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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九十 雲開霧散 文 / 志龍

    儘管這時,焦音之的槍手和槍手行動已是出弓之箭,但去無回,但焦音之企圖繼續以此訛詐王國基和徐茵。他不停地打電話給徐茵,而且髒話不斷;王國基也沒少受到他的騷擾——焦音之找了幾個女人嗲聲嗲氣地打電話到王國基家中,劉華憤怒得將電話直接砸向王國基的腦門,這又氣得王國基的血壓和血糖繼續攀高,一段時間裡,王國基顯得憔悴不堪。當然,王國基還不得不精心調度,他又為焦音之弄了幾筆訂單,以便穩住焦音之,度過眼前的難關。

    這天中午時分,當焦音之在辦公室中從一位身材高大的女人身上得到滿足,正躺在椅子上架著雙腿懶洋洋地一邊回味剛才發生的一切一邊擦拭眼鏡時,辦公室門被突然打開,他因為這一突然的開門打斷自己的回憶而怒上心頭,他大聲罵道。「混蛋東西,怎麼不敲門。」

    「焦音之,睜開你的狗眼看看老子是誰!」這是一個粗魯的男方口音普通話,而且聲音洪亮。

    當焦音之還未戴上眼鏡時,他的身段已被人從椅子上提拎了起來,接著辟辟叭叭的巴掌便雨點般地落到他的臉上。這一陣劈打直打得他腦穴暴漲,臉頰生痛,眼前漆黑一團,他結結巴巴地說:「兄,兄弟,有事儘管說,請,請,」還沒說完,他就感到被一股強大的力量帶向一邊,緊接著,他的頭顱撞到了沙發的金屬支腳上。焦音之不顧一切大叫起來。「來人呀,」當然,他的肋骨便立即得到一陣猛烈地「犒賞」。

    「再喊,老子直接要你的命。」這似乎是另一個男人,一把涼冰冰的刀子立即在焦音子脖子上劃出一道口子。這一句同樣是粗魯的男方口音普通話,但聲音相對低沉些。「老子的刀不長眼睛。」

    焦音之癱在沙發邊的木地板上,他摸了摸,感到額顱、脖子、口中、身上鮮血直流。「饒了我,兄弟,饒了我吧。」

    「睜開你的狗眼看看,老子是誰。」洪亮男人說。

    焦音之吃力地睜開眼睛,可眼前一片模糊。「我,我看不清。」

    這時,大腳又落到焦音之身上。「連老子都看不清楚,竟敢調戲老子的女人,狗膽包天。」

    「不敢,不敢。」

    「不敢?焦音之,」還是洪亮男人。

    「沒有。」照舊是陣陣的踢腳聲。「啊喲,我不是人,你們是誰?朋友,饒了我吧。啊喲。」

    「知道你老子的女人是什麼價錢嗎?」

    「我已經付了,我不知道,朋友,開個價,朋友,」

    「你他媽的明明對你老娘說了,你還不知道!」這一回連劈打、蹬踏帶碾磨,焦音之頓感腹部火辣辣地疼痛。「說。」

    「我說,一米七,五百。我付,朋友,您貴姓?你女人叫什麼名字?」

    「你老娘的名字叫老娘,你老子的名字叫老子。記住了。」洪亮男人又說。「叫一聲。」

    「老子,」

    「他媽的。」二個男人同時罵道。

    「爹,爹,」

    流氓遭遇無賴,焦音之被打得一絲聲音都不敢出。到醫院一檢查,肺、肝、腎、顱骨、肋骨全有不同程度的損傷,更厲害的是尿血。

    這次意外搞得焦音之的好幾位合作夥伴從訂單的喜悅中一下跌入不知所措的困惑中,他們不知焦音之得罪了何方神仙,竟在光天化日之下、在藍利公司大樓內遭此毒手,關鍵是他們不知是否牽扯公司業務,影響未來的發展,他們最大的懷疑是焦音之在合夥炒股方面可能存在問題。

    但是,藍利的老闆之一李向鐵卻不這樣認為,他打聽到一個消息:可能是陸曉凱所為。其他夥伴聽了之後不肯輕易相信:陸曉凱已經幾年不見,他竟敢膽大包天,重返海西施展淫威!李向鐵對夥伴們說:對這兩人我都十分瞭解。陸曉凱為女人向來不惜血本,因此,女人真心實意喜歡他;相對而言,焦音之無量,竟做出了拖欠「民工」「工資」的傻事,因此,女人與他逢場作戲、敷衍了事。這就是陸曉凱與焦音之的區別。最後,李向鐵竟帶著幾分神秘的色彩說:也許焦音之的某個女人早與陸曉凱有染,而且她不滿焦音之的所作所為,拐彎抹角地跑到陸曉凱那裡告發了焦音之,接下來,我們這位姓焦的少東家、音之大掌櫃才遭此毒辣之手。果真如此,這對藍利的業務不會有任何衝擊,大家可以放心。其實,李向鐵見風是雨、無故栽贓還有另一層意思:他要將焦音之排斥出藍利,一來消除隱患,二來公司大股東中熟悉政府之事的人便就剩自己一人,自己的地位便可愈加顯赫;此外,他也是看不起焦音之的區一級政府官員之一。出事後,他明確對個別股東說:藍利有焦市長,我總是放心不下。

    焦音之非常相信李向鐵的話。一是幾年來他對李向鐵的印象;一是李向鐵也是老海西,關係網不錯,消息相對靈通;一是李向鐵將南甸的「南亮」帶到了醫院探望了焦音之——「南亮」在對陸曉凱的情況進行了一番焦音之點頭稱讚的分析之後說:陸曉凱之流傳播的是你性格中不光彩的一面,為小的一面,然而,在南甸人眼中,焦市長是一位性格多元化的人物,這從你的成長經歷和你在海西的實際工作中便可一目瞭然。這使我想起了歷史上的奸雄,說到奸雄,我想起了曹操,而曹操的名言是寧可我負天下人,而不可天下人負我。何況現在的陸曉凱是個什麼東西,他有負於盧東、有負於海西、有負於黨和政府。儘管你沒有檄文,但南甸人認為,任何人圍殲陸曉凱都不需要理由,更不需要檄文,師出有名,而且一定大獲全勝。

    儘管焦音之躺在醫院動彈不得,儘管他想將陸曉凱的情況捅到海西市公安局,然而,他不死心,他要看一看在他親自組織策劃下陸曉凱怎麼個死法,他甚至想親手開上一槍——當他從槍手那裡得知槍手已經掌握了陸曉凱的活動規律並可以輕而易舉地幹掉陸曉凱時,他更加堅定信心。他下定決心,身體稍有恢復就立即與槍手會合。

    當焦音之到達田畈,看到石泉山莊與陸曉凱居住的小木屋後,他立即改了主意,他決定改住新江。當然,槍手向焦音之匯報了田畈和陸曉凱的最新情況之後也說明了石泉山莊對自己特殊的警惕。

    溫新華算得上大半個幕中人物,他何等精明,查詢、搭訕、跟蹤之後,他估計情況異常,於是,陸曉凱明白,段德良知情。而且,這次行動過程就像早年茶館中的不夠精彩的說書一樣,聽了上回就可以推測下回的故事情節。

    首先是槍手對槍手的較量。

    陸曉凱豈肯服氣,他也調了一名槍手,此人見陸曉凱時自稱關山月。他甚覺似曾相識,而關山月卻笑而不答。他對關山月說:這次行動必須無聲無息。關山月一副胸有成竹的派頭:我將行動命名為「天籟」,就是無聲無息。陸曉凱大為欣賞。可段德良卻大為驚訝:你想把我老段也拖下水嗎!於是,段德良對陸曉凱說了一席話,他劃定了界線:你的槍手若能成功,這與我段德良無任何關係;你的槍手遇若上麻煩,那麼,我只有請二名槍手同時吃飯,直到陸老師安全抵達長江北岸。陸曉凱頗為滿意,他拍拍段德良說:天助我也。看來在現代化的今天,辦任何事都沒有太大的懸念,就看你的決心如何。

    陸曉凱自然是「誘餌」,其後是二名槍手,再後則是坐山觀虎鬥的老狼——孰勝孰負,他都能得到一杯殘羹。

    為了防止意外發生,當焦音之的槍手剛進入屏崖北面山腳的東口子時,關山月就緊緊跟了上去,當然,他沒能逃脫槍手的視線。槍手看到來人西裝短褲、一件紮在腰內的「t」恤,不可能對自己構成威脅時,便部分解除了警惕。

    「小偉,手氣怎麼樣?」關山月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

    槍手一聽來人直呼其名,頓時大為緊張。

    「小偉,別緊張。」關山月在原地轉了一圈,笑了笑。

    槍手仍然保持高度警惕。「你是誰?」

    「朋友。我能理解,幹我們這行的都這樣,何況你正在執行任務。」

    「你,」

    這時,關山月雙手舉在空中,他打了個哈哈,又在槍手面前轉了個身子。「請你放心,我絕不會加害於你。」

    「你是誰?」

    「別問我是誰。朋友,你是土螳螂,前面是只進口的金蟬,你啃他不動,即使將他啃下,你也消化不了,而我則是黃雀。信不信由你。」

    槍手更警惕地瞪著關山月,但他未有言語。

    「怎麼,不信?我知道你的計劃和目標。」

    「朋友,我聽不懂你說什麼。」

    「小偉,你肯定不相信,此時焦音之在新江等我的而不是你的消息。如果你告訴他,你已經完成任務並已安全回到新江,他一定大吃一驚。不信,你試試。」

    「朋友,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

    「你說,一個六六年出生、零三年才從監獄放出來的人,帶上一支短槍、二隻彈夾跑到這個地方來還能做什麼呢?做完了之後,你又能幹什麼呢?」

    儘管關山月說出了槍手的出生年份和出獄時間,但槍手還是故作鎮靜。「朋友,我是遊客。你認錯人了。」說完,他略顯遺憾地看了看三十米開外、靠近西口子、正看著自己的陸曉凱,他準備向東口子撤退。

    此時,關山月卻在小路邊的草地上坐了下來。「朋友,走吧,東口子的公安正等著你。小偉,我看你是敬酒不吃吃罰酒,菩薩在此,你竟敢不拜上幾拜。」

    「朋友,你吞吞吐吐的,有話就說,你要我幹什麼?」

    「早就這樣乾脆不就完事了嗎。這樣,你騙他,我騙他,然後我們把佣金拿到手,遠走高飛,不就完了嗎。何必要殺人呢。」

    槍手停下腳步回頭看一眼關山月開始沉思。

    「我估計,你拿到五萬,事成之後還有五萬。」關山月繼續說。

    「你估計!」

    「這是行業規矩。」

    「朋友,你是公安局的吧。」

    「我是公安局的,我是,還這樣跟你說話,看看這裡的地形,東西兩個口子一封,你插翅難逃。」

    這時,關山月的隱形耳機裡傳來了陸曉凱的聲音:「小關,別與他糾纏。動作要快。」陸曉凱挺緊張。

    「廢話少說,趕緊給焦音之打電話,就說你已經完成任務,看他怎麼說。如果他要驗屍,叫他把錢帶上,說不準他準備開溜了。」

    此時,焦音之的汽車就停在進田畈的路口上,他確實完全做好了直接開路的準備。當他聽到槍手匯報陸曉凱已經被幹掉的消息後,先是大吃一驚,然後,他用沾沾自喜的口吻給王國基打電話。「王市長,沒有我焦音之做不成的事。沒想到吧,分享榮譽的應該是你。」不等王國基說話,焦音之便關了手機。這時,他迫不急待的是想看到陸曉凱的屍體;他已將一大款項匯到香港,他下台初始便在做這個方面的準備,而且,他已辦好出國護照。在槍手手機的指引下,焦音之終於踏進了東口子。

    接下來便是陸曉凱與焦音之的對手戲。

    當焦音之登上東口子手機信號消失後他迅速退了出來,同樣迅速地給槍手回了電話,這時,槍手開口說的卻是要兌現剩下的費用,當然,槍手也說清了陸曉凱的死亡地點。焦音之不甘心,他也不想等海西的官方消息,既然來了,他就要親自核實。於是,他再一次進入東口子,沿崖北山腳的小道按槍手的描述一步一步通過中段,正當他快到西口子並且滿腹疑惑時,戴著墨鏡、雙手插在褲兜裡的陸曉凱慢慢地從一棵茶樹後晃了出來。

    陸曉凱瞇著焦音之漫笑不語,他像一柱高大的岩石擋住了焦音之的去路。

    焦音之當即驚得魂飛魄散,他臉色煞白、雙腿打抖,白色西褲的褲襠慢慢地濕了開來,而且略帶血漬。好幾分鐘之後,他才緩過神來,但嘴唇還在瑟瑟打顫。「陸,陸,陸,」

    「焦市長,別來無恙。沒想到呀,如此激動,想我了!」

    「陸區長,你還好吧,」

    陸曉凱仰頭大笑。「好得很呢。但是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沒想到吧,和平年代,你我兩個文弱書生在長江南岸竟發生了歐洲中世紀的格鬥。」

    話音未落,焦音之手中的槍已經對準了陸曉凱。「陸曉凱,不cāo你娘,你不知道我是你爹。」

    「焦音之,就你現在的形象,」陸曉凱抽出手,同時掏出煙。

    「你給老子站著別動,」焦音之搖晃著手中的槍。

    「你只能演兩種人,」陸曉凱點燃煙,用力將煙霧噴向焦音之。「一種是你一生追求的,那就是吃軟飯,吃什麼軟飯呢?打個形象的比方,就是狗仗人勢,人仗權勢;一種你可能不太喜歡,那就是好孩子。今天我要告訴你,這兩種人有一共同的本質,那就是軟骨頭。」

    「你他媽的放屁。」

    「可惜啊,你狗仗人勢的日子結束了,因為權勢已不復存在,而且,你當好孩子的機會也失去了,因為你傷痕纍纍。」

    「你他媽的也不例外。」

    「知道三十年代的上海吧。老子就是外灘的老大。只是我陸曉凱長在紅旗下,感激**建新中國之情,謝**振新中國之恩,不得不避你這樣的jiān賊、人渣。」陸曉凱猛吸一口,然後將一截煙頭狠狠地甩向焦音之的臉部。「德之大賊!」

    焦音之後退一步,雙手握槍。「再動,老子開槍了。」

    「哼,小痞子也配玩槍,老子玩槍的時候你爺爺還沒生你呢,你也不看看馬王爺幾隻眼,」陸曉凱比劃著,同時一個箭步衝了上去,橫腿一掃,焦音之人倒槍飛的同時,山澗中傳出一聲沉悶的槍聲。

    「陸區長,我聽不懂,什麼馬王爺,」

    陸曉凱猛地一把將焦音之按在土坎上,用腳尖點了點焦音血漬斑斑的檔部,用語重心長的語調說:「沒用的東西,我知道你小名叫小偉,原名焦音偉。真是無巧不成書,找了個槍手也叫小偉。」

    「陸區長,」

    「不知道海西人看到你現在的這個樣子後會作何感想。」

    「陸區長,什麼小偉,我不知道。我沒,」

    「你殺不了我!陸曉凱得道多助。焦音之,別害怕,現在,你還是海西市長,我不過是小民一個。來,別害怕,說點真話,你害了幾人?將來準備咋辦?要是我聽得舒服,當饒你一條狗命。」

    焦音之漸漸恢復了狀態,但他彷彿此時此刻才看清陸曉凱。他心裡直發愣,這個苟延殘喘、落魄而逃的喪家犬今兒個怎麼養得白白壯壯的;他不相信,雙眼眨吧眨吧後再看,陸曉凱還是那個樣子。「陸區長,我沒害你。是劉少島和王國基,就是你說的狗仗人勢,他們有權,我不得不那樣,那種情況下,副市長說話與放個屁沒什麼兩樣。」焦音之一邊說一邊又接近陸曉凱。

    「血口噴人!焦音之,狗嘴吐不出象牙。」陸曉凱即使在這種情況下也無法射出二道凶狠的目光。當看到焦音之站了起來,向西口子方向挪步時,他又擺出黑社會老大的架勢從容地說:「你給我站住。」

    焦音之不聽,他企圖繞過陸曉凱,衝出西口子。

    眼看焦音之就要衝過去時,陸曉凱揪了一把,他竟沒有揪住而讓焦音之滑了過去。他罵了句。「小鬼,想跑!」他猛追上去,在快要接近焦音之時飛腿一腳。焦音之頓時沿山谷跌落下去。

    「焦市長,對不起了,不知道金秘書出手那麼厲害,想必徐茵帶給你的感覺一定很好。金小弟特意委託我向你問好。」陸曉凱兌現了金致遠的委託。他找到了焦音之之後,發現焦音之的眼鏡不知哪去了。

    焦音之不理陸曉凱,他一邊朝西口子的方向爬、一邊想原來還是徐茵這個騷貨,而且,他在心中大罵李向鐵和「南亮」,他覺得自己上當受騙,海西沒一個好人,好在這一回李向鐵的經濟損失巨大。

    陸曉凱向上走一步,焦音之便向前爬一步,漸漸地,兩人均到了西口子的山坎上。

    這時,焦音之終於瞅準陸曉凱身後的陡坡,他說:「陸區長,你不是想搞王國基嗎,我可以幫你,我告訴你一些王國基的關鍵問題,你能放過我嗎?」

    「我可以肯定你不知王國基的任何事情,我還可以告訴你,我不想搞王國基。如果一定要說有人想搞王市長,那就是以前的你,或者是以前的李天亮,你們是有的放矢。」

    「陸區長,那麼,我給你一筆。一個大數目。」

    陸曉凱大笑。「我正為我自己的大數目而發愁,要知道你的數目是我的零頭。焦音之,說些別的事也許我有興趣,如果讓我滿意了,我可以給你一筆可觀的信息費。」

    「別的事?你想知道什麼事?」

    「什麼事都行。」

    「我告訴你,我是怎麼到海西來的?」

    「可以。」

    「我說了你同意放我?」

    「這要看質量、可信度。」

    「說一個副總理級的?」

    「放你媽的狗屁!焦音之,你馬上就要去見馬克思了,這件事,到那裡你再與副總理慢慢聊。」

    「我實在沒什麼可說的。」

    「焦音之,我給你一個當好孩子的機會。」

    「真的?」

    「不一定是你親手干的,你參與的、組織的、策劃的、知道的都行。」

    「沒有。」

    「你焦音之的狗命到頭了。」陸曉凱掏出手槍,「焦音之,是不是要老子玩一回真的。」他對著焦音之腳前開了一槍。

    焦音之立即跳著倒退了幾步,他慌忙說:「等,等,你想知道什麼事?陸區長,」

    「蘇建華是怎麼回事?」陸曉凱將槍插回槍套之後說。

    「我說了,你保證放過我?陸區長,我怎麼相信你的誠意?」

    「沒有誠意可言。」

    「陸區長,蘇建華事件是熊偉干的。」

    「你指使的?」

    「不,陸區長,不是。」

    「熊偉是誰?為什麼?」

    「市紀委的。我沒指使任何人。」

    「我想起來了。焦音之,你說,是你讓熊偉演了這場苦肉計?你答應熊偉什麼條件?老實說。」

    「我真的沒有。陸區長,你能讓我坐在這上邊嗎?」焦音之向上爬了一步,而且,他一邊爬一邊大口吐著鮮血。

    「焦音之,有什麼證據證明是熊偉干的?」

    「生物所副所長童欣提供的氣體,他與熊偉直接聯繫。這個人你認識。他原來是復興醫院的。」

    「xk代表什麼意思?裝在什麼器皿中?」

    「陸區長,這事,我不知道。但我聽說xk是中文拼音的縮寫。」

    陸曉凱心想,迷團漸漸解開了,這基本符合他原來的分析。此時,他臉上露出一副得意的神態。「焦音之,你小子想加害我。還有誰參與這事?」

    「李天亮,是李天亮策劃的。」

    「夠爽快。說,你們判斷這件事對海西能造成多大的震動,你們又能得到什麼好處?」

    「我推測李天亮的目的是要轉移輿論、媒體視線,分散海西的精力,亂紀委的陣腳,而且,這事王國基似有察覺,所以王國基後來對李天亮,」

    焦音之沒說完便猛衝上來,他大力掏了一把陸曉凱的腳根,他想讓陸曉凱仰天倒下陡坡。而陸曉凱儘管得意不凡,但這一陣他卻一直盯著焦音之,他有所防備。此時,陸曉凱見焦音之雙手猛插上來便縱身向後一跳,他甚至還準備在站穩後狠狠地揣焦音之一腳,但無奈身後是陡坡,他雙腳落空像一名跳水運動員從十米跳台上正做一隻向外翻騰的跳水動作似的跌落下去——他的身體一會兒從陡坡坡面上反彈出去,一會兒又從密集的、低矮的樹叢中折彈下去。在這生死攸關的時刻,陸曉凱抱定一個願望:骨可斷血可流,絕不能讓焦音之逃之夭夭;當然,這其中,他更多的是本能的反應,他雙手緊緊護著腦袋,全身收縮,「弓」成一個球形。

    不知經過多少次反彈、反折,陸曉凱終於被「折彈」到一處緩坡邊,他全身火辣、疼痛不堪,但他卻努力挪動著並將身子靠在一棵樹幹上。雖然陸曉凱頭部、面部、脖子上嚴重撞傷、搓傷,頭上流血不止,但他慶幸自己,腦子非常清醒。這時,他下意識地摸了摸腿肚子,當然,他看到了撕裂的衣褲和模糊的鮮血。恰恰這時,陸曉凱看到焦音之既像盲人一拐一摸、又像逃犯慌慌張張地沿山道向下奔來,他突然鼓起精神大聲呵斥。「焦音之,你給我站住。」

    焦音之猛地停了下來,他大概目測了陸曉凱摔下的高度,他迷迷糊糊看了看癱坐在樹邊動彈不得並且全身是血的陸曉凱說:「陸曉凱,你他媽的不是東西,臨死還要拉幾個墊背的,老子定叫不得好死。蘇建華事件就是老子鼓動李天亮策劃的,這下子你總得抬起頭來看老子一眼了吧,你他媽的算老子個球,」

    「焦音之,算我陸曉凱手軟,沒將你送上法庭。」陸曉凱怒視焦音之。

    焦音之突然停在陸曉凱跟前說:「法庭?算你陸曉凱聰明,你小子他媽的不跑,上法庭的首先是你。在這裡等死吧。」說完,他跌跌撞撞地向山下奔去。

    陸曉凱一邊拔槍一邊大聲呵斥。「焦音之,我要你向海西人民謝罪,我現在代表海西人民槍斃你。」話音剛落,響起了清脆的槍聲。

    焦音之立即趴倒在地上。

    這時,陸曉凱異常緊張,汗毛直立,臉頰燒燙,牙齒顫慄,而且雙手感到軟弱無力。該當焦音之不活或者是他肯定被閻王老爺看上了。幾分鐘之後,陸曉凱爬了過去,他忍著全身劇烈的疼痛、咬緊牙關並懷著異常的緊張猛地推了焦音之一把。焦音之仰面朝上,四肢翻開,面目猙獰。

    這時,關山月氣喘吁吁地趕到了。他看了看陸曉凱及陸曉凱身邊的手槍,又看了看輪廓清晰的田畈大村,不無驚訝。「陸區長,這是你幹的?」

    「是的。你看看,他真死了嗎?」

    關山月看了看。「肯定。」

    「小關,那邊處理得怎樣?」

    「陸區長,鄭小偉開著焦音之的車跑了。我讓他跑得越遠越好。」

    「新江的情況呢?」

    「不用管,焦音之用的是假身份證,我已向你匯報過。陸區長,傷得重嗎?」

    陸曉凱無意理會卻仰望長江。「小關,如何處理?」其實,從陸曉凱得知焦音之僱傭槍手的那一刻起,他便肯定你死我活的局面不可迴避,他開始琢磨如何處理槍手;當他得知焦音之也到了田畈後,原先忽隱忽現的、朦朦朧朧的想法突然清晰起來——他決定不傷槍手一毛一發,最好能搞清蘇建華事件真相,但是焦音之必須有來無回;當然,他必須考慮焦音之的收屍之地,關於這一點,他非常顧忌六一和小五——他不想讓小五的身邊和六一的寶洞內再多一具髒屍。然而,有些事卻不容人們多想——在陸曉凱做出最終決定之前,焦音之已經成了他的槍下之鬼;有些事想了也是白想——就像他今天怎麼就忘了帶消聲器!此時,陸曉凱四面看了看,自己現在的位子北距長江右岸大概五六十米,西距田畈大村約三百米左右,如果將屍體拋入長江,不太會引起田畈大村的注意。

    這時,關山月也猜出了陸曉凱的心理,他指了指西北面山坡下的一口水塘說:「陸區長,你估計這口死水塘有多大面積?」

    陸曉凱不知關山月的意思。「大概六七十個平方。」

    「足夠了,免得壞了**的腸胃。」

    對這類事情陸曉凱沒有感性認識,此時,他的思維無法跳離關山月的意識,他茫然望著關山月,下意識地點點頭而且自言自語地說:「不能破壞生態、污染環境。」

    「我來。」關山月將陸曉凱扶靠在樹幹上。

    「小關,慢,慢些,我想,慢些。」陸曉凱摸了摸,自己的手機還在身上,於是他說:「小關,幫我拍幾張像。」

    「我不贊同你的決定。」

    「小關,幫個忙,我有用。」

    「不行!陸區長,這我懂。」

    「小關,也許這是戰爭法所不容的,也許這是公安局要求的,說不清楚。但是,我說句真話,你盡可放心,所有的事全在我的身上;我再說句大話,我要對海西社會負責,他畢竟擔任過海西副市長。」

    關山月又與陸曉凱辯了幾句,但最後還是按陸曉凱說的辦了。處理了屍體後,他說:「陸區長,你一定傷得很重。」

    「小關,怎麼沒血?到底是打死的還是嚇死的?」

    「陸區長,打死也好,嚇死也好,客觀上都是你造成的,你是標準的殺人犯,這一點,毋庸置疑。」

    「我殺人了!」陸曉凱仰天長歎。「陸曉凱殺人了!」

    關山月蹲在陸曉凱身邊說:「陸區長,槍法真準,射穿心臟。」

    「多少時間後,人們會發現。」

    「依我的觀察,如果無人刻意去打撈,這將是三個人的秘密。將來田畈搞開發,這裡肯定被填為平地,因為一條寬闊的沿江大道必經此地。」

    「小關,你是安慰我吧?為什麼又是三個人?」這時陸曉凱覺得眼前的景物漸漸模糊起來。

    「陸區長,有一位與你我身材相當的壯漢目睹了整個過程,我相信他清楚地聽到了槍聲,但願他是你朋友。」

    「小關,我真的殺人了?我犯罪了,是嗎?」

    「陸區長,我不想恭維你,事實上,你為民除害,只是你過於粗暴——在槍斃罪犯前使用了拳腳,存在虐待死囚的行為;此外,你未按程序辦事——你的行為未經法院授權。但是,你自身有罪,正好功過相抵。現在想來,你堅持拍照非常正確。」

    「小關,我希望你是最高法院院長,一錘定乾坤。」

    「陸區長,我只能把你送回小木屋或者石泉山莊,請原諒。」

    「小關,有什麼規矩嗎?我,我怎麼,感謝,」

    「陸區長,你的傷必須盡快治療,我估計這高差至少有二十米。」關山月抬頭望了望狹長的陡坡。

    就在這時,陸曉凱感覺他一生中從未遇到過的情況發生了——他雙腿瑟瑟打顫,強烈的暈昏之後又頑強地睜開雙眼,一種無名的力量一陣猛過一陣地揪撓他的心臟,在太陽的直射下他全身發冷,終於,他的眼前一團漆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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