮殿中對國王說:『城東的菩薩利用洪水之亂大發難財,他偷竊了您的一箱金元寶。』國王因為菩薩有關洪水的通報正要獎賞菩薩,聽這人一說,便猶豫不決,於是他派人搜查菩薩的家,結果真的搜出一箱金元寶。國王便命人將菩薩關進死牢。鱉王得知消息後心急如焚,他找來狐狸和毒蛇並對它們說:『我們都是一同落難的,是大好人菩薩救了我們的性命。現在他卻含冤被昏庸的國王打入死牢,我們要想辦法救菩薩。』狐狸一聽哈哈大笑。『這好辦。我有辦法。』毒蛇和鱉王跳了起來。『快,快說。』狐狸翹了翹長長的尾巴說:『毒蛇,你去國王的宮殿,在國王的酒裡邊下毒,我去給菩薩送解藥,老鱉,你就負責告訴國王,菩薩有解藥能救國王的命。』毒蛇和鱉王異口同聲說:『好,好,我們馬上分頭行動。』就這樣,菩薩被解救了。國王覺得這事蹊蹺,便問菩薩這是如何。菩薩以實相告,於是,國王下令處死了被救的溺水人。」

    陸曉凱說完後,李秋平突然笑了起來。「但願段德貴是毒蛇、是狐狸,也不要是被救的溺水人。大海,是這樣嗎?」

    「誰知道!秋平,其實普通人沒有堅強的意志、崇高的理想,更不可能有真正的人生。你我都是普通人,跳不出這個圈子。」陸曉凱拎起籃子準備到前屋去晾衣服。

    李秋平突然緊緊抱住陸曉凱。「大海,今生今世我陸家做牛做馬也報答不了你的恩情。大海,我願做狐狸,我願做毒蛇,大海,我要天天燒香,求老天保佑你,保佑小寒姐,保佑你妻子和孩子平安!大海,段德貴不是好東西,他像菩薩救的人。」

    陸曉凱拍拍李秋平的肩頭說:「秋平,下次不能在我面前生氣,要不,這麼好聽的故事你就聽不到了。」

    這段時間,陸曉凱又無數次撥打陳小寒的手機,對方均關機,他思來想去這事只有谷小保能幫上忙,最好能查到陳小寒在成都的情況。於是,他給谷小保打了電話,把陳小寒在田畈的情況、自己的猜測告訴谷小保。谷小保大吃一驚,這不等於自己害了陳小寒嗎!他立即開始查找,沒過幾天他回了電話:陳小寒在火車上遭竊,手機和證件全被偷;陳小寒平日裡與成都的表姐聯繫不多,表姐的家境不怎麼樣。陳小寒讓他轉告陸曉凱,她現在身體很好,要陸曉凱放心。如果成都實在住不下去她會考慮回海西。儘管陸曉凱感覺到陳小寒的處境不太好,但他總算放心了。他請谷小保找個理由去趟成都,先給她送些錢救救急。

    「我明天上午出發,下午就能與她見面。近來天氣不錯。保重。」

    陸曉凱沉思良久,在他的印象中,陳小寒沒有單獨離開海西的經歷,正值暑期,稍稍打個盹,東西被人偷了完全可能;關鍵是陳小寒擔心陸小明家的安全,她這次去成都未經陸曉凱同意將陸曉凱工作以來全部的人事命令、師大畢業證書等證件全帶走,這讓陸曉凱後悔莫及。此外,令他難以想像的是,即便如此,她到了之後為什麼不來電話。

    「吳總,你好,我是凱。」

    「對不起,我不認識你,打錯電話了。」吳義林關了手機。

    陸曉凱再打。「是我,聽不出我的聲音?搞什麼名堂。」

    「對不起,我不認識你,你肯定打錯電話了。」

    「你老婆叫,」

    吳義林又掛斷。

    陸曉凱再打。

    「你這人怎麼回事!我老婆是名人,」吳義林怒氣沖沖。

    「混蛋!還記得寧波之行嗎,第一天在汽車內躺了一晚,不到五點就吃早餐,吃的是豆漿和小籠包子,你吃了三籠。」

    「你是!」

    「不是我,還是誰!」

    「你不瞭解我,其實,你不接著打我也會打過來。在哪?」

    「別管。」

    「你有車嗎?」

    「你別管。」

    「我必須管。」

    「桑塔納,」

    「型號、牌照?」

    「2000、62810。」

    「對不起,我毫無準備。我,這,不能怨我。」

    「我有事要你幫忙。」

    「身體怎麼樣?終於浮出來了,先見一面再說。」

    「不行。」

    「那,請說。」

    「幫我墊筆款子,今天送到谷那裡。告訴他是我說的。我的情況還好。不用擔心。」

    「多少?」

    「一個家庭的生活費,你看著辦。」

    「絕對。兄弟,剛才我沒辦法,請原諒。」

    陸曉凱與段德貴在田畈的狹路相逢決非偶然。

    當段德貴在燕子家第一次看到陸曉凱時,他便覺得似曾相識,上網一查他認為田畈所謂的「美術教師陸大海」與陸曉凱有驚人的相似。大喜過望的段德貴急急忙忙奔向段德良辦公室,可當時段德良不在——後來,他想起這事,他慶幸地對自己說:「好在段局不在,要不,慘了。」因為,他從段德良辦公室出來後,就聽到一位鄉下人述說了「美術老師」的一番「義舉」。他猛然反省,這樣的人一定有非凡經歷和可貴的「資源」,不但如此,經驗告訴他,這樣的人往往命運多變。他想像著這是自己人生關鍵的一步,也許是一次重大機遇,儘管,這可能是一次重大的冒險,儘管這對自己的人格是一次嚴峻的考驗。段德貴曾經對貪贓枉法時將法律置於腦後、見義勇為時又將良心放在身後的不仁不義之徒恨之入骨,可當他身臨其境時,他卻產生了異常的朦朧的想法。他的想法和當時的舉措無異於精明人忽略大多數人對突發事件本身所表示出的關注而觀察周邊人們對事件的反應、分析事件的本質並臆測和掌控接踵而至的社會評論。自此之後,段德貴食宿無律,他不懈努力,他要發掘證據,儘管「工作」進展緩慢,而且,沒有確鑿的證據證明此「美術教師陸大海」就是彼「盧東副區長陸曉凱」以及其可能的「資源」的豐富程度,但是,段德貴確實具有跨越式的發展思路,因為,他已開始推測、分析「資源」存放在田畈的可能性和具體的存放位置。為此,他想方設法接近陸小明和陸曉凱,並對陸曉凱的行蹤實施跟蹤。此時,即便他自己也說不清道不明所有這一切是自己的手段還是最後的目的。

    這天,段德貴看見陸曉凱的車子出了田畈,他便騎摩托車趕回新江,中午,他找了幾個人一同到陸小明打工的酒店對老闆一番說辭,將陸小明拖上桌子,一聲兄弟一聲哥們,三下五除二便將陸小明灌個大醉,這之後,他將陸小明送回田畈。進了小木屋後,他立即對陸曉凱的房間來了個日本鬼子掃蕩式的大搜查,但是,他未發現有價值的東西。他決不善罷甘休,因為此時,他肯定這條大魚一定名堂多多,有嚴密的防範措施。他趁石泉山莊開張之際實施苦肉計,他蒙騙了所有的人,他拒絕段德良的幫助,主動要求到石泉鄉當一名普通民警以便戴罪立功、將功補過。因此,他得到了在石泉在田畈隨時、任意活動的正當理由和所有條件。後來,他輕鬆順利地嘗到了第一次甜頭——他獲得了一萬元現金而且沒寫借條並自覺因提供「xing變態」信息而搏得了陸曉凱的好感和同情,當然,他不會就此懸崖勒馬。雖然段德貴的技法不甚高明,而且,經常如法炮製甚至痕跡重重,雖然李秋平多次善意提醒,但可悲的是,此事並未引起陸曉凱太多的警覺抑或他有警覺但苦於一時無策只得被迫與段德貴周旋,以至於段德貴產生了屢屢得逞的感覺。因此,段德貴的慾望漸漸膨脹,心理逐漸扭曲,他的臉也相因一次次成功而變得猙獰。

    非得欺詐升級為訛詐時,陸曉凱才會警惕嗎?

    這天傍晚時分,段德貴又來了,吃完晚飯後,他將陸曉凱拉到了一邊像以往一樣——他又提出一個理由。

    「你變了!」

    「不會吧!」

    「我提醒你,我財力有限,請你不要利用我的弱點,我一生最反感這個,這是最卑鄙、最下流的行為。之所以以前我這麼做是因為我認為你是一個不壞的人,我同情你。因此,如果你改弦更張、懸崖勒馬還來得及,我們可以繼續交往。」陸曉凱只是溫怒而言。

    「大海哥,我承認你判斷正確。但是,我也請你好好權衡利弊。我今天來還有一件其他的事,大海哥,如果我的判斷也是正確的,那麼,我無意中已幫了你一次大忙。如果我過去讓你不高興了,我請你原諒;我向你坦白,我說的全是騙人的鬼話,為此,我向你道歉。」段德貴將一隻塑料袋放在桌子上。「大海哥,這是我在田畈發現的。」他一臉怨怨地轉身走了。

    陸曉凱打開塑料袋,裡邊是一隻嶄新的數碼相機,於是,他立即上樓打開電腦。真是不看不知道,一看他便嚇出一身汗來。怪怪,大大小小遠遠近近共有五十多張。他的第一個反應是誰拍的?為什麼?自己的身份真的暴露了?他推測段德貴已知曉自己的身份、有精明的頭腦和卑鄙的動機;也有可能是段德貴所說的海西警察的傑作;最後,他認為段德貴變換手法進行訛詐的可能性並非完全不存在。是的,大多數人只能接受一個頻率,但是,段德貴可能就是能同時接受幾個頻率的人。

    這時,李秋平遞過毛巾。「這種天也出汗!大海,段德貴是敲詐,別理他。」

    「憑什麼?」陸曉凱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緒。

    「誰拍的照片?」李秋平看到了電腦上的相片。

    「不知道,這就是他敲詐我的東西。」

    「我聽不懂。」李秋平接過毛巾。

    「秋平,請原諒,那天晚上我太激動,險些讓你出洋相。我不想傷害你。我保證今後再也不會發生這種事。」

    李秋平盯著陸曉凱說:「快洗澡,我們都洗完了。今天晚上你會陪我洗衣服嗎?」她出了房間。突然,她又站在門檻上說:「說不定段德貴有的相片還沒給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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