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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八十一 世道之鏡 文 / 志龍

    陸曉凱默默地離開趙媽,躺在海邊的草地上,不覺中想起了過去的時光。

    當他在一家醫藥公司老總家的大陽台上,也像現在這樣抬頭望著空中的月亮時,老總問他:「若有所思,彷彿夢幻,想什麼呢?」

    「為什麼有上弦月、下弦月,為什麼有潮起潮落。」

    「陸哥,累不累,自然現象。就像你現在,躺在沙發上,ziyou自在,隨心所欲,如果你願意,下去游游泳,如果你需要,摟幾個小姐,做你想做的事;但是,星期一你又要按時上班,訓斥下屬的不規矩,這邊沒訓斥完,那邊又被上司叫去,心悅誠服地接受上司的訓斥。這也是自然規律。」

    「今後,我就遵循這個自然規律?」

    「陸哥,你總是對明天存有疑慮,缺乏信心。你要做的全部,就是哄穩了上司,護住了屬下,大家一起,你好,我好。哈哈大笑。」

    「講得好。」

    「陸哥,現在,我們總不能躺在椅子上看月亮吧,做點什麼?要不然,對不起月亮,對不起自己。」

    「沒有感覺。」

    「我幫你找。」

    「說來聽聽。」

    「下去,坐在游泳池邊上,先聽一首鋼琴曲,比方說《月光曲》什麼的,如果你高興,讓小妹繼續彈,直到進入夢香;或者,來場小小的比賽,這是二十五米的泳道,游泳最能體現青春活力,我們來回八次,比上二百米,這比你騎自行車好多了,不至於一身大汗;再接下來,玩玩車子,到剛修好的環線上,那裡車少,提到一百八或者二百,我的新車不錯,百公里加速只需八點五秒;如果這些都沒興趣,那麼,我說說生意場的潛規則,你吹吹工作中的大笑話。」

    「余總,你認為陸曉凱有多大能量?」

    「五百萬應該不在話下。」

    「五百萬,太低了,輕量級,我想成為重量級的,而且明天我就想加入重量級俱樂部。」

    「陸哥,明天十六點以前我保證你是重量級俱樂部的會員。」

    「那麼簡單!」

    「就這麼簡單。只要你需要的時候想到小弟就行。」

    「那要看你的運氣了。」

    「陸哥,你我的命運是老天定的。我有位開酒店的朋友,他說:運氣來的時候,吃住都超員,哪有精力搞衛生,菜盤子裡一二隻死蒼蠅常有的事,但許多人卻拿著現金,催他結帳,擋都擋不住;可運氣不在時,管廚師精心烹調,廁所搞了又搞,就是沒人來,好不容易來了幾個,不是挑肥揀瘦就是神經兮兮,一問還是防疫站的,最後簽單賒帳。陸哥,你這個級別,大會上講話、電視上唱歌,一點都不紅臉,不僅心安理得,而且自然而然;報上登的那些,少則幾萬,多則才幾十萬,多可憐。你能說這不是命!陸哥,我要錢有什麼用,我的想法是結交像你這樣,命好,運好,命運更好的朋友。不瞞你說,在海西,我有十幾像你這樣的朋友,而且,都是用眼神就可以交談的好朋友。」

    「像我這樣的人在海西不算什麼。」

    「你理解錯了。我說的你這樣的朋友是指仕途蒸蒸日上的、前途不可海量的,大風大浪應付自如的。你說五百萬能做什麼,在香港弄只小茅棚就要七百萬。陸哥,有什麼要求儘管說。」

    「來一曲鋼琴。」

    「陸哥,」

    「《月光曲》。來吧。」女士彈了沒一會兒,陸曉凱說:「算了,曲子配不上月光。」

    余總無奈地揮了揮手,但是,彈琴女士由此及彼的踢嗒聲卻將陸曉凱帶回到過去的一天。

    當陸曉凱正癡迷地望著沐浴後的勞chun燕時,天花板上突然也來了一陣相似的踢嗒聲,他的興趣頓時消失得無影無蹤,他沒頭沒腦地問了一句。「岑兒睡了?」

    勞chun燕對陸曉凱臉部表情的極速變化不解,並憾恨不已。「自己不會去看呀。」

    陸曉凱一臉歉意,他搖了搖頭,進了陸岑房間,他推醒陸岑,強行要看作業,弄得陸岑一臉不高興。一個多小時後,他回到房間時,勞chun燕瞪著大大的眼睛,一臉憤懣地說:「怎麼突然關心起來了,她明天要上課,你明天是睡懶覺的!」

    「我明天要騎一個來回,八十公里。」

    「你騎!到沙發上去睡!養足精神!騎!」

    「chun燕,麻將能不能打小點。」

    「已經很小了!」

    「那是賭博,四圈下來輸贏好幾千。」

    「憑我勞chun燕的實力,搓這樣的麻將很正常,小菜一碟;和我在一起的都是科長、行長,還有局長、區長,你管不了!吵完了岑兒,又來煩我。你少來。陸曉凱,其他的事我們商量著辦,麻將與你無關!」

    「你,」

    「你什麼,你就不能讓這屋裡的女人高興一點嗎!」

    當陸曉凱睜開眼睛時,余總和二位小姐已坐在身邊的椅子上。

    「陸哥,麻將、游泳,還是讓小姐高興高興。」

    從二位小姐的裝束上看,余總是準備游泳的,但小姐卻將陸曉凱位上了麻將桌。一人發了一萬籌碼,一圈下來,陸曉凱不僅一把沒和,而且還假和一回,籌碼所剩無幾。

    余總笑笑說:「陸哥,手氣不好,還是技術不行,不能怨小姐太迷人。」

    「余總,繼續。打完了籌碼,付現的。乾脆不要碼子,打現的。對,直接打現的,刺激大。」陸曉凱苦笑著。

    小姐一聽嘻嘻哈哈地笑開了。「陸哥,不行的,抓你進去,有小車接你出來的,我們抓進去了,皮肉之苦肯定少不了的。」

    「她們說得不錯。」余總拿出一副眼鏡給陸曉凱。「陸哥,報紙上登了,老花的年齡提早了。戴上試試。」

    「哼,哼,」陸曉凱知道余總有名堂。

    「陸哥,我知道你不在乎什麼,但你不高興,今晚,我們就沒有意思了,戴上眼鏡,能變手氣,大家也好高興高興。」

    陸曉凱將眼鏡拿在手中看了看,又覺得是一副普通眼鏡。「有度數?」

    「不知道。」余總一邊笑一邊疊牌。

    兩位小姐嬉笑著搶過眼鏡,像玩弄玩具似的幫陸曉凱套著。

    就在陸曉凱還沒有完全戴上時,奇怪發生了,麻將牌被看穿了,他自己架好眼鏡,左右看了看,眼中的小姐赤身裸休;他摘下眼鏡,麻將牌恢復了原樣;又戴上之後,他自然地一左一右地轉著腦袋。陸曉凱笑咪咪地來了精神。二圈之後,余總和小姐的籌碼全到了他這兒。這讓他體會了知己知彼、百戰百勝。

    余總樂了,鼓著掌;小姐樂了,扭著身;陸曉凱也樂了,他摘下眼鏡,捏在手中把玩著、揣度著。

    而此時,草地上的陸曉凱卻想,如果有一副能看透世道的眼鏡就好了——能確定王國基是否與想像的一致。

    四月二十六ri,夏冰突然提拎著大包小袋回到別墅,不一會兒,趙磊笑著跳著進了屋。

    「老同學,不好意思,打擾了。」夏冰一副自在得意的樣子。

    「本小姐正沉浸在幸福的幻想中。不過,看到老同學回來,本小姐非常高興。怎麼不來個電話,我好去接你。如果我不在家,大海也會去接你。」

    「小磊,大海這段時間高興嗎?」

    「你走了他能高興?真是的,也不跟我說個理由,這裡不是賓館、酒店,怎麼樣我還是主人。」

    「他走的時候講了理由!我離開,你不知為什麼!趙媽都知道。」

    「真的不知道,小冰,說說看。」

    「我從沒看過大海這樣的神態,既不高興也不煩惱,既不像以前的花匠更不像當年的陸曉凱,成天無所事事,變成這個樣子一定比死人還可怕。煩死了,我估計,這一切就是因為我的存在。」

    「我也有這種感覺,」

    「大海就像一隻沒有電池的復讀機,支支嘎嘎地帶不動磁帶,不知道在放些什麼。」

    「形容得真好。還像一個沒吃飽飯的人唱詠歎調,高也高不上,低也低不下。」趙磊拍手稱快。

    「小冰,買二節電池送給大海。」趙媽瞠一眼夏冰,笑笑說。

    「趙媽,我買好了。謝謝夏冰醫生,關鍵是她診斷正確。」陸曉凱進了客廳,裝出一副認真思考的樣子說:「小冰,我猜想管理學研究生一定有大量心理學課程,或者你兼修心理學,而且學得不壞。」

    「謝謝表揚。既然如此,我再說幾句,我肯定你今天的情緒最低沉,是正弦曲線的最小值,因此,我祝賀你即將開始的上升。」

    「年輕人,你最好搬幾盒高大的花放在樓前,我真想看到你們三人像以前那樣坐在樓前喝茶,我幫你們加水。那種時光真好。」趙媽拖著陸曉凱。

    「搬什麼花?我現在就去。」陸曉凱非常積極。

    「無所為,反正高大的就行。」

    「趙媽,為什麼一定要高大的?」

    「趙媽認識你,趙媽可憐你。高大的放上一二排,能遮住你害羞的身影,有蘆蕩撐船的味道,又不會被小花蟲叮得滿身是胞。」

    趙磊看看趙媽,又看看陸曉凱,一字一句地說:「大海,趙媽修過心理學,而且你知道,是嗎?」

    四人不約而同便哈哈大笑起來。

    午睡之後,四人佈置好花盒和桌子開始喝茶,仍然是西湖龍井,自然是有說有笑。當陸曉凱問趙磊的婚事準備得如何時,趙媽的腳步都變得歡快了起來,她一次又一次地加水、換果盤;當他問夏冰的業餘時間如何打發時,夏冰說:「為我的小弟、小妹打小毛衣。」

    夏冰這一說又將趙磊激發起來,她雙手在陸曉凱面前比劃著。「我猜想,小冰肯定每天晚上捏著一張男士的相片,一定在畫餅充飢,說男士可能不夠準確,其實是一個特壞的野男人。」這時,趙磊歪著頭看了看不準備反抗的夏冰,「要不,就是玩手機。為什麼說你在玩呢,因為你不知道該不該打,打給誰。」夏冰自然笑著,不理趙磊。趙磊接著說:「你掐了我的電話,可接著又撥我的電話。我聽得出來,你煩著呢。大海,我搞不懂,你為什麼不修修你的手機,我的老同學給你打了n次,也打不進去。」

    陸曉凱說:「難怪沒人理我。」

    「我不信你們演雙簧,噢,當然了,意思還是有一點的。其實,我的手機常常關機。小磊,你相信嗎,有一次,我偶爾打開手機,我想隨意找位小伙子聊聊天,沒想,立即就接到了大海的電話,」夏冰突然看著陸曉凱說:「大海,你承認嗎。可是,遺憾呀,電池不爭氣,手機沒電了。

    不過,這也不是什麼壞事,夏冰因禍得福,因為,就在這個時候,一個王子牽著一匹健壯的高頭白馬,圍著夏冰轉悠著,在夏冰的點頭示意下,王子立即騎上馬,表演了好多馬術技巧,又在夏冰的同意下,他倆策馬奔馳,心潮澎湃。小冰,我這才發現,夏冰的騎術原來這麼高明。

    在海邊,王子風流、溫情,王子虔誠地為夏冰朗誦《海的女兒》,大海,你知道嗎,海的女兒太動人了,動人得不得了,儘管王子沒有波瀾壯闊,但夏冰仍然心曠神怡呀;他倆熱烈交談,他倆放聲大笑,他倆盡情追逐,王子激動得扮演了一隻溫順的小羊、夏冰陶醉得手拿一根粗粗的皮鞭,哈,哈,哈,他倆忘卻了時空。

    可惡的鄉下的藕塘,小冰,他倆竟被一隻鄉下的藕塘擋住了。不過,咋一看呢,鄉下藕塘還不錯,荷葉大大的、圓圓的,它自然地在水面上漂呀浮呀,一串串銀色的水珠在荷葉上滾動著、跳躍著。怪怪,大海,一隻野蠻的青蛙突然砰地跳了出來,它呱呱呱呱地亂叫。夏冰知道,呱呱呱呱的意思是說,夏冰同志太美了,太漂亮了,太吸引人了,但是,夏冰煩、討厭、不理它。野蠻的青蛙急呀,急得抓耳撓腮,可夏冰就是不理它。野蠻的傢伙搖身一變,扮成了嚴肅的,還是一位德國的教父,它想嚇唬夏冰,哼,夏冰又不是嚇大的,哼,夏冰才不怕什麼教父,少來這套。野蠻的傢伙沒了辦法,它不得不跟在夏冰後邊,它不得不裝出一副山裡人的傻樣,它有氣無力地、假裝浮想聯翩地、可又異常沉重地、也許還帶著一絲教父言詞地朗讀夏冰最愛聽的《荷塘月色》。

    大海,它真幸運,它的表現打動了夏冰。

    夏冰看著他無奈、寂寞的眼神,帶他到了有一大堆煙頭的草地上。煙頭似乎散落在有形的範圍內,有的,像是剛點上火便被主人拋棄,有的,還冒著屢屢青煙,煙頭旁的一大片青草被揉成一片狼籍,就像一位大個子剛剛在此發洩了一肚子憤恨,又像一位海外遊子正抒發了一腔空洞的愛國激情。大個子看了看狼籍,痛苦地說:我想到了過去的曾經、曾經的過去。聽了這話,夏冰高興了,夏冰說:為什麼不去找你的愛人,為什麼不在這裡多等上一段時光,也許你的愛人不知道你期盼痛苦、享受煩悶、欣賞煎熬,也許你的愛人要欣賞一番你自以為是的自豪、高傲,也許你的愛人要察看一番你用痛苦、煩悶、煎熬釀造出來的清高、深沉。

    大海,小磊,趙媽,你們相信嗎。我不騙人,這是真的。」

    「是的,小冰,是的,大海就是這樣抽煙的,真浪費,樓後的草坪被他弄得一塌糊塗。小磊,你說是不是?我最恨了。」趙媽看著陸曉凱。「傻大個,改改你的壞毛病。」

    「趙媽,我有嗎?我讓你恨了?」陸曉凱笑著問趙媽並等著夏冰的進一步發揮。

    「是的,大海,我也恨你。怨有頭,債有主,你幹嗎對草坪出氣。有本事,把青蛙找來,好好整整,命令它乖乖地為小冰唱支歌,不,你就命令它永遠跟著著小冰。」趙磊順手抖了抖陸曉凱的襯衣。「記住了,西裝絕對不能反著穿!」

    「算了吧,小磊。別看青青嫩嫩、活蹦亂跳的,可他的嗓子不行了,再說,不懂五線譜,就像復讀機。」

    「小冰,我直接懷疑你租的房子陽光不足,空氣渾濁,是不是有其他的想法?比如說,」陸曉凱認真地說。

    「比如說搬回來!可你就是一名花匠,你無權。」

    「就是嗎,要說,也是我說。不過,大海,我給你一個機會,你是這個意思嗎?」

    「也許,」

    「也許?不識抬舉。大海,你錯了。」

    「你們都有理,我錯了。來吧,趙媽,小磊,小冰,我敬一杯茶。」看看沒人搭理自己,陸曉凱又說:「如果有些其他的朋友就好了,總有一二個人會幫我說一二句的。」

    夏冰笑了笑說:「大海,你說,你想哪些朋友幫你,你只要想想就行了,說不定他們知道你的想法會立即趕來。」

    「如果是,我一定敬你一杯酒。小冰,你以為你料事如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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